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離運動會隻剩一星期。


    一星期,很快的。


    先來說一下陶可黨的戰況,兩個字:完敗。


    因為具體情況實在太慘烈,實在不能用語言表達,所以大家隻要記得黨徒們全都倒在了萬裏征途第一步即可。所謂白骨累累,血跡斑斑,冤魂不絕……是,都沒絕,拍拍屁股就迴宿舍去了,該打牌的打牌,玩遊戲的完遊戲,看電視的看電視,絲毫沒有身為戰敗者的自覺。


    幸好黨魁還zhidao憋屈,在辦公室玩命地欺負小曹。欺負不動手不動口,一用眼神,二用冷笑,很是表現出一副醜惡嘴臉。


    小曹被弄得坐立難安,苦haha從一個牆角躲到另一個牆角,以至於從此落下後遺症。


    第二天他悄悄找到在學校當心理輔導老師的同學,憂心忡忡說:“哥們,我來找你告解。”


    那哥們一看就不是好鳥,捂嘴jiān笑後合十正sè道:“善哉,施主,老衲一定將您的心情專呈給上帝。”


    “……”


    “……我不說了。” 小曹拔腿就走。


    “哎哎哎!” 同學慌忙拉住他:“曹兄!你別吊我的胃口了,快講!快講!我成天麵對著愁眉苦臉哭哭啼啼的學生,很需要八卦的滋潤啊!”


    小曹幽怨一瞥:“不是八卦。”


    同學頓首:“是、是、不是八卦。”


    是緋聞。


    該同學滿臉興奮,眼神炯炯。


    “呃……那個……” 小曹老師麵嫩,湊到人耳朵根才壓低了聲音說:“你zhidao我有個師兄吧?但其實年紀還沒我大,就是長得很標致的那個。”


    “zhidao,姓陶。”


    小曹左顧右盼,又把那人拉低些:“他很兇。”


    “兇?”同學不解:“不會吧,挺和氣的一個人啊,老是笑眯眯的。”


    “表像!表像!” 小曹嚴肅糾正他:“sè是刮骨鋼刀,千萬要看透本質。”


    “好好,陶師兄怎麽了?”


    “他麽,兇是兇啊,” 小曹托腮作迷離狀:“但我怎麽覺得他紅著臉氣咻咻瞪你的時候也bucuo呢……”


    “咿~~~~~~~~~~~~~~~~”那損友齜著牙直退到牆根,又“咿~~~~~~~~~~~~~~~~”撲迴來,無力地搭上小曹的肩:“曹兄,我這輩子沒這麽誠懇過,你快結婚吧。”


    小曹撓頭:“啊?”


    同學與他僅隔五厘米眼對眼:“再不結婚,你就要走上不歸路了……”


    “……不……什麽?”


    “不歸路。”


    “……”


    天呀塌了,地呀裂了,崩潰的小曹老師爬上長城對著關外莽莽群山長河落ri高喊:“不~~~~~~~~歸~~~~~~~~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走上不歸路了!”燕楊在寒風中哆嗦著小身子說。


    “少廢話!”陶可把他剝得隻剩一件小t恤:“不許退縮,本班的麵子就全靠你了!快熱身,不然會抽筋。”


    “我冷~~” 燕楊牙關直打顫,小白臉泛了青。


    “跑啊跑啊就不冷了,哦,對了,” 陶可在自己的包裏翻來翻去,拎出小半瓶紹興酒來:“喏,專門給你壯膽暖身用的。”


    燕楊舉著酒瓶哭笑不得:“師公昨天燉羊湯遍尋不著,原來被你藏起來了。”


    陶可攛掇著:“喝啊,喝吧。”


    燕楊聞了聞,灌上一口,皺眉說:“有廚房味。”


    小班長縮著腦袋從cāo場另一頭跑過來,氣喘籲籲說:“5000、5000米,開、開始點名了。”


    “好!” 陶可激動地在燕楊脖子上拍一下:“你報國的時候終於到了!”


    他一手拉著乖寶寶李昭文,一手拉著小班長,高舉雙臂:“務必殺身成仁!”


    燕楊帶著英勇赴死的表情往點名處走,剛邁出一步突然迴頭:“也不zhidao是誰說過要陪我跑的?”


    “哦?” 陶可推推小班長:“你要陪跑?5000米呢,不要隨便承諾。”


    燕楊**著嘴角說:“……陶可你這個家夥!”


    陶可裝傻,誘使李昭文擺出各種各樣加油pose,那傻小子尚不具備明確鑒別某人是好是壞的能力,竟然說一句做一句,滿臉雀躍,毫不知羞。


    燕楊無力,背過身去喃喃說:“也不zhidao誰才越來越像師公。”


    目送著燕楊抱著胳膊慢慢往報名處走,陶可問班長:“今天怎麽樣?”


    班長說:“正要跟您匯報呢,咱們班今天又被全滅了。”


    “呀?” 陶可說:“和昨天一樣?”


    “一樣,” 小班長笑眯眯:“真是太好了。”


    “唉~~” 陶可蹲下,遠遠看著起跑線上陸續開始站人:“雖然丟臉了點,不過也好。”


    小班長蹲在他身邊:“隻有經濟才是基礎,麵子是身外之物。”


    李昭文也蹲下:“為什麽輸了好?”


    陶可和小班長對視,嘿嘿壞笑,言下之意是小朋友你還很純潔千萬不要到大人的shijie來摻和大人的shijie是很危險地小朋友們是很快就會被吃掉地。


    發令搶響,擠擠挨挨的人群終於跑了出去。


    陶可站起來:“走,陪公子跑步。”


    但那二三十人黑壓壓一片,連燕楊在哪兒都看不清。好不xiongdi等了一兩圈間距拉開陸續有人放棄,這才發現他正排在倒數第二個慢慢蹭著。


    陶可拉著小班長往前衝,李昭文抱著燕楊的外套緊隨其後。


    燕楊慌忙喊:“別過來!別過來~!”


    “為什麽?” 陶可問。


    燕楊快步跑連超兩人:“丟人死了!”


    陶可追上他:“丟、haha、丟什麽人?”


    “哎呀!” 燕楊被他攆得直衝:“又不是初中生!又不是女生!誰比賽時身後跟著一大串啊!那麽多人看著!”


    “臭、臭小子!” 陶可停下,招唿班長和李昭文圍成一圈:“這家夥太踐踏我的善良了!聽好了,班長你先跟著他,到西南麵和李昭文交接;李昭文你繼續,然後我在這兒等你。明白了嗎?”


    “明白。”


    三人擊掌:“出發!”


    這動人場景,播音員在大喇叭裏是這麽描述的:“同學們奔跑在夕陽下!跑道上洋溢著師生情!同學情!朋友情!一個個運動健兒揮灑著年輕的汗水!充滿了青chun的朝氣和活力!宛如可愛的朝陽!他們揮動著雙臂,像雄鷹展翅飛翔!他們奔跑著的雙腿,如羚羊在草原上飛馳!他們飄動著的發絲,似初chun吹拂的柳條……”


    在燕楊看來是這樣的:“別跟著我啊!太yin損了!真是的!我在比賽呢!你們故意的吧?你們別玩了!不要對我做鬼臉!不要逗我笑!!不要追我啊啊啊!!”


    本來隻想跑幾圈意思意思的他根本無法停下,因為無論在何處, 都有個不要臉的混帳——或故意或被煽動——亢奮異常地嚷著跑著跳著加油恰恰,逼得他不得不加快腳步想把那人甩掉,而前方還有另一個混帳虎視眈眈等著他過去。


    於是,從小到大都不喜歡跑步這項運動的燕楊楞是被攆著跑完了十二圈半並得了第三名——在前兩名都是國家二級運動員的情況下。


    然後就衝到廁所去吐了。


    陶可也捂著嘴巴鑽廁所:“我也想吐……”


    燕楊煞白著臉罵:“你活該!”


    李昭文連心跳都不增加一下,跟個沒事人般探頭探腦,問:“陶老師你還好吧?燕楊你還好吧?”


    陶可隻能感慨這孩子深藏不露論體力真是一等一的好。


    燕楊脫了力,腰酸腿軟迴到葉臻家,往**一滾就睡著了。陶可本來想看會兒電視,但沒熬住困,也裹了條毯子在沙發上睡。


    晚上葉臻挨個試圖將他們搖醒卻不成功,鬱悶道:“難得我高興燉鍋湯,怎麽兩人都沒胃口。”


    一直到了九、十點,燕楊才睡眼惺忪地起床,夥同葉臻把陶可架起來,死拽活拉拖出門,正好碰見安小佳和胖子也出來覓食,便一起在學校附近的夜市裏找個大排擋坐下,點了幾個菜,要了幾瓶酒,冠名聚餐曰“慶祝燕楊小同學迫於yin威勇奪全校長跑比賽前三甲”。


    陶可對此表示強烈憤慨,被安小佳硬灌了杯啤酒後妥協了。


    一來二去,安小佳就喝高了,抓耳撓腮,醜態百出;胖子則對著小報上的娛樂新聞(某某和某某離婚了啊,某某揭露潛規則了啊,某某和某某搶某某某之類的)表示痛心:“嗚唿!天地混沌也!吾未見好德如好sè者也!”


    葉臻看看熱鬧吃吃菜,突然對燕楊說:“你別多喝,呆會兒有事。”


    “哦,” 燕楊也想起來:“對了。”


    “什麽事?” 陶可紅著臉湊上去問。


    葉臻笑眯眯咽口酒,不說話。


    “到底什麽事啊?” 陶可喝了酒不但話特別多,還比平時好奇一百倍。


    葉臻托著下巴微笑著看他。


    這時就要犧牲胖兄打個比方。好比說胖子不小心在眾人麵前放了個屁,這個屁很響,很臭,很剽悍。


    那麽胖子肯定會先詭辯:“屁乃腹中之氣,豈有不放之理?”


    如果葉臻在,他便會笑著接口:“汝善養汝浩然之氣。”


    胖子會很激動,會順杆而上:“其為氣也,至大則剛。”


    葉臻就繼續拔高思想境界:“配義與道,無道則餒。”意思是這個屁深深紮根於道義之中,沒有道義則沒有屁。


    zuihou兩人共同發揮,指出這個屁就是道,就是仁,就是知、聖、義、中、和,就是小康,就是大同。


    這個例子的意思是:不要在胖子在場的情況下,問葉臻任何他不想迴答卻有意戲謔的問題。


    陶可喝多了,忘了這黃金定律。


    葉臻抬抬眼鏡,看看胖子,然後兩個人開始無止盡地、螺旋式地、天南海北地胡扯。


    扯到陶可睡著。


    安小佳和胖子搖搖晃晃往學校走,葉臻把陶可背起來,問燕楊:“你現在jing神怎麽樣?”


    燕楊說:“haode很,睡飽了也吃飽了。”


    葉臻點點頭:“我把他送迴去,你老地方等我。”


    “哦。” 燕楊隨即和他分了手。


    陶可沉浸在酒jing的天堂裏,一個人閉著眼睛哼哼唧唧,時不時呢喃著說兩句夢話。


    葉臻把他放在**蒙好被子,捏著他的鼻子,在他耳邊笑道:“白頭發都被你煩出來了,帶你一個研究生比帶十個都累,也不zhidao替我分憂。”


    陶可“嗯”一聲,翻身縮成團狀。


    葉臻笑笑,捋捋他的額發,輕吻在臉頰上,便下床輕輕帶上了房門。


    陶可睡到半夜被渴醒,昏沉沉去倒水喝。卻發現沙發上空無一人。


    “燕楊?” 陶可輕敲洗手間的門,沒有;再去廚房,去書房,去陽台,都沒有。


    陶可慌了神,連忙推開葉臻的房門:“葉臻!燕楊不見了!他沒迴……”


    “哎?”


    葉臻的**空空蕩蕩。


    ……也沒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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