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麽好笑的?’


    何安眼見麵前的這位二年級學生笑容古怪,他不由得於心中暗歎了這麽一句。


    起初他以為會有一場暢快淋漓的戰鬥,從而可以讓薑林徹底擺脫這兩人的糾纏。


    然而隨著麵前二人笑個不停的模樣,卻讓何安一時無從下手。


    何安見事有古怪,於是選擇保持沉默,他想看對方到底有何表態,然後再選擇應對的方式。


    而這倆人見何安一言不發,也總算整理好心情,為首那個叫陸榮小子還很有江湖氣派地對何安拱了拱手,半笑不笑地說道:


    “沒想到大哥你就是何安,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就衝安哥的這份仗義,我們弟兄倆也得真心說句佩服。”


    而這時陸榮身後那位叫薛邢的小子,將手搭在陸榮肩上,在與陸榮眼神確認之後,也跟著開口說道:


    “安哥這份仗義的確了不起,不過看人的眼光嘛……怎麽說呢,有句話叫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你說對吧,薑林前輩?”


    薛邢說完既不等薑林迴應,也不去看何安的反應,他轉手就拉著陸榮往教室走去。


    很快,現場隻剩下何安與薑林。


    這一迴,似乎是見周圍沒有外人的緣故,薑林這才開口說道:


    “我的確沒想到你能出來幫我,關於這點兒,我得謝謝你。”


    何安沒跟著假客套,甚至連點頭迴應都沒有。


    通過剛才那倆人的表現,何安便已知道這裏麵定有什麽大問題,他現在保持沉默,就是想聽薑林坦白一切。


    然而薑林眼巴巴看著何安,幾度欲言又止,最後他還是主動倒退半步,進而與何安拉開了距離,然後才開口說道:


    “如果可以重來,我希望能夠和你成為朋友。”


    何安聽到這裏,不由想起童渦也對他說過相似的話。


    於是他便不自覺地將童渦於薑林的形象重疊在了一起,不得不說,這倆人身高體重看起來都差不多,童渦於薑林想比,隻是多了一份看透一切的淡然,但除此之外,他倆的處境是極度相似的。


    要說唯一所不同的,便是欺負童渦的人已經死了,而欺負薑林的人還在。


    何安今天並未真的拯救薑林,而且被那倆人一提醒,何安也沒心思參合薑林的事。


    所以薑林的苦難,還將繼續,而何安眼下所唯一感興趣的,便是針對他自己的這部分。


    然而薑林說完剛才那句,就倒退著將自己與何安的距離越拉越遠。


    當兩人已經拉開足有五十米距離的時候,薑林這才喊著對何安說道:


    “真的,何安,我剛才想起很多關於你的事,你是班裏少有幾個正常待我的人。你哪裏都好,就是千不該萬不該,你不應去觸碰耀眼的太陽,奪走屬於我的那一份和光與希望。”


    “所以,我恨你,也恨我自己,恨我們彼此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我們實在不該對未來有什麽非分之想。”


    “你不會知道到底奪走了多少人的希望,你不會知道到底招惹了怎樣的存在……”


    薑林越說,距離與何安拉的越遠。


    說到這時,倆人已過百米遠,薑林的聲音在操場上迴蕩,而他本人則已拔腿遠遠地跑離了此地。


    何安看著遠去的薑林,他大概知道這小子指的是哪件事了。


    無法就是關於中午蘇子晴以何安為理由迴絕徐大少的傳聞,不然也的確像薑林所說的那樣,像何安這樣名不見經傳的人物,也的確不足以挑動這麽多人的神經。


    看來剛才那兩人也好,現在的薑林也罷,他們應該是和徐大少有什麽聯係,而且聯係的內容,明顯就是為了針對何安自己。


    一想到這些何安的確有些無奈了,以他現在的實力,倒也不在乎多得罪一個兩個什麽大少。


    隻是眼下畢竟身處凡世,他也好,saber也罷,甚至還有從虛擬世界走向現實的桂言葉。


    在他們身上有太多的秘密,倒也的確不好太過引人注意。


    “隻不過啊薑林同學,我們生來便是平等的,錢財也好,身高也罷,那不過是些附加於身的外在條件,你又何必因為這些而自降身份,弄得那麽卑微,自慚形穢。”


    說完他還抬頭看了眼緩緩落下的太陽,若有所思地說道:


    “沒想到蘇大小姐,在大家麵前,是這種形象啊,還真是讓人意外啊。”


    太陽西下,何安在十幾分鍾之後,終於走迴隻剩一個人教室,整理背包,然後搭上稍晚幾趟的公交。


    夜幕降臨,上班族一個個拖著疲憊的身軀與他一道擠滿了車廂。


    他們有的相互聊天,甚至還有男生想辦法與相鄰的女生搭訕,討要聯係方式。


    然而過多人,表情麻木地虛視著窗外,各懷心思地等待公交將他們拉往各自的終點。


    何安在這樣一種紛亂又沉寂的氣氛中,少有地再一次感受到了孤寂。


    這種感覺,仿佛又一次迴到了從前,那時候他總是一個人上學,一個人放學。


    有時候迴去稍晚一些,便會麵對漆黑一片的街道。


    雖然小時候,曾經幾次,他發現隻要自己無助地哭出聲來,便會有好心的大哥哥或大姐姐出現,送他到家樓下。


    但自從有一次,一個大姐姐好心帶他吃過一頓晚飯之後,那些好心人便再也沒有出現在他的生活裏,無論他怎麽哭都沒再出現。


    ‘所以,從那之後,之夜邊逐漸浮現在我的生活裏,填補了我心中好大一塊。’


    何安看著車外遠去的街景,心中暗自感慨。


    ‘說起來,之夜這家夥,沉睡了很久了啊,感覺能有一個世紀那麽長了吧,怎麽還不醒來。’


    何安心裏其實多少有些擔憂,但以他現在水平,又實在幫不到什麽,於是便之後不想這事,以免自己徒增煩惱。


    他正思索間,忽然看到到達的車站是圖書館。


    這讓他下意識環顧左右,果然沒有在車上看到月華的身影。


    這麽一想,曾經在何安的生活裏,有之夜陪伴,有月華憧憬。


    而如今,短短一周之內,一切就以物是人非。


    關於月華,何安已經很久沒再見到,想必自己也早已消失在她的世界之中。


    何安不知道發展到這一地步自己到底是對是錯,他渴求很多,但也顧慮很多,硬要說的話,發展到現在這樣,那就算是命運石之門的選擇吧。


    “哎,今夜,沒人會等我迴家呢。”何安像電視劇中的大叔一樣,歎了口氣。


    車輛行駛,又過了幾站。


    在到達平安站時,這裏站台孤零零地亮著廣告牌,而更遠的地方則是漆黑一片,荒涼寂靜的仿若深淵。


    司機在這隻是簡單詢問車內乘客,見沒人要在本站下車,便停也不停徑直開駛離了這裏。


    何安看著遠去的黑暗,並沒有說話,反倒是縮了縮身體,將自身也完全躲藏於車內的陰影之中。


    “至少,的確如日記所說,今日無事。”


    在走下車門的時候,何安如此想道,然後他落地,抬頭,看到了倚靠在廣告牌旁的一位中年男子,這人麵相有些熟悉,而他看到何安的第一句話便是:


    “你好,我叫馬奎,是這片的探長。”


    何安身體僵直地看著這位馬奎探長嫻熟地從胸前口袋裏掏出他的探長證。


    何安掃過一眼那證件上比麵前本人明顯年輕精神一些的2寸照片,他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氣,勉強控製住自己的情緒,沒表露太多的神情。


    然而即便如此,他的反應還是在這位中年探長的眼裏顯出了破綻。


    “小夥子,怎麽表情這麽僵硬幹什麽,看來你是知道我來找你的目的吧。”


    被探長這麽一問,何安強烈的求生本能提前大腦反應一步,左右轉動著何安的頭顱,甚至因為轉動的力道過猛,以至於何安感覺脖子都快被自己給擰下來了。


    “這樣啊,也沒事,你還沒吃飯吧,我帶你去吃口飯,咱們邊吃邊說吧。”


    馬奎探長看似熱情地對何安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但何安知道,自己沒有選擇的餘地。


    也許是為了打消何安的顧慮,一路上馬奎並未多說什麽,而且他指引的方向也是小區附近那幾家小店,走到街邊的時候,馬奎會詢問何安,想選哪家吃好。


    何安看了眼倒數第二家的拉麵館,抬手就指向那裏。


    選這家店原因無他,隻是因為當年那個好心的大姐姐就是在這家店裏請他吃的晚飯,點的是一大碗清湯牛肉拉麵和一隻油滋滋的燒雞腿。


    “想吃點兒什麽?”馬奎進店便抬頭看著菜牌說道,而麵館老板兼大廚的老漢,則對何安笑了笑,算是對他打過了招唿。


    當然,這老漢其實往常是很忙的,隻不過現在這個時候不算飯點,上班族都是迴家做飯的,加班族這點兒卻還未下班。


    所以這家麵館裏的顧客三三兩兩,倒也算難得有些清淨。


    何安見自己來都來了,反正都走不掉,便開口對老漢說道:“還是那個套餐。”


    老漢聽完咧嘴一笑,說道:“好嘞,平安套餐一份。”說著就開火開始煮麵。


    而一直瀏覽菜牌的馬奎探長卻眉頭微皺,有些納悶地問老漢:


    “咱家還有套餐?怎麽菜牌上沒有呢?”


    老漢若有所思地瞄了一眼馬奎,然後用眼光詢問何安,見何安微微點了點頭,這才笑著對其說道:“這是老顧客優惠,你要不要也來一份。”


    馬奎心思明顯不在吃飯上,他聽完想都沒想就點頭說好。


    然後便領著何安一直坐到麵館最裏麵。


    整個過程裏,何安都一直等待馬奎發問。


    然而這位探長的確是為老手,他在上菜之前隻聊家常,絲毫不提找何安的目的。


    而等套餐端上來之後,這位探長少有地露出為難情緒。


    他抬手指了指擺在自己麵前的那隻燒雞腿,對何安說道:


    “要不你吃兩份雞腿吧,這玩意油大我吃不慣。”


    何安這時候也已調整好了心態,他很利落的將馬奎的雞腿也擺在拉麵旁邊,現在自己這裏是一碗拉麵兩隻大雞腿,倒頗有一些斷頭飯的感覺。


    滋溜一聲。


    馬奎搶先動筷,他連麵帶湯先吃下一大口,見何安終於也開始動筷,這才吞下麵條,提起這次的主題:


    “你認識武安國吧。”


    聽語氣,這是陳述句。


    何安心裏雖然早有準備,他想搖頭又感覺這樣沒什麽意義,於是便不出聲,隻是悶頭吃麵。


    “他失蹤了,最後的資料顯示,他上了和你同一趟公交。”


    馬奎不緊不慢地說道,嘴裏一邊吃麵,眼睛卻時不時在何安身上打轉。


    其實何安聽到馬奎提及武安國,他非常在意為什麽這位探長竟然還能記得這人的存在。


    可這畢竟涉及到自己與武安國之間的那場戰鬥,何安隻能強忍著好奇,繼續保持沉默。


    “小子,武安國他,應該已經出事了吧。”


    何安聽到這裏,停下了筷子。


    而他的一切舉動的,當然被馬奎看在眼裏。


    雖然到目前為止,何安沒有迴答一個過字。


    但通過剛剛何安的總總表現,馬奎已對他要詢問的事,在心裏有了七八分的把握。


    “你別太緊張,武安國出事是早晚的事,而且那晚我在車上問到你的時候,你的表情就已經把一切都告訴我了。”


    何安聽馬奎一說,uu看書 wwuushu 猛地想起前幾天他在公交車上的事。


    當時馬奎在車上挨個詢問乘客是否認識武安國,而問到自己的時候,明明自己迴答得很幹脆,他怎麽還是能看出破綻呢?


    何安於電光火石之間,於腦海中重現了當時的詢問場景,他到這時才猛然發覺,自己當時的迴答和反應都太過幹脆。


    而且更重要的事,通過對細節的迴應,他驚訝地發現其實當時是先否決了對武安國的認識,然後才抬眼去看的那張照片!


    何安想到這裏,總算明白馬奎為什麽會找上自己,隻是在這他不得不佩服這位探長的耐心,明明那時候自己已經露出破綻,卻還能讓這位探長等待直到如今。


    馬奎看了眼有些愣神的何安,他自顧自地笑著說道:


    “別太驚訝,這都是常規操作,沒經過一定訓練,人是藏不住事的。”


    馬奎說完麵色和善地看著何安,看來是想讓何安自己主動坦白從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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