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溪起床時天已經大亮,她像往常一樣推開窗戶,朝後院看去,今兒很奇怪,煙囪裏沒有冒煙。()


    古扉起那麽早,沒有做飯,去哪了?


    花溪簡單洗漱好,將頭發紮上,穿了衣裳出門,本就在前院,很容易瞧見扒著正門門縫的古扉。


    古扉還不死心,在這守了好一會兒,冷不防肩上一重,有人把手摁在上麵。


    “在幹什麽?”花溪問他。


    古扉執著的扒著門,“我在等明生。”


    他依舊覺得明生在跟他開玩笑,要不然為什麽好端端的要走?


    或是他做了什麽?惹明生不快,所以他要走?


    可是如果惹他不快,他為什麽還送這麽多東西?


    如果是他自己的話,不喜歡的人,絕對不會送東西的。


    所以肯定是前者,明生在跟他開玩笑,很快就會迴來,然後揉揉他的腦袋說,‘笨小孩兒,還是這麽容易上當。’


    明生喜歡叫他‘小孩兒’,不知道為什麽,他糾正過好幾次,但明生還是壞心眼的繼續喊他‘小孩兒’,把他氣的直跺腳,又無可奈何。


    明生那麽壞,那麽喜歡欺負人,走了的話,誰給他欺負啊?


    還不如留下呢,隻有他會給明生欺負了,旁人哪肯啊。


    反正他也習慣了,沒覺得有什麽,換個人可不一定。


    “太早了,明生還沒來呢。”


    明生最近來的都很晚,估摸著還覺得長錦宮鬧鬼,害怕,太陽不出來不敢瞎溜達。


    說來也怪,怎麽就沒人管他呢?


    她很早之前就察覺出不對勁,明生似乎太自由了,那種上頭有人,無所顧慮的感覺。


    “這是?”她低頭的功夫瞥見了地上亂七八糟的東西,堆了好幾摞,還有一捆柴火。


    柴火肯定是古扉的,上麵的繩子是她係的,一小捆一小捆,方便古扉搬動。


    他力氣小,方方麵麵都要照顧到。


    另外幾堆是話本和文房四寶,還有針線和布,包括瓶瓶罐罐,雜七雜八放了許多。


    花溪打開其中一個罐子瞧了瞧,是半瓶粉末,放在鼻息下聞了聞,一股子藥味,應該是金瘡藥之類的東西吧?


    這個自然不可能是古扉的,也不是她的,那就是……


    “明生的。”古扉有些難受,鬆了手,門啪的一聲關上,他也沒管,轉身一頭紮進花溪懷裏,“明生走了。”


    花溪擰眉,“走了?”


    “嗯。”古扉聲音悶悶的,“他說他賄賂了管事,管事幫他出的宮,他還說想迴老家,家太遠了,東西帶著累贅,所以都給我們了。”


    古扉說著說著眼淚掉下來,“他是不是騙我的?他才不會走對不對?我們約好的過幾天教我縫衣裳呢,怎麽能說話不算話呢?”


    越說淚水越多,糊了眼睛,堵了鼻子,古扉抽泣著問:“我還能再見到他嗎?”


    花溪沉默了,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太監出宮後怎麽可能還能再見,除非他日後登基稱帝,將明生召進宮。


    “會的。”花溪不算說謊,他日後確實會登基,也確實有能力召迴明生。


    古扉似乎鬆了一口氣,“是不是我長大後就可以了?”


    “嗯。”花溪安撫一樣拍了拍他的背。


    “那我還有多久長大?”古扉不確定長大要多少年。


    花溪抬頭看天,“四年吧,等你十歲的時候就可以了。”


    “四年快嗎?”古扉對年歲還沒什麽太大的概念。


    “很快的,熬一熬就過去了。”


    古扉徹底放心了,明生這麽說,花溪也這麽說,看來四年真的很快,那他等著,等明生迴來。


    心裏還是很難過,明生突然就這麽走了,就像在他身上挖走了一塊肉一樣,某個地方空蕩蕩的,難受的緊。


    古扉還小,忍受不了那種感覺,抱著花溪放聲大哭。


    花溪沒有製止,任由他釋放心裏的壓力,到底還小,哭累了就去睡了,再醒來是中午,像是忘記明生已經走了一樣,歡歡喜喜去吃飯了。


    蒸了他最喜歡的綠豆糕,放了糖,他可愛了,一口氣吃了三四個。


    還留了兩個,問他為什麽?他說給明生留的。


    完全沒有意識到明生已經走了。


    這種情況不是第一次了,他母妃去的時候也是,他有時候知道,有時候又不知道,找的時候才會想起來,不找的時候,比如跟花溪在一起時一點也意識不到。


    花溪沒提醒他,第二天他自己會記起的,那兩個綠豆糕從門縫裏塞了出去,又原樣取了迴來,還生了許多螞蟻,古扉把螞蟻一一挑出來,坐在門框邊,一個勁的嘟囔,“綠豆糕那麽好吃,為什麽不吃呀?”


    明生不喜歡綠豆糕,古扉總是忘記,每次怎麽送出去的,怎麽迴來,但是從來沒有生過螞蟻,因為明生會護著,然後留著給他吃,知道他喜歡吃綠豆糕,加上冷宮吃喝不易,不會浪費。


    今兒很反常,明生沒護,他去哪了?


    啪!


    盤子連帶著裏頭的綠豆糕一起栽了下去,摔在青磚上,陶盤碎成了一塊塊,綠豆糕也散成粉末狀,地上一片狼藉。


    古扉想起來了,明生走了!


    剛哭過沒多久還有血絲的眼睛又紅了起來,裏頭溢滿了水,像是承受不住重量一樣,啪的一聲掉下來一顆顆豆大的淚水。


    明生不迴來了。


    他出宮了。


    他是個大騙子,騙他。


    說好教他縫衣裳來著,還沒開始就走了。


    騙子。


    花溪歎息一聲,默默走過去,給他擦掉眼淚和鼻涕。


    小孩子是金魚記憶,要過很久才能反應過來,不過……


    她眉頭蹙緊。


    明生似乎走的很蹊蹺。


    明明與古扉約好了,知道小孩子很當真的,會一直鑽牛角尖,沒必要拿這個逗他,所以為什麽走那麽急?


    臨時決定?還是出了什麽事?


    她更傾向於後者。


    花溪低垂下眼,將帕子給古扉拿著,自個兒迴了房間,心念一動,進了空間。


    空間的一角還放著明生給的雜七雜八的東西,怕古扉看到傷心,都收了起來。


    花溪脫了鞋子,赤腳踩在涼席上,去了那堆東西旁,從裏頭挑了一身太監服,展開放在一邊。


    一會兒她要出去看看,現在還不行,需得等古扉睡著後,還跟以前一樣,把他放進空間裏,盡量在半個時辰之內迴來,現在是提前做好準備。


    晚上古扉又發作了一次,哭累了睡的比平時還早。


    花溪確定他睡著了,給他蓋上被子,停下手裏的活,擦了擦手匆匆出門。


    剛走到院裏,身後有人喊她,“是去找明生嗎?”


    花溪一愣,迴頭瞧了瞧,不出所料是古扉,披著小襖,赤腳站在半開的門前,揉著眼睛問她。


    她應該迴答不是的,因為迴答是的話,古扉肯定會跟上,但是突然不想騙他,花溪點頭,“嗯。”


    古扉眼前一亮,連忙去穿他的小襖,“我跟你一起去。”


    怕花溪先走了,動作很急,步子一邁就想出來,花溪眼神示意他腳下,他這才想起來,一頭鑽進房間,再出來時兩隻鞋都提不上,因為穿反了。


    花溪失笑,“過來。”


    古扉乖乖的站過去,花溪把他抱起來,讓他腳底下騰空,換一換,還給他拿了一雙小襪子穿上,衣裳也理了理,外頭罩了件太監服。


    對比過後選了最小的一件,但還是大了許多,袖子和褲腿都要折好幾道,好在天黑,應該沒人在意。


    至於年齡問題,倒也不擔心,宮裏經常會有一些從小被賣進來的宮女太監,這樣的忠誠些,有歸宿感。


    都弄好後一大一小手拉著手出現在長錦宮外,一路朝雜役處走去。


    雜役處是幹重活髒活的那種,位置自然好不到哪裏去,隻比冷宮稍稍靠近中間一點,倆人都不用打聽,跟著七七八八迴來的宮女太監一道,很容易找到地方。


    門口也沒個守衛,大概是下班高峰期,人太多了,也管不過來,花溪很容易帶著古扉混進去。


    不止她一個人帶著孩子,還有幾個屁股後麵跟了兩個,三個,有的十一二歲,有的也就七八歲吧,古扉這麽小的倒真沒有,不過他吃的好,個頭還行,勉強也能偽裝成七八歲的樣子。


    天很黑,為了節約,據說是當時貴妃娘娘還在時定下的規矩,每個宮燃多少燈都有定數,倒是方便了她們。


    這時候正是剛下班吃飯的時候,倆人完全摸不著狀態,隻瞧著大家都往一個地方衝,便也跟了過去。


    古扉第一次去人這麽多的地方,有點嚇到,眼神裏全是迷茫,被人擠的差點和花溪散開,花溪那邊使了點勁,把他從人群裏拉出來。


    小孩子到底還是不多,且都處於需要調.教的年紀,時常跟在各個大人屁股後麵幫些小忙,基本上大家都記得,咋一下看到古扉,吃了一驚,“以前怎麽沒見過你?”


    古扉咽了咽口水,緊張的捏了捏自己的衣角,突然靈機一動道,“我是新來的。”


    “哦。”那人又問,“吃飯了,你的碗呢?”


    古扉慌了一下,他沒有碗。


    “在我這裏呢。”花溪在沒人看見的地方從空間拿出碗來,遞了古扉一個。


    古扉接過來,抱在懷裏才安心了一些。


    “小個子往前麵衝,要不然待會打不著飯。”那人好心提醒了他一聲。


    古扉愣愣摳著碗,道了聲謝,然後便呆在那裏,不知道該不該按照那人說的辦,花溪推了推他。


    古扉這才反應過來,抱著碗朝前擠去,冷不防耳邊突然傳來聲音,“剛剛做的不錯。”


    是誇他方才隨機應變接話嗎?


    古扉眨眨眼,心裏驀地開心起來,還有些小得意。


    他也是很聰明的,以前夫子就說過,舉一反三,聞一知十,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其實還是有點慫,怕露餡,怕壞事。


    不過肩上一直有隻手,帶著溫度,給了他力量,叫他稍稍膽大了一些。


    不怕的,因為花溪在他背後。


    古扉艱難的從人群裏擠過去,沒找著明生,倒是先在雜役處蹭了頓飯。


    飯很簡單,是手擀的麵條,放了幾根菜葉子,很稠的那種,味道雖然不如花溪做的,不過也很好吃。


    大概是花溪肯放調料,這個沒怎麽放,味道太淡,但是大家還是吃的很香,畢竟雜役處幹活很苦。


    古扉也吃的很香,難得吃上除了花溪之外,別人做的食物。


    他是個孩子,盡管拿的碗大,依舊就給他盛了兩勺子,沒多少東西,古扉幾下連麵條帶湯一口氣喝完,然後眼巴巴的看著花溪。


    花溪是成年人,比他多了兩勺,她沒怎麽動過,發現古扉盯著她的碗瞧,便倒了些給他。


    再抬眼時,注意到角落裏也有一雙眼睛望來,花溪看去,是個孩子,大概比古扉大了些,十歲左右的樣子。


    這個時代**歲就是勞動的小主力了,參考古扉,才將近七歲,雖然一開始幹不好,但是教教之後還是能分攤不少工作的,所以比他大,**歲的年齡段已經可以堪大用了,宮裏最多的也是這個年齡段。十歲,到十二三歲,明生十四歲,算老手了。


    花溪招招手,那個小太監從角落裏走出來,給人第一眼的感覺是瘦,但是很安靜,成熟,超過這個年齡的穩重。


    畢竟在現代十歲左右的小屁孩還在比誰尿的遠,他們已經可以獨當一麵,十二歲合法結婚生子了。


    古代的人早熟,其實孩子都早熟,看生活的環境,現代的孩子如果過早經事,也會很早熟。


    小太監的碗很小,應該是管事處領的,她注意到其他小孩的碗也是如此,也就古扉的特殊,是她給的,倆人是冒牌貨。


    花溪把自己的碗遞過去,那個小太監瞬間明了,連忙端著碗去接。


    一碗麵條大半倒給了他,小太監看看碗裏的麵,又看了看她,偷偷的坐得離她近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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