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望頓了一下,取下腰間水囊,拔開木塞,喝了一口,又道,“聽得我提出的約定,少夫人認為不妥,說是福安客棧不可久留,我心中作疑,便問原因何在?


    少夫人說道,[向先生他們失蹤與聖光寺大有幹係,而段素順遣重兵把守,想來他應也是知曉內情。


    雖說都督府也是有眾多高手防護,但段素順每日皆進出府衙,在府外尋機會劫持,應是可行,但屆時必定會驚動兵衛全城搜尋,我等當去城外尋個地方做為退路才可。]


    那時,方幫主接言道,[出番目的主要是尋出向先生與司空管事下落,從段素順下手,也未嚐不可,天曉後去西山尋個偏僻山洞作為退路,屆時唐長老再去蜀地不遲]


    少夫人言道,[同時打聽一下聖光寺住持與段素順的淵源,即使此行不能如願,也好為日後尋出線索做上準備。]


    少主當即點頭同意,於是,待天曉到堂上用膳之時,我等就向客棧掌櫃詢問聖光寺的由來,那掌櫃言稱聖光寺是建於八年前,寺成之後,先是由大理國禁衛值守,直到五年前冬月,由大理皇帝親自領著一位法號‘智光’的僧人入寺主持,從此聖光寺對外弘揚佛法……”


    話未講完,翁牧驚道,“智光?難道是我等苦尋的惡僧不成?”


    “正是此惡僧。”唐望頓了一下,皺眉道,“我始終想不明白,他是用何種手段使少主、少夫人和方幫主同時失去蹤影。”


    聽到此處,洛明珠、許翠、朱管事、錢七兩、麻六五人驚得目瞪口呆,洛明珠方寸大亂珠淚頓流,顫聲道,“爹爹,這是真得嗎?”


    唐望與杜英趕迴山莊,洛寒水未見洛逍遙夫婦隨行歸來,便問起原因。唐望當即道出洛逍遙夫婦與方常勝同時失蹤了,洛寒水大驚失色下,連忙召集眾人到議事廳,細問洛逍遙失蹤經過。而唐望未講兩句,洛明珠便是闖入,洛寒水心知無法隱瞞,才讓洛明珠等人旁聽,


    此時聽聞洛逍遙是遇上智光,洛寒水反倒心神安定,他料定智光絕不敢傷害洛逍遙,畢竟洛逍遙一旦身死,佛劫必然重生,


    聞聽洛明珠所問,洛寒水點了點頭,“逍遙他們是為失蹤,但你莫要慌亂,要知以他們三人的身手,絕無可能會有性命之虞,為父作猜他們應是被智光設計所困,向先生與司空管事或也是如此,你且先安心聽唐長老講述經過。”


    洛明珠對父親敬若神明,此時見洛寒水神情泰然,不似方才那般失了精神氣,心緒也隨之鎮定下來。


    此時,唐望言道,“那時,少主便打聽起智光的長相,恰好那掌櫃篤信佛法,去過聖光寺燒香禮佛,便將智光長相言出。我等五人,唯少主與少夫人見過智光,聽得掌櫃描述之後,少主便斷定那智光正是我等苦尋多年之人。


    轉迴房內,少主就讓我與杜管事起程前去蜀地,我一時驚疑少主為何突然更改主意,便作詢原因,少主言道,[若是劫持段素順逼問,定會驚動了智光,屆時他聞風而逃,再尋就難了,聖光寺終會解封,多待幾日也是無妨。]


    但想少主所言有理,而少夫人、方幫主皆未反對,我便與杜管事直奔蜀地。我二人在蜀地分閣曾主事十餘年,雖離開有四年多,但對蜀國官貴及江湖人物猶是熟知。


    杜管事聯絡朝堂官貴,我尋江湖人物,對他們許以重金,若是探有秦初官、林豐成下落,遣人來山莊傳訊。


    於十一日午時,我二人返到福安客棧,卻發覺少主他們未在客棧,我二人雖去了蜀地,但並未退房,進入房內,也未見有少主的留訊,便喊來店夥計詢問,據夥計言稱,少主他們於初八岀去還未歸來。


    那時,我二人心中大驚,待夥計退去,打開少主與方幫主的房間,未見有暗記留訊,便立馬尋去聖光寺,卻見聖光寺外麵的兵衛已是撤去,有數名香客入寺禮佛。


    我決定入寺查探,為防萬一,讓杜管事伏在寺外,進入寺中,到諸殿燒香拜佛,借機暗窺寺中僧人,隻見他們雖有武學,卻皆是尋常身手,無有一人是歸真境。


    我心中驚疑之下,隱去武學氣機,佯裝求簽,取了一根上簽,喚來知客僧,布施了十兩銀子,佯稱仰慕智光大名,尋求智光釋簽。


    豈料知客僧作稱智光已於初六圓寂,此下接任的住持方丈是來自城中‘普福寺’海山大師,我壓住心頭驚駭,又恐有詐,便稱讓海山方丈釋簽也可,那知客僧就帶我去了方丈室,見了那海山大師,隻見他年近六旬,身材適中,卻非是智光模樣。”


    唐望頓了一下,取了水囊喝上兩口,又道,“我心神大亂,迷迷糊糊聽完那海山大師釋簽,就告退離寺,與杜管事迴到客棧,想到唯有尋段素順才能探出究竟,便決意夜探都督府。


    可惜都督府防備森嚴,暗中隱有數名身手了得的僧人,還未探出段素順寢居所在,便被發覺,我二人隻得連夜逃離出城,趕迴山莊。”


    唐望話音落下,廳中一時沉寂,半晌後,洛寒水言道,“要從段素順入手探出究竟,眼下以武力而論,已難以做到,隻能尋求他法…”言語一頓,目光投向林有德,“林管事,你前去鄯闡城,設法在城中繁華地段,盤個門麵經營酒肆,留意有關都督府、聖光寺的信息。


    多帶上銀兩與精於訓鴿的箭衛,在沿途每隔有三百裏左右的州城,買下宅院,留下兩名箭衛,以作傳訊之用。”


    林有德起身應命,迅速告退離廳。


    此時,洛明珠言道,“爹爹,金玉他被遼人宿衛司擒拿了…”


    她進廳之時,見洛寒水神色不對,心感有大事發生,便強自將計金玉被擒的消息壓下不說,聽得洛逍遙等人失蹤,心神一時大亂,待洛寒水有了安排,心神稍定,才是將計金玉被擒說出。


    洛寒水臉色驚變,“金玉被遼人擒了,這如何迴事?你如何得知?”


    “是從丐幫錢兄弟口中得知…”


    錢七兩、麻六互視一眼,站起身來,拱手作禮,“小的錢七兩(麻六)拜見洛莊主。”


    錢七兩是方常勝親傳弟子,洛寒水也是知曉,隻是不曾見過麵,對於方常勝失蹤一事,他本也想通知錢七兩。洛明珠進廳時告知錢七兩來詢方常勝歸期,才讓錢七兩二人旁聽,以免再去相州傳訊,卻未料錢七兩還帶來計金玉被擒的消息。


    洛寒水伸手示意二人落座,“兩位小兄弟請坐下敘事…”


    二人作謝歸坐後,錢七兩就讓麻六將事情經過說出。


    翁牧疑道,“計公子初三離莊歸家,怎生會轉去幽州了?他尋上丐幫弟子又為何事呢?”


    洛寒水眉頭緊鎖,“此中著實蹊蹺,卻是讓人難以猜斷…”


    洛明珠言道,“爹爹,女兒想尋去上京,求蕭大人設法營救。”


    “不可。”洛寒水搖頭道,“劫取狩犬,事關遼帝,若讓蕭大人出手營救,定會使他大感為難,而蕭大人朝中亦有政敵,若使從中周全,必定會被人攻訐,屆時反是會害了他。”


    洛明珠一驚,“那當如何是好?”


    洛寒水沉吟片刻,“遼人亦有律法,定會詢問犯人來曆,金玉想必會如實迴答。南唐雖依附中原,但與遼國暗中邦交,金玉是南唐皇宮侍衛供奉,加上是向先生外孫的身份,遼人斷不敢害他…”言語一頓,目光望向朱管事,“朱管事,你趕去金陵,將此事告知沈先生,且隨沈先生前去幽州,若有變數,屆時到汴京與我會麵再議…”


    朱管事疑道,“莊主要去開封?”


    “不錯,我要去尋上慧空,請他用‘宿命通’神通窺探逍遙他們的下落。”


    “屬下屆時是到郡主府與莊主會合嗎?”


    洛寒水搖了搖頭,望向翁牧,“逍遙他們出事,日後恐是要多與慧空請教,打擾孫太妃終是不妥,翁長老,你帶上銀兩與箭衛,先趕去汴京,尋上偏靜宅院買下,屆時讓箭衛在城南侯我。”


    翁牧領命而去。


    “朱管事,你屆時到相國寺前,會有箭衛與你引路,還有一事,關於向先生、逍遙失蹤一事,你先不要告知沈先生。”


    朱管事略一遲疑,“若是遼人答應放人,屆時丐幫蔡舵主等人…要不要讓沈先生周全一番?”


    洛寒水歎道,“丐幫弟子乃忠義之人,被擒之後,肯定會說不認識金玉,替金玉洗脫嫌疑,他們口供不一,讓沈先生插手,屆時反倒弄巧成拙。”


    朱管事臉色一紅,“屬下明白。”言罷,拱手作別,疾行離去。


    “唐長老,有勞你護送夫人與北望去鄭王府作客幾日,同時請賀先生來莊。杜管事,你趕去青城山,尋上李觀書道長,將逍遙失蹤一事告訴他,請他來山莊一趟。”


    唐望與杜英互視一眼,站起身形,應命而去。


    洛寒水目光望向錢七兩,“洛某不慎,使方幫主身犯險境,實是愧對丐幫…”


    錢七兩忙道,“洛莊主為了賑濟流民,散盡萬貫家財,乃大仁大義英雄,我丐幫弟子無不敬仰,家師曾是吩咐,能與洛莊主分憂解難,我丐幫上下皆要萬死不辭。”


    “洛某隻是散了錢財而已,與方幫主四下奔波安頓流民對比,洛某倒是慚愧。”洛寒水輕歎一聲,“此下方幫主失蹤,營救蔡舵主一事,洛某當盡力尋策,可知宿衛司的高手修為,以及牢獄周邊的地形?”


    錢七兩言道,“當日小的讓蔡舵主劫取狩犬之時,已是做了不測準備,吩咐蔡舵主若是失手被擒,可將主謀說成是上京一位女真族官員,宿衛司必定會押解蔡舵主他們前去指認,小的來莊之時,已是讓幫中兩位護法長老率領弟子趕去設伏,若所料不差,應是可以在押解途中解救蔡舵主。”


    洛寒水未料他有如此安排,不由得讚道,“錢兄弟當是智勇雙全的少年英雄。”


    錢七兩赧然一笑,“莊主過獎,小的愧不敢當。”言語一頓,與麻六互視一眼,同時站起身來,拱手行禮,“家師遇險,小的要趕迴安排事宜,就先告辭了。”


    “若是錢兄弟也要去大理尋找方幫主下落,洛某不敢反對,但那都督府高手眾多,且需小心行事,最好能與敝莊林管事商議行事,錢兄弟以為如何?”


    “洛莊主的吩咐,小的銘記在心。小的告退了。”言罷,與麻六轉身離去。


    許翠見狀望了一眼洛明珠,伸了一下舌頭,低聲道,“我去與他賠個禮。”未待洛明珠作答,便起身緩步跟在錢七兩二人身後,將及院口,突而疾步闖到錢七兩身前,“臭小子,先停一下…”


    錢七兩一驚,往後倒退一步,“許姑娘有何吩咐?”


    許翠嘻嘻一笑,拱手道,“先前本姑娘有所冒犯,給錢兄弟賠禮了。”


    錢七兩想是未料她會道歉,不由得一愣,旋即拱手作禮,“許姑娘言重了,是小的連累了計公子,許姑娘情急之下出手責罰,小的理解。”


    “那就好,那就好…”許翠展顏一笑,轉而低聲道,“你打算何時前去大理國?”


    錢七兩疑道,“許姑娘的意思……”


    許翠秀目一瞪,“你迴答何時前去就是,問本姑娘意思作甚!?”


    錢七兩略一遲疑,苦笑道,“應是十日左右。”


    許翠微微點了點頭,“你當日說隻要遇上乞丐便能傳訊與你…可是如此?”


    錢七兩道,“僅限於大宋境內以及設有分舵的地方。譬如北漢太原設有分舵,其城中丐幫弟子就可傳訊與我。”


    “那如何識得丐幫在某一地有分舵?”


    錢七兩搖了搖頭,“若非本幫弟子,很難知曉我幫分舵所在。”


    許翠冷笑道,“你丐幫不是要先揚光大嗎?怎麽還藏藏捏捏的?”


    錢七兩臉顯尷尬,“許姑娘說得是,小的當想辦法讓丐幫弟子有自己的身份標識…”


    許翠秀眉微蹙,略一沉吟,轉而笑道,“我觀丐幫弟子皆有隨身布袋,不若在幹布袋上做個記號,譬如繡個補丁之類…”


    錢七兩雙眼一亮,“許姑娘所言極是,小的迴去就布置此事,讓丐幫弟子在布袋正中間繡上方形黑色?丁,以做識別。”


    許翠輕笑一聲,“本姑娘姓許名翠,記得吩咐下去,但凡我須丐幫弟子傳遞消息,不得耽誤哦!”未待錢七兩作答,神色得意,疾步行去議事廳。


    洛寒水見許翠進入廳內,笑道:“方才我聽明珠說…你因金玉被擒一事與遷怒了錢兄弟?”


    許翠臉上一紅,“我氣他愚昧,好勝心切,為了修習打狗棒法,不顧自己幫中兄弟安危,去劫搶狩犬…況且天下又不是隻有遼帝巡營才有獵犬。”


    洛寒水言道,“好的獵犬對修習打狗棒法有事半攻倍效用。而錢兄弟修習打狗棒法,並非是爭強好勝。”


    許翠疑道:“那是為何?”


    “丐幫弟子多是因戰禍之故而流離失所的流民,加入丐幫時年歲不一,有老有小,行乞討生中難免會受人欺淩。方幫主為了讓他們有自保之力,才讓錢兄弟研習打狗棒法,傳授與丐幫弟子。”


    許翠皺了皺眉頭,問道:“打狗棒法有這麽厲害嗎?難道不需要從幼年開始修習?”


    洛寒水說道:“你也是習武之人,應知天下武學並非是因境界高便是勝者,但凡功法精妙,即使對方境界高上一籌半境,也未必會輸,打狗棒法更是如此。我此下隻是固元境,你是歸真大成境,若我用打狗棒法,縱使你全力而為,我未必會輸…”


    許翠自是不信,“當真?”


    洛寒水微微一笑,說道:“你二人且隨我來。”言罷,站起身子,走出議事廳。


    許翠與洛明珠互視一眼,起身相隨。


    洛寒水行到西邊一棵大樹下,縱身而起,折下一根樹枝,去掉枝葉,望著許翠笑道:“翠兒,你全力使招攻我。”


    許翠一愣,囁嚅半晌,搖了搖頭,怯聲道:“翠兒不敢。”


    洛寒水笑道,“方幫主曾傳我十八招打狗棒法,我未嚐試其威力,你不妨與我切磋一番。”


    許翠望了一眼含笑不語的洛明珠,遲疑片刻,拔劍而出,“那翠兒就放肆了…”


    洛寒點了點頭,“盡管全力使招,我對你的劍法了如指掌,你傷不到我的。”


    話雖如此,許翠出招仍不敢全力相攻,隻用七成之力,略勝洛寒水一籌,但洛寒水實是對太素劍法大為熟悉,許翠攻有二十餘招,反被樹枝戳中手腕。


    洛寒水收招站定,臉色一沉,“翠兒,你敢輕視我?”


    許翠心頭一凜,“翠兒不敢,伯伯接招…”言語中一劍攻出,此下確是傾力攻襲,劍招轉變速度自是比先前快了甚多,瞬時間一團光影向洛寒水席卷而上。


    太素劍法乃大成武學,許翠傾力而上,隻有固元境的洛寒水而言,論力道,許翠可以力壓製,論迅速,可以快製快,按理來說,即使洛寒水熟知劍招,三十招內必敗。


    未料打狗棒法的步伐轉變實是精妙無比,每每許翠的長劍將要擊入棒法的破綻之處,洛寒水終能瞬間轉換身位,不僅避過險招,反而使招反攻。


    二人遊鬥四十餘招,你來我往,看似不分上下,許翠的站位卻是比起招之時,退後有五尺之遠。


    又鬥了近十招,洛寒水瞥見賀梅到來,接了一招後,疾退丈餘,身形一定,笑道,“如何?”


    許翠驚歎道,“厲害,當是厲害。”


    洛寒水哈哈一笑,目光投向洛明珠,轉而一歎,“你嫂嫂離莊之時,我見她未佩戴你兄長送她的玉鐲,你去她房內取上,同翠兒收拾行裝,隨我同去開封。”


    許、洛二人互視一眼,應聲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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