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生被困住了,下了好大的雨,起初還很小,他沒怎麽在意,慢悠悠走著,沒多久雨越下越大,像是天在發怒一樣,響起一陣陣驚雷,大雨宛如潑出去的水一般,砸在人身上微微的疼。


    完全瞧不清路,不得已,他隻能找個地方躲著,等雨停了再走。


    身上已經濕了大半,大晚上的,還有點涼,明生縮在角落,搓了搓手臂,想了想,從懷裏又掏了一袋糕點出來,甜的雪花酥。


    其實他不怎麽喜歡吃甜的,但是喜歡吃小零食,身上時常有帶,自從去了長錦宮,考慮到有個小孩兒喜歡吃甜的,偶爾也會買一袋帶著。


    這袋子雪花酥如果被他瞧見,肯定要湊過來搶,他本來帶兩兜子甜點,就是過來分享的。


    餘歡一袋子,小孩兒一袋子,餘歡離得近,準備先去找餘歡,結果發現餘歡反常的一夜沒迴來過。


    他很少這樣,生活規律的像個小老頭,不出事不會徹夜不歸,所以九成九有事。


    他第一反應是到這邊瞧瞧,果然找到了人,比想象中還要快,餘歡今年才十六歲,十六歲啊,正好的年紀。


    但是沒辦法,這是他的信念,阻止不了的,他一定會去,所以隻能尊重他。


    明生打開袋子口,嚐了一個,意外發現今兒的雪花酥很苦,一定是弄過頭了,嚐不出一絲一毫的甜味。


    嘖嘖,餘歡都要死了,還給他吃這麽苦逼兮兮的東西,突然覺得有點對不起他。


    不行。


    他陡然站起來。


    得迴去把糕點要迴來,迴頭再送一袋子給他。


    臨死之前隻能吃苦的糕點,這廝萬一成了鬼,還記恨著,非要拉他下去怎麽辦?


    這個鍋不能背。


    明生一咬牙,冒雨朝順心殿跑去。


    順心殿的刺殺不太順利,皇上身邊守著幾位忠心耿耿的親兵,兩幫人馬打了起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敵人,餘歡也有,他的敵人是他的父皇。


    他的父皇年長,當年也是一等一的天才,習武天分極高,雖然這些年稍有懈怠,但到底是而立之年的人,吃的鹽比他吃的飯還要多,他遲遲攻不下,反而還被刺傷了幾下。


    胳膊上和腿上都被劃了一道,微微的疼,他一活動,會有更多的血流出來,讓他行動不便,渾身冰冷。


    “你還等什麽,用那個。”


    旁人厲喝一聲提醒他。


    餘歡緊了緊手裏的劍,那個是什麽,他心知肚明。


    一旦用了,父皇會不會死他不知道,但是他肯定會死。


    要用嗎?


    腦子裏突然想起了別的。


    ‘活著就迴來看看,我會一直等你。’


    ‘這招又被你拆了,不過你等著,過幾天我就想到法子拆你的了。’


    ‘冬天真冷啊,餘歡,咱們商量商量,擠一個被窩,蓋兩床被子唄。’


    ‘明天還來啊,明天我一定會打敗你的。’


    兩個人,一大一小的身影相互交錯在他麵前閃現。


    “小心!”


    旁人的聲音再度出現,他迴神,才發現一把劍朝他砍來,父皇居然趁他不注意,偷襲他。


    真是個好父親。


    他舉起劍抵擋,砰,兩把劍碰撞,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虎口位置因著大力,一陣一陣抽疼,那是震出來的。


    餘歡早就習慣,側身卸掉那一劍的力道,抬起腳掃去,父皇用手肘擋了一下,他換了個角度繼續攻,這迴在腰際,父皇彎腰避開。


    他趁著機會一甩披風,嗖嗖幾把暗器飛了過去。


    父皇朝後一翻,恰好與那幾道暗器錯身而過,倆人的位置也拉開了一些。


    “快用那個!”


    身後又有人提醒他,催命一樣,仿佛生怕他不用似的。


    餘歡眼角餘光朝那邊掃去,雖然他們來的突然,打順心殿眾人一個措手不及,不過因著皇宮內帶隊不能太多,隻來了二十多個好手,裏裏外外清掃了一遍,如今不餘十人。


    對麵比他們好那麽一點,一二十個左右,為了引開他們,給他下手殺父皇的機會,每個人最少要應付兩個人,情況對他們不利,已經好幾個人咬了毒囊。


    一旦咬破,最多隻能堅持一柱香的時間,如果一柱香之內,他殺不了父皇,那他們這次的行動會失敗。


    不能失敗!


    他活到現在,等的就是這一刻,怎麽可能讓它失敗。


    “‘那個’是什麽?”屢次提到‘那個’已經惹的古仁狄懷疑。


    到底是當過皇帝的人,即便曉得也許是大殺器一樣的東西,依舊鎮定自如,隻眯起眼,冷聲問他,“你又是什麽人?為什麽會大自在劍法?”


    嗯?


    認出來了?


    “大自在劍法隻有皇室子孫才有資格習之,你到底是誰?”


    大自在大自在,多麽囂張的名字,除了皇室,沒人敢用這個命名。


    餘歡摘下頭盔,露出那張慘白俊美的臉,“原來父皇還知道大自在劍法,兒臣以為父皇已經老眼昏花,認不出來了呢。”


    ‘父皇’兩個字透漏出太多信息,古仁狄蹙眉朝他看去,“你是?”


    他確實想不起來了。


    餘歡突然笑了,笑的很悲涼,“我和母妃被你打入冷宮,外公下了大牢,數百條人命說斬便斬了,你現在問我是誰?”


    他眼中陡然一紅,“我是來索你命的惡鬼!”


    長劍驀地砍出,被人匆匆從半路截下,一個親兵大喊,“皇上,末將攔住他,您快走!”


    餘歡一腳將他踹飛,繼續朝那人攻去,那人邊擋邊問,“你是古歡?”


    “終於想起來了?”餘歡一擊不成,袖中滑出一把匕首,匕首反向朝前刺去。


    古仁狄並不戀戰,主動朝後退讓,他的主要目的是拖時間,等著這裏的動靜被人發現,然後找來救兵,無需死拚。


    “你這個逆子!”拖時間最好的辦法就是牽動對方的情緒,使之心神大亂,“當年是你咎由自取,寫什麽不好,非要寫反叛的詩詞。”


    餘歡自然曉得他的目的,沒有繼續與他口舌之爭,全心全意往他周身要害刺去。


    “你的母妃也被你連累。”


    砰!


    他劍下的桌子整個從中間碎開。


    “你外公一家上百口人都是因你而死,是你自己愚蠢,被人利用尚且不知!”


    唰!


    床頭的燈籠從上至下,斜著被人劈開。


    “朕聽說你母妃那個賤人,曾經為了一口吃的,主動獻身給一個太監。”


    餘歡握劍的手在抖,抖到總是失手。


    “那太監連根都沒有,你猜她們怎麽做?”


    “住口!”


    又一劍砍出,使了十成十的力道,劍因為大力卡在木床上,他伸手去拔。


    “用手啊。”


    古仁狄手起刀落,朝餘歡腕上砍去,斷了餘歡拔劍的念頭,沒有劍,劣勢頓現。


    古仁狄本就不著急,現下更不急了,像隻戲弄老鼠的貓似的,邊逼近,邊揭開五年前殘忍的真相。


    “這宮裏到處都是朕的耳目,朕什麽不知道?”


    他嘴角勾起最大的弧度,“連長瑤宮那場大火是誰放的都曉得,那個女人恨你母妃恨得要死,你母妃與太監苟且,就是她一手策劃的,朕隻是順水推舟,壓下這事,那個女人目的沒有達到,所以才會一把火燒了長瑤宮。”


    他放肆大笑,“你的敵人是她啊,找朕做甚?”


    餘歡隨手抓了一個板凳扔去,被他一劍破開。


    餘歡又摸到了台柱,那台柱是用鐵做的,可以堅持一段時間,“那個女人是誰?”


    他想知道,知道所有傷害過母妃的人,然後殺了她們,一個不留!


    古仁狄長劍挑起床簾,陡然朝這邊罩來,餘歡沒有避開,被半罩在裏頭,雖然反應迅速,不過還是被他刺了一劍。


    他似乎更得意了,甚至抽空迴答了一下問題。


    “你應該感謝朕,那個女人被朕殺了,朕的後宮可不會留著那麽惡毒的女人。”


    餘歡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將那一團床簾扔了迴去,古仁狄一劍從中間劃開。


    “沒有這麽簡單吧?”餘歡退到了角落,角落是個書架,他從書架上摸出幾本書,一股腦丟出去,“你將我和母妃打入冷宮,下獄我外公,沒有那麽簡單對不對?”


    古仁狄一一避開扔來的書籍,瞳子裏有一絲意外,“還不算很笨嘛,當然沒那麽簡單,朕不敢說自己是明君,可也不是濫殺之人。”


    他似乎陷入迴憶,“你的外公確實忠於朕,不過他太蠢了,朕交給他三件事,有兩件因他婦人之仁辦砸,你說朕要這樣的人有什麽用?”


    “蠢就是他的罪。”


    “他也算沒白死,朕知道他是被人陷害,反叛之書是別人送給他,又交給你的,不過那又怎麽樣?朕就是要讓他死,隻有他死了,事情沒有挽迴的餘地,朕再翻案,這罪才大嘛。”


    “私藏反叛之書其罪一,陷害朝廷大臣其罪二,落井下石獄中對其下手為罪三,哦,其女火燒長瑤宮,為罪四,樁樁件件足夠其死一百迴的。”


    餘歡唿吸窒了一下,“你就為了殺另一個人,拿我母妃和外公全家的命當誘?”


    他算是明白了,當年外公忠於他,但是因為辦事不利,被他舍棄,當成了棄子,讓另一個人對其下手,然後他再暗中搜集證據,將那些人一舉判下死刑。


    “他為咱們大昌王朝做貢獻,除掉了朝廷奸臣,難道你不該高興?”


    餘歡驀地抬頭看他,眼中多了些血絲,和恨意。


    他恨,特別恨,從來沒有這麽恨過。


    “原來我這麽多年沒有恨錯人,確實應該恨你。”


    一把長劍已經抵在了他脖間,“那又如何,現在死的人是你。”


    餘歡笑了,笑得很開心,“臨死前能拉個墊背的,我滿足了。”


    古仁狄蹙眉,這話很明顯不對勁,他不笨,聽出來了。


    右眼突然突突跳了起來,心髒也陡然一緊,仿佛有什麽不好的事要發生,多年死裏逃生的本能讓他驀地朝一邊滾去,一把劍擦著他的臉釘在他原來站的位置。


    古仁狄站穩身子,朝射劍的人看去,是個十一二歲的孩子,手裏拿著劍,往古歡那邊走去。


    古歡拾起方才古扉射來的那把劍,與古扉匯合,背靠背問,“你怎麽找來的?”


    古扉繃著小臉,神情很是嚴肅,“我去長瑤宮找你,半路遇到了明生。”


    他四處找不到人,便想著去長瑤宮試試。


    其實他喜歡去的地方第一是長錦宮,因為長錦宮有母妃,有嬤嬤,還有花溪,他待在裏頭,就像母妃和嬤嬤還活著一樣。


    既然他如此,那餘歡肯定亦然,隻是抱著試一試的態度,沒想到沒找到餘歡,反而遇到了明生。


    明生一看他就躲,他難得機智了一迴,覺得有事,把明生攔了下來,逼問他餘歡的下落。


    明生開始不願意說,但是他好像有什麽事,急著擺脫,古扉死拽著他,不讓他去,沒法子他才說的。


    “你們太過分了!”本來是來救人的,自己先流了淚,“什麽都瞞著我!”


    他很生氣,非常非常生氣,花溪如此,明生亦然,連餘歡也是這樣,說什麽為了他好,不想他涉險,但是不知道他有多難過嗎?


    他努力變得強大,就是為了有一天發生什麽事的時候,他可以站出來,和大家一起並肩作戰。


    他不想躲在後麵,他要加入,他要保護大家!


    越是想,越覺得委屈,知道這時候不該哭的,但是眼淚根本止不住。


    古扉擦了擦,努力不讓眼淚糊中視線,否則會有危險的。


    他來時看到了,死了很多人,這是真打實鬥,不小心會死人。


    餘歡抽空揉了揉他的腦袋,“你不該來的。”


    古扉還在氣頭上,腦袋往一旁撇去,“你以為我是為了你來的嗎?我也跟他有仇,是來報仇的!”


    指了指一旁的身著金黃色龍袍的人,信誓旦旦說,“殺了他,我母妃和外公才能瞑目!”


    古仁狄挑眉,“又一個朕的兒子?”


    古扉長劍舉起,有些緊張的看著他。


    他氣勢太強,而且父親對兒子,天生有一種壓迫感。


    “毛都沒長齊就敢提著劍刺殺老子?”他上前一步,“跟著叛黨逆子學壞了?”


    古扉秀眉倒豎,“不許說我餘歡哥哥!”


    他還是習慣叫餘歡餘歡,不喜歡叫古歡,聽著沒有餘歡順口。


    “哼!”古仁狄冷笑,“讓朕想想看,你是朕的哪個兒子,母妃又是誰?哦,朕想起來了,你的母妃是沈玥那個賤人?”


    “你才是賤人!”古扉提著劍就要衝過去,被餘歡摁了下來,“這廝嘴很厲害,不要聽他王八念,如果他再亂說話,你就罵他,越難聽越好。”


    餘歡邊說邊解下身上的盔甲。


    砰!


    鐵甲掉在地上,發出巨大的聲響。


    這盔甲雖好,護住了七成要害的地方,但是過於笨重,影響了他的行動,褪去之後一身輕鬆。


    餘歡活動活動身子,長劍一橫,道,“還記得我教你的大自在劍法嗎?”


    古扉點頭,“記得。”


    “你不是老是問為什麽我的大自在劍法和你的不一樣嗎?”


    “嗯。”這事古扉琢磨了很久,記憶猶新。


    “是因為大自在劍法本就是雙人劍,自古以來皇子身邊都會有個伴讀,這位伴讀習的是另一套,合在一起才是真正的大自在劍法,走吧,一起上!”


    古扉頜首,手腕靈活挽了個劍花,跟著餘歡一前一後,一高一低,朝那個人擊去。


    他倆武功本就不分上下,合力之後威力更大,且一防一攻,配合默契,經常練招,反應也很快,不過古扉到底是第一次上戰場,受了傷速度便會慢下來。


    因為疼,他還小,忍不了這種痛,這點細節被古仁狄發現,將大部分的注意力轉移到他身上,對餘歡隻防不攻,所有攻擊都在古扉這邊。


    古扉咬咬牙,從懷裏掏出一瓶井水,就那麽直接喝了下去,沒空處理傷口,攻勢太猛,他身上添了很多傷。


    餘歡為了幫他,也挨了幾下,本來鐵桶一般的防禦,生生在他這邊破了,古扉很是懊惱,瓶子朝那廝身上一摔,被他躲了過去,不過躲的時候人肯定會分神,他連忙衝去,提劍幫餘歡。


    餘歡為了讓他處理傷口,給他擠出來一點時間。


    他這邊好了,該餘歡了,餘歡也有井水的,臨走前他拿的,雖然隻剩下半瓶,但是喝完也會精神一震。


    等倆人傷口都暫時沒有問題之後才對視一眼,全力出擊,使出了臨分別前,最後的那招。


    古扉在空間想了小半個月,但是被餘歡一下子破解的那招。


    那需要他的劍配合,沒有那把劍不行,方才餘歡去處理傷口,並不單單如此,還拿迴了他的劍。


    他的劍釘在床上,是與眾不同的。


    那把劍全黑,沒有一點閃光,在夜晚即便有蠟燭,不小心也會錯過它的閃現。


    古扉去吸引那廝的注意力,餘歡拿著那把劍,在旁邊幹擾,還和以前一樣,那廝的注意力主要在他,古扉腕上突然一疼,手裏的劍被挑飛,他急忙去拿,將背露了出來,空門大開。


    那人怎麽可能放過這個大好時機,他先是微微收腹,準備避開餘歡的劍,又長劍朝古扉刺來。


    古扉這個位置,根本躲避不及。


    但是他失誤了,腹部突然一疼,有什麽刺了進去,餘歡的劍突然多出了三寸,這三寸足以要他小命,因為餘歡的劍有毒。


    古扉最後一招是故意失誤,讓餘歡以為他空門大開,實際上攻擊在腳下,他改裝了鞋子,裏頭可以彈出小幾寸的刀子,朝後一踢,餘歡就會中招。


    但是那天他沒有得逞,因為餘歡的劍突然多了三寸,他差點因為亂動被抹了脖子。


    餘歡的長劍還想往裏頭插一插,遇到了阻力,他意識到觸覺不對,連忙退了迴來。


    果然幾根銀針隨著他甩頭朝這邊射來。


    方才那麽短的距離,如果不是他及時反應,搞不好現在已經被射中了。


    在頭發裏藏銀針,這針肯定有毒,因為普通的銀針就算射中也沒關係,死不了。


    餘歡還沉浸在方才那一劍中,怎麽迴事?為什麽沒有流血?


    那廝身上有古怪,衣裳被他刺破,他瞧見了裏頭的一角,閃著銀光。


    是軟甲!


    方才那一劍並沒有刺中,對方身上穿著上等的軟甲,擋了他那一劍。


    因著他大意,那廝的劍反而得逞了,削了古扉後背一下,古扉全部注意力都在餘歡身上,自己沒怎麽防備,他鞋裏的小刀也沒有用上,已經朝一邊倒了過去。


    背上火辣辣的疼,古扉抖著手想去摸,又怕碰到傷口,隻能呲牙咧嘴,錘地緩解疼痛。


    太疼了!好疼啊!從來沒有這麽疼過!


    他沒空考慮自己是不是要死了,撿起地上的劍,急忙應付又一波的攻擊。


    餘歡從那邊繞過來問,“你沒事吧。”


    “沒事。”古扉強撐著說話。


    那一道口子太長,他能感覺到從他左肩,劃到右邊腰間,越是往下傷口越深,因為他是彎著腰的狀態。


    站著不動便能感覺血在往下流,背後濕答答的。


    古扉喘著粗氣竭力跟上進度,本來倆人就不是那廝的對手,他這邊一受傷,餘歡那邊一個人更應付不了,因為那廝身上穿著軟甲,從胳膊一直包到大腿,他的致命點隻有脖子和頭顱。


    隻需要護著這兩處,然後拖著時間,等著人來救就好。


    比起他,他倆壓力大了許多,一旦有人趕來,他們隻有死路一條,所以必須速戰速決。


    古扉不想拖後腿,繼續參與其中反而會連累餘歡受傷,索性靠在一邊,摸出附近亂七八糟的東西朝那廝砸去,幹擾他,給餘歡創造機會。


    偶爾還要防著別人的劍,因為這裏不止他們幾個,還有其他人,一旦他們解決了對手,立馬就會過來幫忙,情況對他們越來越不利。


    也不知何時,餘歡腳腕上挨了一下,他整個人失力,朝下跪去。


    古扉嚇了一跳,“餘歡!”


    他猛地拿起燈柱,連同燈籠一起朝那人背後砸去,那人躲都未躲,結結實實挨了一下,但他沒有在意,反而快走一步,一劍刺中餘歡胸口,那劍拔出,鮮血登時濺出,滴在那廝的衣袍上。


    那廝還待補刀,餘歡突然笑了,“臨死之前能報上仇,老天爺對我還是不錯的。”


    古仁狄嗤笑,“又想耍什麽花招?”


    古扉要過來,他長劍往前抵了抵,威脅古扉,“別動,萬一朕手滑,你的哥哥可就沒救了。”


    古扉被迫站在原地,擔心的看著餘歡。


    餘歡給他一個放寬心的眼神,目光很快從他身上,挪到古仁狄身上。


    “你方才不還很好奇,‘那個’是什麽?”他失血過多,麵色發白,“那個是劇毒,藏在牙囊裏,咬破便會蔓延,現在的我全身都是毒,碰了我會中毒,我的血也有毒,你已經中了毒。”


    不管是不是真的,古仁狄連忙將身上那件沾了血的袍子脫下來。


    “沒用的,你早就吸進了體內。”他哈哈大笑,“現在是不是覺得渾身冰冷,手腳酸麻?”


    古仁狄陡然從窗戶口跳了出去,外麵下著雨,會衝刷掉他身上的血跡,也沒有了屋裏那股子甜膩膩的氣息。


    他剛吸入一點,就算是劇毒,隻要及時處理,還能活的幾率也會大許多。


    不過居然被個小鬼算計,這股子氣不出自然不行。


    他抬頭瞧了瞧,屋簷下掛著燈籠,長劍一挑,整個燈籠掉了下來,被他丟去屋裏。


    屋子是木屋,又掛了許多簾子,這幾天除了今天都沒下過雨,幹燥,屋裏登時著了起來。


    古扉慌忙去拉餘歡,餘歡抬手示意他站住,“別過來,我身上有毒。”


    古扉不聽,想了想,拽下一旁的簾子,隔著簾子去扶餘歡,倆人一起朝窗外逃去。


    那廝沒有堵在窗戶口,他很惜命,提著劍朝外跑去,估摸著是想找禦醫,沒跑多久便被一把突然冒出來的板凳絆倒,不等反應,頭頂陡然掉下來個龐然大物,躲無可躲,結結實實挨了下來。


    那東西是個櫃子,很長很大,也很重,他還沒想明白哪來的衣櫃,那衣櫃突然消失,隨後多了一把斧頭朝他腦門砍去。


    他一個翻滾避開,那斧子緊跟其後,他再滾,這次身下傳來細碎的疼痛,等他撐起身子才發現是釘子,很多的釘子,密密麻麻紮了他一身。


    怎麽迴事?


    這裏怎麽會有釘子?


    砰!


    斧頭又肆無忌憚砍了下來,他忍著疼,又滾了一圈,然後趁著那人拔斧子,撐著劍半跪下來,手上突然一輕,他整個人趴下,手裏的劍不知道怎麽迴事,居然消失不見。


    砰!


    又是一斧子砍下來,這次他沒有躲開,整個後背一疼,能聽到斧頭卡在骨頭縫隙的聲音。


    那把斧頭居然破了軟甲,直接砍在他身上,他感覺背上的斧頭動了動,那人似乎想將斧頭拔出來。


    他疼得厲害,本能想反抗,那人重重踩在他肩頭,死死壓製住他,上下晃動,將斧子拔了下來,動作慢條斯理,冷血無情,做慣了似的。


    是誰?


    到底是誰?


    他極力朝後看去,可惜眼前陣陣發黑,沒有撐住,整個人朝下倒去。


    花溪不放心,又砍了一斧子,下手極狠,那人沒有反應,應該說那具屍體。


    她安心了,將斧子拔出,收了地上的釘子,朝窗戶口走去,她已經聽到了裏麵的動靜,古扉著急到快要哭的聲音十分明顯。


    花溪一躍跳進窗戶,一眼瞧見角落裏正在躲火的兩個人,都受了重傷,尤其是餘歡,站不起來,古扉在拉他,他一動,背上的傷便溢出血來,大概是太疼了,拖拖拉拉現在還沒出來。


    花溪瞧了一眼四周,人已經死的差不多了,沒剩下幾個,屋裏一片狼藉,大火蔓延的到處都是。


    她走過去,簡單檢查了一下餘歡和古扉的傷口,一個在胸口,前後穿透的大傷,一個在背後,也很長。


    古扉瞧見她又哭又笑,還帶著偌大的委屈,“花溪……”


    花溪沒說廢話,架起餘歡朝外走去,這裏是危房,不能待,如果在這裏進空間,外麵塌下來,再出來搞不好會死。


    也許是被木頭插死,也許是被什麽東西刺死,況且這裏還有人,必須出去之後才能進空間。


    餘歡受的傷太重,整個人處於半昏迷狀態,身體無力的朝下滑去。


    他喝的井水太少,沒到古扉那種程度,古扉後麵傷的那麽重,還能活蹦亂跳,他胸口中了一劍,便已經在鬼門關走了一遭。


    花溪加緊時間,陡然將他抱起來,長腿一跨翻過了窗戶,古扉自個兒跟上,到了外麵藏到一個角落,匆匆進了空間,出現在草屋裏。


    花溪一把撕開餘歡的衣裳,瞧見了那個刺穿他前後的猙獰傷口。


    隻有這個傷,應該不會導致昏迷,“他是不是咬破了牙裏的毒囊?”


    古扉剛想起來,“對,那個毒很毒的,餘歡說已經蔓延到血管裏,不讓我碰。”


    他才注意到花溪從剛剛抱餘歡開始,一直到現在都是親力親為,沒有做任何防範。


    “花溪,你也會中毒的!”


    花溪搖頭,“我屏住了唿吸,而且沒有受傷,那個毒應該奈何不得我。”


    其實是倚仗井水,空間是她的地盤,到處都是靈氣。


    空間的水甜,種出的果子比外麵的大,肯定不是巧合,是因為有一種東西,能讓它們變化,這種東西花溪暫且稱它為靈氣。


    有靈氣在,她會中毒的幾率很低。


    “你離遠一點,我把他這邊處理好,就過來給你弄。”


    “嗯。”古扉沒有意見,隻有些心慌,“花溪,你說他會不會死?”


    “不會的。”花溪很肯定,“有你和明生等著他,他必須活。”


    說著沒有耽誤功夫,站起來去外頭打水,先喂餘歡喝一杯,讓古扉也喝點,古扉知道是為他好,乖乖的喝了,擔心餘歡,也沒有走,留在原地看花溪給他清洗傷口。


    隻清洗不保險,花溪想了想,索性讓他坐在大浴桶裏,加水在浴桶裏泡著。


    又找來一個小浴桶,加水讓古扉也進去泡著,這樣傷口好的快。


    木桶是出宮的時候買的,一大一小兩個,她一個,古扉一個,現在她的在給餘歡用。


    兩個桶挨得很近,古扉在裏頭不老實,去拉餘歡的手,“餘歡,你醒醒,別死啊。”


    他有些難過,“都是我的錯,我如果不怕疼就好了,他就不會隻盯著我一個人使勁攻擊,我也不會拖你後腿了。”


    這涉及到一些私人**,花溪沒有留下,悄悄的出了空間。


    誰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有人過來,必須盡快撤離,否則進去在哪裏,出去就在哪裏,她們會被困在順心殿。


    古扉不介意她在,沒迴頭看,也不知道她已經走了,隻晃了晃餘歡的手臂,繼續道,“你還沒有教我大自在劍法的後幾招呢,我們還商量好了,明天要繼續比武,你不能丟下我。”


    “我的母妃和嬤嬤已經不在了,你是我親哥,你不能也去,你要留下來陪我。”


    嚐試威脅,“你要是不留下來,我就讓我母妃告訴你母妃,說你欺負我,這樣就算到了地下,你也沒有好果子吃。”


    餘歡還是沒有反應。


    古扉忍不住了,哇哇大哭,“餘歡,你怎麽這麽殘忍,我好不容易才有哥的,你一走,就沒有哥疼我了,嗚嗚……”


    也不知哭了多久,空間裏傳來另一個人無奈歎息的聲音,“我沒死,隻是懶得說話而已。”


    對於現在的他來講,說句話也很費勁,那一劍刺穿了他的胸膛,喘口氣都覺得那裏漏風。


    古扉猛地站起身,滿麵哀色被驚喜代替,“你沒有死,太好了。”


    餘歡勉強睜開眼,往他那邊瞧去,“我不會死,也沒有中毒,那是騙他的。”


    他雖然說不了話,但是意識在的,方才古扉和花溪的話他都聽到了。


    他確實打過索性咬破毒囊,與那個人同歸於盡的想法,但是最後還是打消了念頭,不過小小的利用了一番,要不然他這條小命可能已經丟了。


    古扉眨眨眼,不解問,“可是你剛剛都沒動靜了,花溪說胸口那一劍不至於,肯定還有中毒。”


    餘歡搖搖頭,“那一劍離心口太近,我能活著已經是僥幸。”


    他也不清楚,為什麽最後關頭,他停下來,沒有報仇,那人逃跑的時候,他也沒有去追。


    明明仇人就在眼前,他應該不顧一切報仇才對?


    為什麽?


    餘歡想不通。


    他隻知道最後那一刻,他想活下來,不想死。


    “那你現在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好一點?不會死了吧?”古扉緊張的問。


    “不會。”餘歡極力動了動自己的指頭,勾住他的,“死的人一死一了百了,活的人親眼瞧見,會痛苦一輩子,所以……”


    他語氣肯定。


    “我是不會死在你麵前的,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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