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逐漸深了,


    陳雲樵從行囊裏拿出毯子裹在身上,縮在火堆旁邊。一邊烤著火,心中默默背誦著心經,一邊昏昏欲睡。


    此時隨緣已經開始自己的修行,陳雲樵不敢打擾,楞嚴咒他還沒背下來,隻能先背心經。


    隨緣結跏趺坐於地,地上鋪著一塊布,閉目修行。


    陳雲樵漸漸地睡了過去,他麵前的火堆越來越小,最後熄滅了。


    林子裏重新陷入了黑暗,樹林深處時不時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大概是什麽動物正在尋找食物。


    今天沒有月亮,天上的星星也被雲彩遮擋了起來、


    “轟!!!”


    突然,靜謐的樹林深處傳來一陣巨響,驚起了一片不知名的飛鳥。


    陳雲樵被驚醒,一個骨碌從地上站了起來,單手一扯,將身上裹著的毯子扯掉,隨手扔到了地上,另一隻手握在了腰間挎著的刀柄上,戒備的四處張望著。


    隨緣從禪定中醒過來,慢慢的站起身。


    “轟隆隆!!!”


    又是一連串的巨響,陳雲樵耳朵動了動,一隻獨眼盯向了兩人的身後。


    聲音是從那邊傳過來的,而且第二次的動靜要比第一次近了許多。


    “沙沙沙~~~”


    有什麽東西在接近!


    陳雲樵弓著身子,步履輕盈地走到了隨緣身側,此時他的刀已經出鞘,僅剩的一隻眼睛瞪得老大,盯著樹林深處。


    “嘶~嘶~”


    一條水缸粗細的白色巨蟒壓倒一片樹木,出現在了兩人麵前。


    白色巨蟒一邊以極快的身法一路碾壓地衝向兩人,一邊時不時迴頭,昂首張開巨口,噴吐出一道道毒液。


    在巨蟒身後,一道身影腳踏樹尖,來迴躲閃著巨蟒的攻擊,追趕上來。


    “閃開!”


    巨蟒口吐人言,震得陳雲樵耳朵嗡嗡響,以雷霆之勢衝了過來。


    它雖已經提示了隨緣兩人,但實際上以他的速度,兩人根本躲閃不開。


    “哼!”


    隨緣哼了一聲,體內經文流轉,化作一道光明的罩子把兩人罩了起來。


    見到巨蟒身上的黑色斑點,他一眼就認出了巨蟒,正是一百多年前在樹林裏出現的那一條。


    白色巨蟒見到經文形成的罩子,心神狂震。


    一百多年前,一漫天飛舞的經文的威力,它依舊記憶猶新。


    “轟!!!”


    白蟒不敢大意,扭動身軀,險險地與經文罩子擦肩而過,壓倒了一大片樹木,停了下來。


    “妖孽!哪裏跑!”


    身後追逐的人影大喝一聲,腳踏樹尖,手中揮灑出一蓬土黃色的粉末,籠罩了一大片空間。


    白色巨蟒見到粉末,臉色狂變,水缸粗細的妖身迅速縮小,化作一道人身蛇尾的人影,狼狽地躲避著。


    人影飄然落地,露出真身來。


    來人穿著一身粗布衣衫,膀大腰圓,滿臉橫肉,一副江湖人士的打扮。


    這人落地後並沒有管蛇妖,反而目光灼灼地盯著經文罩子。


    “小施主,又見麵了。”


    隨緣踏出經文罩子,微微施禮,打了聲招唿。


    那人望著隨緣微微皺眉,隻覺得眼前這和尚似曾相識,卻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我們認識?”


    大漢疑惑地問道。


    隨緣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你這是什麽意思?”


    “貧僧認識施主,施主卻已忘記了貧僧。”


    大漢眉頭皺的更緊了。想了一會兒,也沒明白這是什麽意思。


    “大師既然不是與這蛇妖是一夥的,那就趕緊讓開,免得傷到。”


    大漢說著,目光轉到了蛇妖身上,腳下走動間,封死了蛇妖的退路。


    “大師救命!”


    人身蛇尾的蛇妖麵色焦急,衝著隨緣喊道。


    隨緣隻覺得這一幕與一百多年前何等相像。


    一百多年前也是這一人一妖,也是在這片樹林裏,蛇妖也是說了相同的話,向他們唿救。


    “還求大師慈悲,救我一救。”


    “我從未傷及無辜。更未吃過人。自從小妖得道以來,一直安分守己,在山中苦修,從不曾造過殺孽。還請大師救我。”


    人身蛇尾的蛇妖苦苦哀求著。還不待隨緣開口,那大漢卻搶在前麵打斷了蛇妖的話。


    “孽障,莫要在用言語蠱惑他人了。”


    大漢冷笑著大喝道“你盜我丹藥,傷我徒兒,還敢信口雌黃,攪弄是非,和尚是出家人,不是傻子!”


    說著,大漢望了一眼隨緣,悄悄與隨緣拉開了些距離。


    “你這莽漢,你將丹藥放在山中,又不加看管。我問了數聲,也不見你答話,這才剛剛吞吃了丹藥。你就跳了出來。你這分明是故意的!”【注1】


    蛇妖辯解道。


    “嗬,你喊那幾句的時候,正是某家運功行氣的緊要關頭。一旦開口,輕則功力散盡,重則當場身亡之時,我如何開口?”


    大漢冷笑著說道。


    “你吃了某家的丹藥,今日某家必取你妖丹!”


    “還有你那姘頭,早晚被某家抓到。”


    隨緣聽著這兩位爭吵的有些頭疼。


    這事兒他不想管。


    眼前這兩位之間因果實在太深了,


    還有那個呆愣愣的少年。uu看書.uuksu


    如今看來,大漢口中死去的徒兒,沒準兒就是那個少年。


    他們倆前一世就是同村發小,兩人父親又是多年生死與共的兄弟,這大漢都能轉世為人重新修行,那呆愣少年多半也已經轉世了。


    “法師。”


    正思考間,陳雲樵已經走出經文罩子,來到了隨緣身邊。


    而另外一邊的大漢與蛇妖,已經打了起來。


    蛇妖手中持著一柄寶劍,揮舞的密不透風。那大漢一雙拳頭虎虎生風,與寶劍相碰,發出一陣陣金石相擊的聲音。


    隨緣搖了搖頭,開口道


    “雲樵,你去把馬牽來,換個地方休息吧。”


    陳雲樵點了點頭,快步跑到馬兒身邊,解開韁繩,安撫了一下受驚的馬兒,牽了過來。


    “大師救我!”


    蛇妖見隨緣離開,一個不慎被大漢擊中的胸口,整個身子晃了晃,狼狽地在地上翻滾躲避大漢的追擊,口中焦急的喊叫著。


    “小蛇兒,貧僧已經救過你一次了。這是你與這位善信之間的因果,莫要再讓貧僧為難了。”


    聽到隨緣這麽迴答,蛇妖大急,幹脆連打鬥不打了,隻一味地躲閃,口中喊道


    “這莽漢與大師間也有因果。”


    “若不是他父親阻攔,大師的師父又怎迴圓寂!”


    一句話說完,隨緣停下了離開的腳步。


    注1:


    在唐代,xx漢是一種侮辱性的稱唿。比如“廝殺漢”“殺豬漢”或者幹脆是“那漢子……”,幾乎就等於現在的“那邊那個二百五。你……”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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