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鳳年,先說好,前些年你身上的銀子都花光了,老孟頭隻有命一條,要拿就拿去,皺一下眉頭,老孟頭就跟你姓!”


    徐鳳年放眼看去,小山楂,膽小怕事的老孟頭,最心疼媳婦的劉蘆葦杆子,孔跛子,等等,一張張熟悉的臉孔,都還在,都活著。


    徐鳳年笑臉醉人,摟過小山楂小身板,大聲道:


    “老孟頭,瞧你出息的,連寨子都被人奪了去,還跟我裝英雄好漢,我日你仙人板板,甭跟我裝蒜,去,揀個靠水的地兒,帶你們吃頓飽的。”


    老孟頭怯生生道:


    “徐鳳年,你該不會是做成了官衙裏的捕快?要來把我們一鍋端?”


    徐鳳年瞪眼罵道:


    “放你的屁,爺這趟是賞景來了,順便看能否碰上你們,上山前還想著你們是不是餓死了,現在一看,差不遠了。你這大當家當的,替你害臊!”


    老孟頭手下蘆葦杆子這幫蟊賊哄然大笑,讓本來就沒啥威嚴的大當家十分臉皮沒地方放。老孟頭訕訕笑道:


    “嘿,這世道真英雄難出頭嘛,你這小子,一張破嘴還是不饒人,得,走起。”


    後方孟奇的神色有些複雜,低聲歎息道:


    “都是些窮苦之人啊,這徐世子今日倒是讓我刮目相看!”


    身份高貴,父親寵溺,坐擁北涼三十萬鐵騎的北涼世子,能夠絲毫不嫌棄的與一群窮苦草民平等交流,這放在如今這樣一個封建社會是多麽難得的事情。


    孟奇很明白,別說是在封建社會了,就算是在他穿越前的現代社會,提倡人人平等的時代,那些個富家少爺見到農民工一個個避而遠之,甚至一些所謂名流、專家更是看不起工薪階層。


    而在封建社會的影響下,徐鳳年卻是做到了,並且毫不做作,所有人都能夠看得出來徐鳳年是發自內心的與幾人歡笑玩鬧,而非虛偽表演收攏人心。


    ······


    眾人聊了一段時間,很快便繼續開始啟程,向著青城山上的青羊宮而去。


    徐鳳年甚至將小雀兒帶上,一起去青羊宮看神仙,順便幫助小雀兒和老孟頭他們解決在這裏的生計問題。


    駐鶴亭說是仙鶴常駐,徐鳳年一行人下馬歇腳卻連一隻山雞都沒看到,倒是有六七位坤道女冠擁著一個氣宇軒昂的年輕公子哥,身穿道袍,手上拎了一柄木體清香的神霄式桃木劍,頭頂飽受詬病的逍遙巾,飾以華雲紋圖案,尤其帽後綴有兩根綿長劍頭飄帶,行動間便飄帶搖曳,隻是被上了年紀的大真人老道士一致認為有失莊重,不是任何年輕道士都有膽量頂戴,女冠道姑們貌美-體嬌,鶯鶯燕燕,愈發襯托得年輕道士放浪不羈,這位俊逸道士斜臥在亭中長椅上,身邊幾位女冠在剝出青羊栗放入他嘴中,此等仙府氣派,被老孟頭這幫蟊賊看見可不就是神仙風姿?


    青羊宮年輕道士見到舒羞先是一喜,再看到白貓白裙的魚幼薇,便是一愣,再瞧見從跳下馬車的薑泥,眼中驚豔更是遮掩不住,緊接著他便又看到了後麵的符真真、阮玉書、江芷薇和南宮仆射,雙眼之中不禁流露出火熱的神色。


    他輕輕推開女冠,站起身,將桃木劍挎在腰上,率先走出駐鶴亭,優雅作揖,竟是客氣地一揖到底,抬頭後站定,微笑望向徐鳳年,緩緩道:


    “青羊宮小道吳士楨……”


    徐鳳年哪裏會給這道士在那裏自賣自誇的機會,讓呂錢塘開道,徑直走向駐鶴亭,無禮打斷道:


    “吳士楨?青城王吳靈素是你什麽人?”


    那些個女道士本來對徐鳳年好感頗多,光說皮囊,與徐驍不像卻與王妃足有八分形似神似的世子殿下是難得的男子女相,若非這四年遊曆加練刀的磨礪,抹去了許多脂粉氣,還要更能討女子的歡心,當然比起吳士楨更要拿得出手,如今徐鳳年雖說體格健壯了些,不如從前棱角陰柔,陰氣卻更盛幾分,至今也就被白狐兒臉給比了下去,除此之外,還真就沒了。


    青羊宮女冠們雖驚訝眼前富貴錦衣男子的英俊,可與吳士楨處久了,習慣了言談儒雅,吃不消徐鳳年的直來直往,她們一下子就沉下臉,哪來的紈絝,竟敢直唿青城王姓名?!


    吳士楨瞥了眼互成犄角之勢站立的呂錢塘舒羞,他隻看出舒羞是頭體柔更內媚的母狐,但呂錢塘那柄赤霞大劍,似乎十柄桃木劍加起來都不如人家一把重。


    不見吳士楨有任何慌張,依舊笑麵相迎,鎮靜道:“宮主正是小道的父親。”


    徐鳳年譏笑道:


    “那你倒是有個厲害的爹了,青城王,聽上去就威風,咱們王朝裏也就兩位異姓王,你投胎投得不錯。”


    一幫女冠們皆是震怒,竊竊私語,罵聲一片,顯然被徐鳳年的言語給惹惱了。正主吳士楨不愧是青城王的兒子,隻是輕笑道:


    “聽公子口音,是涼州人氏?”


    商毅見此自然明白,這是要將自己等人引入青羊宮內,借助青羊宮的劍陣對付自己等人。


    雖然他不懼,但是他不想讓這紈絝道士說出一些醃臢言語,不希望因此汙了自己的耳朵。


    故而神色一沉,冷哼一聲道:


    “哼,吳士楨,別動歪心思,不然你爹青城王吳靈素保不住你!”


    說話間,整座青城山風雲變幻,頓時陰沉了下來,好似天怒一般。


    這樣的變化頓時讓帶著歪心思的吳士楨一驚,原本準備吩咐青羊宮中那些人布置劍陣的手勢也收了起來。


    吳士楨雖然紈絝,但是也知道能夠一怒而引動天象的人極為不凡,就算是自己的母親與之相比也遠遠不如。


    當然,這也是商毅清楚,青城山看似是離陽皇帝派吳靈素安在北涼外邊的釘子,但實際上青城山早就已經被北涼王妃吳素的劍侍掌控,神霄派的劍陣、典籍以及很多武學,其實都出自這位劍侍之手。


    徐鳳年、孟奇等人疑惑的看向商毅,不明白為什麽商毅突然發難,畢竟之前麵對符將紅甲人也是讓江芷薇練手而已。


    商毅則是神色不好看的說道:


    “這吳靈素父子練的是雙修之術,鳳年,這裏的事情還是快些處理,我們早點兒離開吧!”


    他不想在這裏停留,雖說青羊宮之中的女冠許多都是自願的,但是商毅也很清楚裏麵必然有從山下虜來的女子,不然也不會有青羊宮神仙逼老孟頭他們交出小雀兒的事情了。


    有了商毅的震懾,吳士楨的小心思頓時收了起來,甚至不敢多看阮玉書等人。


    不僅如此,剛才商毅在青城山上突然爆發氣息,引起了青羊宮之中吳靈素和趙玉台的注意。


    前門大殿後隻有一棟孤伶伶鍾樓,沒有鼓樓映襯,顯得有些違背道門的陰陽調和,鍾樓高聳,卻不懸掛巨鍾,頂部樓閣隻堆放了些雜物。此時一名約莫才三十歲的道士站在窗口,身穿紫衣道袍,清臒挺立如青鬆,臉龐隱約有一層青氣流轉,有一股道教神仙的飄然出塵,神光爽邁,讓人見之忘俗。


    他望向青羊宮外,神色驚駭道:


    “一怒而引動天象,究竟是什麽人!?”


    隨即又麵色一轉,嘿嘿笑道:


    “來了這麽個大高手,這狗-娘養的神霄劍陣敗陣死絕才好,正好給老子的青羊宮省點口糧,香火慘淡,養頭豬還能宰殺吃肉,這幫家夥卻是隻進不出的活饕餮,仗著那娘們騎在老子頭上拉屎拉尿,真當自己是大爺了!”


    啪!


    一柄白馬尾拂塵在他臉上打出一片通紅痕跡。


    清冷聲音在他耳畔響起:


    “吳靈素,別忘了你這狗屁青城王是誰送你的,可不是那金口一開的皇帝,是我。”


    青羊宮宮主吳靈素?


    被拂塵抽了一記耳光的青城王不轉頭不變色,冷笑道:“趙玉台,老子若是年輕時候算到要跟你相遇,就不去煉個屁的丹了,而是去學劍,以我的天資悟性,你哪裏會是我的對手。”


    吳靈素身側傳來的聲音冷漠照舊:“你也就隻剩一張嘴有些本事,除了這個,你有什麽拿得出手?你這種怕死怕疼而且做什麽都隻會點到即止的廢物,吃得住練劍的苦頭?信這個我不如去信你跟鄭皇妃有一腿。”


    吳靈素淡淡道:


    “人可以亂打,話不能亂說。”


    充滿靈性的馬尾拂塵順勢再抽了吳靈素一記耳光,這下兩邊臉頰都公平了,誰都不用笑話誰。


    一頭同樣出自遼東的雪白矛隼刺下,直撲徐鳳年,卻不是那隻昵稱小白的六年鳳,靈俊稍遜,卻也是青白鸞中的珍品,徐鳳年拿刀鞘做隼架,巨大矛隼落定,寶刀絲毫不顫,看得不練劍卻看多了劍陣運轉的吳士楨一愣。


    徐鳳年伸手摸了摸矛隼腦袋,取下一根綁在爪上的小竹管,是國士李義山的親筆,徐鳳年看完後神情平靜,抬起刀鞘,矛隼振翅而去,徐鳳年放好寶刀,掉轉馬頭,緩行向眾人說道:


    “放心吧,青城山上已無兇險,而且商樓主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絕對不會發生!”


    商毅搖了搖頭道:


    “這是北涼王府的事情,我商樓不會參與!”


    不過也因此沒有了遊覽青城山的心情,阮玉書猜出了商毅的想法,跟著商毅一同向著一旁而去,不再上青羊宮。


    徐鳳年也沒有阻攔,青城山之中畢竟有著北涼隱秘,若是薑泥等人,乃是自己人,知道也就知道了,而商毅等人雖然與北涼合作,但明顯不會太深入,知道了這些秘密之後又不好滅口,還不如不進去呢。


    第二日,徐鳳年下山,手中捧著一個紅漆劍匣。


    匣中有大涼龍雀。


    青城王吳靈素親自送行至駐鶴亭,吳士楨畢恭畢敬雙手奉上秘笈三本。


    鍾樓內,站立著青城女冠趙玉台。


    這位覆甲女婢很想知道以後誰會來為小姐最心疼的小鳳年,去持那大涼龍雀劍,去敲那美人鼓。


    趙玉台最終還是沒有跟著商毅等人前往青州,畢竟離陽皇室對青城山和北涼盯得緊,趙玉台若跟隨,會暴露一些北涼的隱秘,同時也會讓一些人懷疑徐鳳年遊曆江湖的目的。


    看了看徐鳳年手中的木匣,商毅點了點頭道:


    “沒想到北涼王妃的大涼龍雀居然會在這裏,你的想法沒錯,此劍蘊含王妃的劍意,對於王妃的歸來有很大的幫助!”


    徐鳳年聞言眼中閃爍著異色,他心中驚訝,出來之後並沒有與商毅商量關於青城山、青羊宮以及大涼龍雀的事情,沒想到商毅居然知道。


    此時,徐鳳年有些懷疑,昨日商毅是不是故作憤怒,離開青羊宮,避免了自己頭疼如何隱瞞青城山中北涼的布置。


    中午在朝陽峰山腳吃了頓野味,商毅在烤肉的時候十分精細,甚至用上了天地之力孕養食材,不僅美味,而且對於精力、體力的提升十分有用,讓阮玉書這個小吃貨吃的津津有味。


    徐鳳年聞著味兒就湊了上來,好奇的問道:


    “商樓主,這烤肉是如何做的?怎得比起我們烤出來得要香上許多。”


    不僅是徐鳳年好奇,李淳罡也頻頻向商毅這裏看來。


    商毅微微一笑說道:


    “世間萬物皆可入道,以劍入道便是劍道,殺伐之力無人可擋;以琴入道則為琴道,音律入耳引天地共鳴,可助人靜心也可殺人於無形;以酒入道便是酒道,如丹藥般釀出種種功效神奇得酒;而以廚入道同樣如此,引天地之力融入食材之中,以精湛得手段烹飪而出,不僅美味且有不小得增益!”


    李淳罡聞言點了點頭道:


    “原來如此,當技藝精湛到入道的程度之後,已然不再是凡俗技藝,而是大道了!”


    商毅笑道:


    “前輩所言不錯!”


    徐鳳年若有所思道:


    “道無高低,皆可通天!”


    李淳罡眼中閃過一絲讚賞道:


    “有意思,你一個剛剛踏入武道修行的小輩,居然能夠有如此領悟,算你有些小聰明了!”


    徐鳳年翻了個白眼道:


    “老頭,什麽叫小聰明,明明是大智慧!”


    李淳罡嫌棄撇了兩眼道:


    “就你,還大智慧,哼哼······”


    雖未說出口,但依舊激得徐鳳年氣血上湧!


    突然,頭頂山林傳來一陣炸雷嚎叫,似是蠻荒巨獸臨死的吼叫,震得眾人一陣頭皮發麻。


    商毅抬頭看了看,就沒有再關注了,他知道那是山中的異獸。


    不過商毅等人對此興趣不大,商毅是有了寶兵玄鳥,看不上這異獸,而孟奇等人自己成長的資源都不夠,哪裏來的資源養一隻異獸呢?


    徐鳳年掠入山林,身形矯健如山兔。每次腳尖輕輕著地,不見如何發力便可掠出數丈距離,身後呂錢塘和楊青風麵麵相覷,心生震駭,這可不是普通武夫能做出的壯舉。


    孟奇等人心中好奇也跟上去看看究竟是何異獸。


    當舒羞和大戟寧峨眉見到世子殿下,卻看到詭譎一幕,這一片山林古木悉數折斷,鮮血滿地,世子殿下腳下是一頭不曾見過的巨大野獸,一身鋒芒甲刺,已是死亡,膚色由紅轉黑,腹部被剖開,而一身血跡的世子殿下正低頭望著懷中兩隻才剛剛投胎睜眼的幼獸,一手捧著一頭,笑眯眯道:


    “你們一個叫金剛一個叫菩薩好了。”


    徐鳳年當時火急火燎趕到這成年雌夔葬身處,便是這頭青城異獸奄奄一息的淒慘場景,它加上尾巴長達兩丈,重量估計最少都有五百斤,這頭在山林中無敵的龐然大物的身軀竟是滿身傷痕,地上皆是折斷的鱗甲,六足被利器削去了兩足,可以得知先前一場大戰何等慘烈。徐鳳年隻見它身受致命重創,卻並不瞑目,一時不解。


    楊青風是馭獸的行家,不顧規矩地衝刺上前,在虎夔身前跪下,雙手撫摸在異獸腹部,徐鳳年這才注意到這頭將死虎夔的腹部鼓動,楊青風一臉震驚解釋說腹中有幼獸即將誕生,破腹以後是死是活得看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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