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屁孩其實拗的很,認了死理的東西,很難給他掰正過來。


    比如說告訴他錢是大風刮來的,他就一直這麽以為。


    某天他做了好事,花溪誇了他,隔天又做,花溪又誇了他,他便養成了習慣,以為做好事就會被誇誇,要是哪天忘記了,那不得了,他能鬧幾天。


    而且每次都是毫無預兆的那種,平時都會被花溪嗬斥,畢竟並不曉得他為什麽突然這樣?


    還以為是任性,無理取鬧,被他說了好幾次說話不算話,言而無信等等,她才意識到,哦,可能錯誤在她。


    那錯誤都已經犯了,也不好意思道歉,於是為了補償他,會給他弄個綠豆糕,或是帶甜味的東西,平時都親手來,這次又忘記誇他,還忘記給他做綠豆糕,糖水紅豆還是他自己加的糖,自己蒸的飯。


    花溪自個兒都覺得自己太沒有誠意了。


    她把幾個烤的外焦裏嫩的紅薯用幾根枯葉包住,提到門口廊下,發現古扉自己扒拉了一些飯菜,坐到角落裏吃。


    花溪先沒管,把一個紅薯的皮剝了,露出裏麵金黃色帶點紅的薯肉,一股子香味登時飄去老遠。


    古扉聞到了,除了紅薯味,還有焦香味。


    很奇怪,他特別喜歡焦香味,本來按照花溪的意思,烤的差不多就行了,但是他每次都會多烤一段時間,微微焦黑為止。


    一次兩次花溪沒有注意,三次四次花溪就知道了,嗯,他喜歡吃這樣的。


    花溪吃焦一點的也成,不焦的也成,也就隨便他了。


    因著最近是紅薯的成熟期,倆人一起去空間挖的,整整一個籃子,幾乎天天烤著吃,吃多了,自然而然有些定力。


    明知道花溪用食物誘惑他,是服軟的意思,依舊端坐在角落,不為所動。


    花溪咬了一口紅薯,“哇,今天的紅薯烤的真棒,紅彤彤都流油了。”


    亡羊補牢,能補一點是一點。


    古扉耳朵動了動。


    他有個小技能,耳朵十分靈活,可以自個兒活動,就像他的手一樣,小幅度控製不是問題。


    開始以為所有人都是這樣的,發現花溪做不到之後那個得意啊,總覺得自己比花溪厲害。


    “哎呀,吃完了,隻有兩個了,一個給明生,另一個……”


    古扉耳朵豎起老高,人雖然還背對著花溪,不過身體誠實許多。


    “我自己吃掉吧。”故意逗他。


    古扉當即怒了,站起來,迴身憤憤質問她,“那是我烤的,憑什麽沒有我的?”


    花溪一臉無辜,“你不是不吃嗎?”


    “我吃!”他說著大步過來,一把搶過花溪手裏的紅薯。


    紅薯剛烤好的,還很燙,手心被燙的發疼,但是逞強,沒表現出來,抱著去了一邊蹲著,趁著花溪看不見,連忙將紅薯擱在地上。


    過了一會兒想去撿,又被燙了一下,不死心,還想撿,指尖剛探出來,紅薯已經被人先一步拿在手裏。


    “我幫你剝吧。”邊說邊去扒紅薯的皮。


    古扉很有骨氣的扭過頭,‘哼’了一聲。


    “還生我氣呢?”一屁股坐在古扉身邊,把古扉擠在牆和她之間。


    空間小,古扉轉身和活動都困難,更何況甩袖走人。


    “難道不知道昨天你也有錯嗎?”花溪試圖講道理。


    古扉陡然瞪大了眼,“我有什麽錯?”


    “你睡著了啊。”將起因推給他,“如果你不睡著,我就不會忘記誇你。”


    古扉眨眨眼,覺得有那麽一點點理在,但是不想示弱,隻心虛的望向別的地方,嘴硬道,“你可以叫醒我,或者早上補上。”


    花溪揉了揉他的腦袋,“大晚上的,我怎麽忍心呢。”


    話裏話外透漏出心疼,古扉就吃這套,心裏已經樂開了花,但是想著如果他忍下來不說,花溪可能會多‘表白’一下,於是默不作聲,想聽後續。


    “況且早上我想補的,但是剛起來,你便板著臉,讓別人怎麽補?”繼續忽悠。


    其實根本沒想起來,如果不是燒紅薯的時候,突然靈機一動,說不定現在還沒意識到在鬧什麽別鬧?


    古扉愣了一下,“這樣嗎?”


    成功被她說服,“那我以後不先板著臉了,我等你忘記的時候再板。”


    花溪用力揉了揉他的腦袋,“嗯呢。”


    心裏想著這以後要是再忘,可怎麽辦?怕是沒這麽好忽悠。


    有點憂愁呀。


    古扉不知道她的真實想法,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接過她剝好的紅薯,愉快的吃了起來,還均了一塊給明生。


    花溪便也欣慰了些,至於以後的事,以後再考慮吧。


    吃完了飯,又是忙碌的一天,花溪加重了早上跑步的時間,以前一天十圈。


    長錦宮是個‘一’字形的院子,主屋在中間,兩旁是空的,可以繞著跑來跑去。


    十圈已經跑的綽綽有餘,所以現在加到十二圈,等適應了再往上加。


    光是跑步也不夠,還必須練習他的靈活度,花溪從空間的籬笆牆上拆下來兩個合適的木棍,給倆人一人一個,然後一個攻擊,一個防守。


    花溪這邊攻,古扉防,防不住會輕輕的挨上一下,否則沒有動力練。


    為了不挨打必須擋下所有攻擊,沒毛病。


    剛開始練不太順利,古扉嬉皮笑臉沒當迴事,結果挨了幾下,花溪有一次沒收住,把他打哭了。


    捂著手哭的可傷心了,一連說了好幾個‘花溪是壞花溪’。


    因著翻來覆去就這樣一句話,所以花溪判斷他生氣和傷心難過的程度是幾個‘壞花溪’,如果是兩個以下,代表很好哄,兩個以上可以有點難度。


    超過五個的話,嗬嗬,你自己看著辦吧,已經過了能不能哄好的階段。


    好在這次還沒嚴重到那種程度,就三個‘壞花溪’,花溪廢了番功夫,摟著他坐在廊下,又是給他吹受傷的手手,又是連哄帶騙的,告訴他不練功的嚴重性,會被人欺負,挨打,是挨別人的打,還是挨她的,讓他自己掂量著。


    小屁孩頭埋進她懷裏,好半天才說,都不要挨打。


    都不要挨打那要練的多了去了。


    除了古扉練,過後花溪也練,怕自己再沒輕沒重打著古扉。


    想著不一定所有時間都有武器,除了練習劍法,杆子是代替劍來著,他們還赤手空拳打。


    開始也就是摔跤那麽點小套路,因著貼身,花溪也刻意放輕手腳,古扉一直以為是玩,對這個環節很熱衷。


    先享受著吧,以後再慢慢加重訓練。


    總而言之想出色,必須文武雙全,打好牢靠的基礎,文方向花溪和明生替換著教,武方麵花溪來。


    自己也沒有基礎,隻有跑步鍛煉的經驗,除此之外全靠互相摸索,一個想辦法摔倒他,一個想辦法溜,或是反擊,反擊還處在不可能的階段,現在頂多保全自己不被摔。


    除了這些,還教了他至關重要的東西。


    比如說正確向上的三觀。


    時常會給他設置問題,像答卷一樣。


    類似於一個人,他的孩子生病了,為了給自己的孩子看病,殺害別人的孩子,這樣的情況下,他是好人還是壞人?


    古扉已經有點明辨是非的能力,糾結許久說,壞人?


    麵上帶著疑惑,花溪問他為什麽?


    他說為了自己的孩子傷害別人的孩子,那別人不也有爹娘嗎?他的孩子隻是生病就要殺別人的小孩給自己的小孩看病,那別人的爹娘失去孩子,豈不比他更可憐,更有做壞事的理由?


    人人都這樣,那這個世界就亂了。


    花溪覺得他講的不錯,誇獎了他,小屁孩特別喜歡被人誇,一誇就賊來勁,還挺樂意答卷,不過接下來的卷子越來越難,涉及各種各樣的情節,比如說一個人,和一群人,必須殺死一個人才能救一群人,他怎麽選?


    古扉苦惱了許久也沒有做出來,身為一個小朋友,花溪也不會特別為難他,偶爾會給他一點線索,或是在生活上變相的提醒他。


    日子就這麽在教養孩子中度過,一晃三五天過去,慎邢司還是沒什麽動靜。


    估摸著依舊在查毒的來源吧,那毒怎麽來的,花溪都不知道,更何況他們。


    所以幾乎隻是稍稍惦記了幾下,便氣沉丹田,將那事擱在一邊,全心全意,越來越穩的帶娃。


    日日領著古扉鍛煉身體,練武,種田,幹各種活,空間外空間內忙來忙去,一天比一天充實。


    幾乎從早上開始,除了中午短暫的午睡,一整天都在忙,晚上才能歇息。


    因著古扉的原因,花溪也必須作息規律,古扉跟著她,現在也格外規律。


    因為晚上根本折騰不動,白天太累了,本來就睡的很沉的人,現在睡眠越發的好,整晚不帶動的。


    帶娃真的很累,花溪偶爾也會經不住懷疑自己為什麽要這麽累?就為了還一袋子豆子恩?


    可去他妹的。


    早該還清了。


    發泄一通之後又會緩過來,古扉也很敏感,一旦發現不對勁,便鑽進她懷裏,小心翼翼問,是不是自己哪裏做的不好?


    然後接連保證,以後會聰明一點,做的更好。


    那股子氣登時上不去,逐漸消散,慢慢開始想一些美好的。


    其實帶娃也有很多快樂的,比如說有天早上花溪因為吃了油膩的,喉嚨裏有痰,咳嗽了幾聲,這廝自個兒跑去找明生,要了顆梨和冰糖,摸索著熬了冰糖雪梨給她喝。


    花溪癸水來的時候,沒有條件,軟布也舍不得墊,弄的褲子上全是,加上痛經厲害,情緒幾乎有些崩潰。


    人真的,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享受過現代方便的生活,便受不了古代的落後。


    她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一整天沒有出去,門鎖著,告訴古扉想一個人靜靜,古扉開始沒打擾,後來或許是太擔心了,從窗戶縫裏鑽進來,抱著她問怎麽了?


    很怕她和母妃一樣,想不開去了,接下來都纏著她,直到確定她沒事。


    因著痛經嚴重,不能碰涼水,弄髒的衣物都是古扉洗的。


    如果她一個人的話,就要自己撐著虛弱的身體洗衣裳,幹活,做飯燒鍋,沒有古扉,她連吃飯都是問題。


    所以說上天是公平的,煩惱和快樂成正比,有多煩惱,就有多快樂,有多快樂,也有多煩惱。


    花溪現在已經不會再產生為什麽會養娃的心思?最多抱怨一下古扉調皮,教娃有點累之類的。


    古扉也很少惹她生氣了,越來越懂事,在生活上,各種活計上,也都是個小主力。


    比方說刺繡吧,無意間聽明生說,繡帕子可以賺錢,很認真的在鑽研,明生也很認真的教,倆人不知怎麽地都有刺繡的天賦,繡好了找人帶出宮,可以賺錢的。


    花溪這個最應該有天賦的人始終不開竅,古扉已經可以簡單繡一些花啊,鳥啊之類的東西。


    他有畫畫基礎,以前在長明宮學的,貴妃娘娘雖然偏愛九皇子,但也沒虧待過他,各種師傅找了一茬又一茬,全方麵發展。


    花溪試過,他小小年紀會吹簫,會彈琴,琴是沒條件的,畢竟這玩意兒貴,她也沒基礎,教不來。


    蕭還是可以的,以前小時候也會自個兒琢磨著做,用幹竹,恰好空間圍籬笆的杆子就是幹竹,條件都有,花溪便開始忍著疼,躺在床上給他做蕭。


    很久遠的記憶,忘掉了大半,隻記得挖孔的時候,幹竹上有一層膜,很重要,能不能吹響全靠它,千萬別弄破便是。


    實驗了幾次才叫她成功,給古扉當成小玩意兒,偶爾閑著沒事十分接地氣的坐在門檻上,樂滋滋吹著。


    當然啦,他天賦最高的還是畫畫,花溪覺得是個可以培養的興趣,畫好了能拿出宮賣錢,便時時浪費幾張紙讓他練手。


    在冷宮很難弄到紙張,古扉十分珍惜,每次下筆都快狠準,把一張紙全部畫完,前前後後都不放過才扔去後廚,當燒火的柴。


    畫畫和刺繡有同源之處,相當於一個畫在紙上,一個繡在布上,因著畫的不錯,所以古扉在刺繡方麵也很容易上手,盯著瞧了幾次便能自個兒走線,開始有些歪,像趴在布上的小蝌蚪,後來越來越穩。


    總之——比花溪繡的好。


    這是個令人難過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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