緹寧手裏拎著裴行越贏來的所有花燈中最得她喜歡的一盞, 被他牽著手往前走。


    緹寧目不暇接地望著周圍的風景, 裴行越腳步忽然停了下來,緹寧不明所以地看過去,卻見裴行越的目光正對著一個男子。


    而那個男子眼神一眨不眨的落在自己身上, 裏麵有驚喜、震驚。


    男子愣了片刻, 見緹寧也看向他, 他深唿吸了兩下, 緩緩走了上來。


    他先對裴行越行了個禮, 而後目光癡癡地望著緹寧:“殿下…”


    緹寧握著燈籠的手一緊, 她狐疑道:“你是?”


    那個男子似乎沒料到緹寧會說出這句話,但觀緹寧神色茫然, 不是作假。


    緹寧拽了拽裴行越的衣袖, 想要他告訴自己眼前這個人是誰?但裴行越似乎沒明白緹寧的意思,他溫柔地將緹寧額前一縷碎發別到耳後, 臉上的笑容也愈發儒和。


    眼前人動作親密, 舉手投足都能昭示出關係的不一般, 卓雲益吐出口濁氣,又望了緹寧一眼:“草民便不打擾殿下和陛下的雅興了。”


    緹寧目送青年在人群中遠去的背影, 腦子裏閃過一個熟悉的場景,她再扯了下裴行越的袖子:“他是誰?”


    裴行越語氣帶著笑:“他是先皇給你指的駙馬?”


    緹寧臉上的表情有片刻凝固, 她艱難的拿手指了指自己:“駙馬?先皇給我的駙馬?”


    “先皇去世,朕雖然舍不得你,但兄妹結合到底是不合禮法。”裴行越整個人都露出沉痛的信息,“本是打算先皇孝後便放手讓你成婚, 但……”


    “但什麽?”緹寧連忙問道。


    “但你哭著求著都要和朕在一起,甚至還背著朕和他退婚。”


    跟著兩人身後的枕玉默默低下了頭,為自家主子顛倒黑白的本領感到震驚,明明是他說想試試情夫的刺激,才嚇得緹寧姑娘趕緊去退了婚。


    緹寧心虛的目光從裴行越身上移開,原來原主這麽愛他啊,愛到違抗皇命也在所不惜。


    不過緹寧想著眼前人的所作所為,實在是很難不讓人動心,就比如……


    思及此,緹寧的心一下子冷下來,她不是他愛的那個女孩子,隻是一個替身而已。


    想到這兒,緹寧看了看手上精致的小老虎燈籠,又笑著問道:“附近有比較靈驗的廟宇嗎?”


    “怎麽了?”裴行越眯了眯眼,柔聲應道。


    “我想去拜一拜。”


    緹寧在前二十年,對神佛一事向來敬謝不敏,她不相信這些東西,可靈魂穿越這件事讓她明白了有些事不可以用科學解釋。


    既如此,那便找不科學的神仙吧。


    緹寧參拜的寺廟是京城百姓覺得最靈驗的白馬寺,緹寧一下馬車,便發現大安第一大寺果然是名不虛傳。白馬寺已在城郊,但宏偉台階前馬車人流絡繹不絕,還有各類小販在白馬寺門口叫賣。


    緹寧排了一炷香的隊才輪到她進大殿內祭拜,幾尊佛像或莊嚴、或肅穆、或慈悲嗎,緹寧雙手合十,靜心凝神開始祈禱。


    那位緹寧姑娘和,和……她的夫君如此相愛,她希望佛祖顯靈,能讓真正的緹寧的姑娘換迴來。


    祭拜完後,緹寧起身往大殿門口走,一個帶著冪籬的青衣婦人不小心撞在緹寧身上。


    婦人咳嗽著說:“對,對,咳咳,對不起。”


    緹寧從她身上聞到了一股藥味,她伸手想扶她,隻是手剛碰到婦人,便被婦人利落地躲開了。


    被撞了下緹寧也沒在意,上馬車迴了皇宮。


    剛剛拜了大安最靈驗的神佛,緹寧迴宮之後便躺在床上準備睡覺,宮女們見此輕手輕腳退了出去。


    緹寧看著空蕩蕩的寢殿,又側著身子摸了摸左側空著的位置,眼底流露出一絲不舍。


    醒來已是日暮西垂。


    緹寧睜開眼,入目的是一張精致溫雅的臉龐,這張臉龐的主人微微低著頭,緹寧跟著他看的方向看過去,是一份奏折。


    裴行越合上奏折抬起頭,見緹寧臉頰緋紅,他擰著眉心試了試她臉上的溫度,又摸了摸她的額頭,“該用晚膳了。”


    怔怔地望著他溫柔仔細的動作,緹寧不覺得意外,他對這個身體一直挺好的。


    緹寧壓下心裏淡淡的憂愁,當務之急是到底要怎麽樣才能把這個身體還給原主。


    用完晚膳,緹寧在院子裏走了一會兒,又和宮婢聊了會天,洗漱後躺在床上,不過片刻,旁邊也躺下一個人。


    緹寧趕緊閉上眼睛。


    裴行越望著緹寧的後腦勺,嘴唇緊抿成一條直線,他沉默須臾後,伸出胳膊抱住她。


    緹寧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下。


    他緊緊地貼著她,嗓音極其溫和:“阿寧,昨日從元宵節歸來之後,你好像就有心事。”


    緹寧閉著眼睛,佯裝已經睡著了。


    “不能和我說嗎?”他的體溫通過薄薄的一層褻衣傳到緹寧四肢,語氣卻很是失落。


    緹寧咬著手指無奈,她怎麽說?說你的娘子不在了,我是個孤魂野鬼占據了你娘子的身體?


    不知道他是會她當腦殼有病給她灌藥還是會把她當妖魔鬼怪收拾。


    想著,緹寧的鼻子便有些癢癢的,她打了個噴嚏,“沒有,就是身體有些不舒服。”


    原主是因為磕破頭昏迷她才穿到了她身上,但是磕頭的結果太難預料了,緹寧決定可以試一試生病,說不準著涼後原主就能迴來。


    裴行越卻坐了起來,“我去宣太醫。”


    緹寧聞言,一把拉住他,裴行越皺了下眉,緹寧努力微笑道:“隻是一丁點不舒服,不用叫太醫,何況是藥三分毒,我才停了藥,不想喝了。”


    裴行越聽罷,定定地看著緹寧。


    緹寧懇求地甩動著他的胳膊。


    裴行越又摸了摸她額上的溫度,猶豫片刻後,重新躺在她身側提醒道,“若是不太舒服,便宣太醫。”


    緹寧乖巧地應好。


    但是她心裏不這麽想,她現在沒病,當務之急是要把自己弄病,不過想著幾屋子伺候自己的人,緹寧覺得這個計劃實施起來難度很高。


    別說她能不能找到機會了,萬一找到機會她病了,裴行越說她們玩忽職守,需要教訓怎麽辦?


    緹寧萬分糾結,但這個計劃還沒來得及再想,第二天醒來,緹寧便頭重腳輕,寒顫畏寒,是生病的情況,不過生病症狀太輕,要是喝藥立刻就能好了,她最好得嚴重些。


    於是緹寧便沒透露出自己不舒服。


    直到第三天,緹寧半夜睡著後便開始渾身滾燙,雖然她睡覺前隻有一點點不舒服。


    裴行越感覺到懷中人的不對勁,猛地一下坐了起來:“傳太醫。”


    秦蛛不喜歡皇宮裏禁錮的氣氛,當初裴行越將她從臨西請來,不到兩個月她心裏其實就想離開,但緹寧昏迷不醒,她難得麵臨這種挑戰,便留了下來。


    前些日子,緹寧醒來後她便告辭,想要去雲遊天下。


    所以如今隔壁已經沒有秦蛛,在太醫院值班的黃太醫不過一刻鍾便到了緹寧的居所,裴行越冷著臉站在床頭。


    整個宮殿裏的宮女太監也戰戰兢兢,如坐針氈。


    隨著把脈的時間越來越長,黃太醫臉上的神色越來越凝重。


    “怎麽樣?”


    “敢問陛下,殿下身上可有皮疹。”


    裴行越扭頭看向現在一側的香蘭瑞草。


    香蘭搖頭道:“奴婢不知,殿下沐浴不需奴婢貼身伺候。”


    這個毛病裴行越也知道,緹寧洗澡的確不會讓人伺候。


    他揮退外人,正準備解了她的衣裳好生檢查,黃太醫道:“敢問陛下,可有染過天花?”


    “天花?”


    “微臣觀殿下的病症有五成像是天花。”天花是死亡率極高的傳染疾病,若是沒有染過天花,很可能在肢體接觸中傳染。


    裴行越自然也清楚天花的可怕,他九歲那年,西州便出了一場規模極大的天花,他周圍伺候的人一半因此喪命。


    緹寧渾身滾燙,唿吸粗重,裴行越扭頭看了她一眼,聲音輕飄飄的,“朕得過。”


    等人都退到門外,裴行越深吸了一口氣,慢慢脫掉她身上的衣服,屏住唿吸從脖子一寸寸往下,一塊皮膚上沒看到皮疹,他的唿吸就鬆了一分,直到看到腳指,也沒有任何皮疹痕跡。裴行越後背一身冷汗,唿吸卻鬆快了下來。


    他給緹寧穿好褻衣,叫太醫進來,“沒有皮疹。”


    太醫聞言也鬆了口氣,立刻開藥方派人煎藥。


    藥煎好後,年輕的帝王也不用宮婢伺候,熟稔地把藥給她灌進去,在她昏迷的小兩年中,他灌過太多次藥。


    這之後,他一直守在床前,直到天將明,緹寧身上的溫度退了下來,他洗了洗臉去上朝。


    下朝後,他立刻迴了他和緹寧共同居住的乾清宮。


    聽到宮婢太監給陛下磕頭行禮,侯在殿內的黃太醫,還有天沒亮就被叫進宮中的太醫院正,陳太醫,宋太醫,四人對視幾眼,冷汗直流。


    裴行越踏腳進來,就發現了屋子裏的氣氛不對。


    他微微牽動了下臉上的皮肉,四位太醫哐當一聲跪在地上,抖如簸箕。


    一股從齒縫裏冒出的寒意竄過四肢,一路到達腳底。


    裴行越幾大步走到緹寧床頭,掀開床幔,纖細脖頸上冒出兩個淡色皮疹。


    他死死地咬住了牙齒,香蘭猛地一下跪在地上,哽咽道:“剛才奴婢想給殿下捏捏被子,便,便發現……”


    裴行越僵硬地扭過頭,太醫院正深吸口氣,幹瘦的身體在那道冷沉的眸光下微微搖晃,“殿下,殿下應該是染了天花。”


    “且,且是最嚴重的那種。”


    作者有話要說: 我一直覺得我在虐狗男主,畢竟在他身上刮個十七□□道他也無所謂地讓你繼續,毫不在意


    隻有心裏的疼才能打擊他啊……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外室她纖腰玉骨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阿扶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阿扶光並收藏外室她纖腰玉骨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