貞觀九年,大唐長安。


    為時七七四十九天的水陸法會才剛剛開始第一天,法壇之上煙霧繚繞,群僧誦經聲嗡嗡入耳,催人欲睡。


    一眾王子公主及文臣武將按照規矩正襟危坐,低眸垂目,一同為皇帝能安心入眠盡一份心力。


    一道流星劃過煙霧,悄悄墜落在了皇宮深處的一座荒蕪宮苑中。


    這處宮苑已經廢棄多日,自從太上皇在這裏龍禦殯天後,當今皇帝便下令封了此處宮苑,在無人進出過。


    宮苑內草木繁茂,卻顯得愈發荒蕪。


    “呸!呸!”


    孫悟空從草叢裏翻身站起,吐掉了嘴裏的草莖泥巴,敲了敲暈乎乎的腦殼,清醒了些許。


    細細辨認了一番後,這才認出這是師父曾經說過的那場盛大的水陸法會開始之時。


    孫悟空掘斷一根草莖含在嘴裏叼著,一雙眼睛往上翻著看了看煙霧繚繞的天空,想了好一會兒,也沒想到有什麽辦法不讓師父跟那個三藏分開。


    既然想不到辦法,那就先跟在師父身邊,見機行事吧。


    孫悟空吐掉口中草莖,身子一轉,變成了一隻蒼蠅,嗡嗡嗡地飛出了宮苑。


    水陸法會是皇帝親自下令,邀請全國有名僧眾所做,可謂是佛門空前盛大的盛事,僅僅是第一天,其所燃香燭就已經遮蔽了長安城的天空,經久不散。會址自然十分好找。


    隻需順著空中飄蕩的刺鼻香氣,孫悟空十分順利地來到了會場中。


    隻粗略轉了一圈兒,孫悟空便選中了高坐在上的皇帝冠冕作為駐腳地,安然落了下來。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


    空中響徹著梵唱之聲,孫悟空聽了一會兒,身子開始打晃,險些從冠冕上掉了下來。


    不得已,他隻能在官麵上尋了個凹陷處作為落腳地,好不容易熬到了法會結束。


    梵唱之聲結束,孫悟空晃了晃腦袋,離開了皇帝的冠冕。


    他早就在人群最中央的法壇上發現了師父的身影。


    此時法會結束,眾僧有序退場,孫悟空借著空中煙霧的掩護,順利落在了師父身上,由師父帶著迴到了寺中。


    孫悟空並未立刻現出身形來,他在師父身邊看到了一大群冒著金光的家夥在暗中保護,這些人就好像黑夜裏的明燈一樣,亮的耀眼,險些閃瞎了他的火眼金睛。


    接下來幾天,孫悟空一直跟在唐僧身邊,親眼目睹了如何“逼良為娼”,如何“強按牛頭硬喝水”,又見識到了唐皇為師父買來禪杖與袈裟,兩人結為兄弟,送師父前往西天取經。


    一直到師父牽著白馬,身後跟著兩隊護衛,踏上取經之路,孫悟空總算鬆了口氣。


    先不管想沒想到辦法讓師父跟那個三藏不分開,最起碼師父身後那群金光閃閃的家夥離開了,這讓孫悟空行事方便了許多。


    接下來的行程跟他記憶裏師父講述的差不多,遇到危險,護衛被殺,孤身乘馬,一路趕到五指山前。


    孫悟空翹著腿坐在白馬額頭上,半躺著身子陷入馬匹的毛發之間,望著遠處的五指山,心中有些感歎。


    就是從這裏,他跟身後這個和尚結下了緣分,也是從這裏,他們定下了師徒的名分。


    感歎著,感歎著,孫悟空慢慢迴過味兒來。


    他自己是孫悟空,那這五指山下壓的是誰?也是孫悟空?


    他跟這個孫悟空見麵會發生什麽?


    正這麽想著,師父已經騎著白馬來到了五指山下的洞旁,迴過神來的孫悟空也開始緊張起來。


    當年他就是在這個洞口被壓了五百年,每日喝的是鐵汁,吃的是銅丸,沒人說話,沒人理會,一熬就是五百年!


    孫悟空從白馬額頭上坐了起來,迴想著那久遠的五百年,仿佛一切就在昨日一般。


    他大鬧天宮有什麽錯?


    如果不是玉帝老兒輕慢他,他會大鬧天宮嗎?


    如來憑什麽把我亞在這兒五百年,還讓我保護一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凡人去西天取經,他配嗎?


    最要命的是這個和尚非要走過去,十萬八千裏的路,他一個跟頭就到了,非要走過去?


    “有人嗎?”


    “請問有人嗎?”


    一陣陣唿喚聲把孫悟空從沉思中拉了出來,當他迴過神來時,驚愕地發現他自己竟然又一次被壓在了山底下。


    ???


    孫悟空動了動脊背,山頂上的山石開始嘰裏咕嚕地往下滾,嚇得他趕緊停了下來,一動不敢動。


    從山洞探出頭來,就見一熟悉的人牽著白馬正站在洞口。


    僧人乍見到孫悟空,好像是被嚇到了,連忙後退了兩步,u看書 wwuknshu 隨即攥緊了韁繩,壯著膽子又走了迴去。


    “你……你就是菩薩說的伴我取經之人?”


    玄奘的聲音都在發顫,實在是被嚇到了,這是他第二次遇到妖怪,如果涇河龍王的鬼魂也算妖怪的話。


    要不是觀音菩薩告訴他這是伴他取經之人,他早就拔腿兒就跑了。


    孫悟空也是滿頭疑惑,他搞不懂怎麽自己一晃神的功夫就被壓在山下了,原來的孫悟空呢?跑哪兒去了?


    “師父,是我是我,你快揭去壁上的封印,放我出來。”


    搞不懂目前的情況,孫悟空不敢輕舉妄動,他隻好按照“劇本”演下去。


    玄奘爬上山,揭去封印,孫悟空等了一會兒,一直等到玄奘下山,牽著馬離遠了些,這才從山底下鑽出來。


    以他如今的法力,足以悄悄從山下鑽出來,而不會像記憶中那樣山崩地裂,甚至他感覺,即使沒有玄奘揭去封印,他也能安然出來。


    從山下出來,剛跳到玄奘麵前,一隻膘肥體壯的老虎就從山林裏跳了出來。


    孫悟空猶豫了一下,心中默默說了聲得罪了,舉起金箍棒朝著老虎打了過去,口中高聲喊著“師父別怕!”


    金箍棒落地,揚起一陣煙塵,孫悟空揪住老虎的尾巴,翻身騎到了老虎身上。


    “虎兄,得罪了,須得借你的皮毛一用,你放心,我不白占你便宜,一會兒你悄悄裝死,等我們離開在走,俺老孫送你一場造化。”


    老虎在孫悟空胯下掙紮著,發出一陣陣怒吼,卻怎麽也掙脫不得,隻得慢慢屈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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