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溪把地上的饅頭撿起來,湯汁清了清,碗放迴原位,明天老太監還會來送,他一天隻送一次,有時候早,有時候晚,份量還不夠。


    現在有大人在,他都這麽敷衍,原文裏隻有古扉,一個孩子,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他隻會更隨意。


    在原文裏,古扉能活著,全靠他自己。


    花溪一隻手拿著饅頭,一隻手提著斧子,讓古扉跟上,去了後院廊下坐著。


    古扉乖乖的跟在她身旁,一隻手揪住她的袖子。


    很奇怪,剛剛還很慌的心,已經逐漸平靜下來,反正有花溪在,他就不怕。


    “古扉。”花溪突然喊他。


    古扉愣了愣,“怎麽了?”


    “你怕吃苦嗎?”花溪把手裏的饃皮剝掉,露出裏麵勉強還算可以的芯。


    饅頭不是好饅頭,但是浪費可恥,能用上的她都會盡量摳出來,然後放在空間的草屋裏,可以保持一段時間新鮮,過後喂魚。


    不喂它會長,但是喂的話長得更快吧?


    古扉眨眨眼,“不怕啊。”


    有花溪在,就是龍潭虎穴他都不怕。


    “那好。”花溪把饃送進空間草屋裏,提上斧頭站起來,“從今天開始,我們要幹很多活,還要練功。”


    古扉跟著站起來,“我都聽你的。”


    花溪眼裏難得多了笑意,“你就不怕我把你賣了?”


    “不會的。”古扉否決,“我又不值錢。”


    是很值錢。


    他不知道,花溪知道。


    即便身在冷宮,也被人惦記著,這個世界扭曲,有戀-童癖的人不少,比方說童養媳,再比如說十一二歲葵水還沒來就被迫成親的,都屬於戀-童癖的一種。


    最關鍵的是,這個時代有養男寵的喜好,權貴當成是某種流行,你養我也養,看誰養的好。


    古扉外貌過於出眾,粉琢玉雕,白皙精致,很惹人憐愛,受那些權貴影響,很多男的也並不覺得睡男人是多麽稀奇的事,所以他才會被人覬覦。


    現在有兩種辦法擺脫,第一,讓他變醜,第二,讓他變強。


    變醜是不可能的,有井水幫襯著,他隻會越來越好看。


    小屁孩剛大病初愈,麵上還有些憔悴,病美人似的,絲毫沒影響顏值。


    所以隻能走第二條路了,變強,讓他沒人敢惦記。


    變強首先從鍛煉開始,幹活也是鍛煉的一種,花溪去繼續拔草,古扉跟在後麵幫襯著。


    他力氣小,花溪讓他拔矮的那種,大的留給她,倆人搭配,幹活不累,還很有勁,趕在中午之前把院裏的雜草都拔完了。


    花溪讓古扉去歇息,自己弄了些井水潑過去,井水的作用不亞於化肥,它很快就會長出來,到時候又是一批柴火。


    後院不小,都弄完累的癱在廊下,閉上眼,耳邊響起細微的動靜,迴頭瞧了瞧,古扉爬過來,跟她躺在一起,手拉著她的手,帶著滿足,沒有半點不耐煩。


    花溪握了握他的手,他突然抖了一下,花溪意識到不對,打開他的手心一看,肉乎乎的粉肉被勒出一條條紅痕。


    第一次幹活,傷到了?


    “怎麽不跟我說?”花溪帶著他去空間處理傷口。


    古扉來來迴迴幾次,已經習慣了空間,並不覺得有異,隻偶爾會覺得,好神奇,而且完全不像花溪說的那樣,是假的,是夢。


    他明明沒有睡覺的。


    花溪忽悠他。


    “我都不知道……”他說的是實話,幹活的時候沒感覺,後來躺在廊下歇息,注意力都在澆水的花溪身上,花溪不說的話,他到現在還不曉得自己受傷了。


    有一點微微的疼,花溪接了一盆水,擼起他的袖子,給他泡水。


    “放在裏麵五十個數才能拿出來。”花溪起身去燒水。


    古扉緊張了一下,發現她沒有走遠才輕輕的‘嗯’了一聲,乖乖的坐在原地,看花溪弄柴點火燒水。


    他好奇問,“你渴了嗎?”


    花溪點頭,“有一點。”


    更多的是燒熱水幫助古扉恢複,內服和外服。


    “那我也渴了。”古扉一雙手還泡在水裏,“我也要喝。”


    花溪笑了,“少不了你的。”


    水燒好,泡了一點點茶葉,茶葉有醒神的作用,可以讓古扉白天不睡覺,否則他晚上睡的很晚。


    說白了小孩子精力旺盛,要刻意把他的體力消耗完,實在頂不住了,他才肯睡。


    也是不敢一個人睡的原因,所以硬撐著,怎麽哄都不睡。


    花溪用兩個杯子來迴替換,把水冷涼到差不多了先喂古扉,古扉不怎麽渴,還剩下小半,她喝了。


    喝完帶著古扉出去跑步,手受傷了,不能再繼續拔草,雖然還有前院的草沒清理過。


    等明天她自己拔,讓古扉在一邊蹲馬步便是,適量的話不會傷了身子。


    跑完步倆人都有些累了,花溪停下歇息歇息,順便去後廚做飯。


    蒸兩個饅頭,然後炒個韭菜雞蛋,蛋沒有幾個了,花溪隻用了兩個,還剩下三個的樣子。


    她想孵化,但是孵化後用什麽養?怎麽孵化都是問題,聽說還很臭,所以又放棄了。


    隻能從老太監那裏買嗎?


    花溪低垂下眼,將韭菜炒蛋裝進盤子裏,稍稍刷刷鍋,加了井水,又倒了一把早就泡好的綠豆。


    泡的很久了,綠豆是軟的,一煮就炸,可以省下不少柴火。


    冬天不能吃涼的,所以缺不了柴火,能省就省。


    中午是人最困的時候,而且花溪記得古扉有午睡的習慣,飯端來,沒吃幾口,這廝已經困的睜不開眼。


    花溪又哄又騙,連帶嚇唬,說不吃完不讓他睡覺,他才勉強吃了些,倒是綠豆湯喝了不少,喝完已經處於閉著眼的狀態。


    “花溪,我好困啊。”聲音無力。


    碗小,饅頭也沒咬幾口,菜更是夾的少,總的來說沒吃多少,花溪把自己碗裏的綠豆湯倒進他碗裏,想讓他再喝點。


    碗剛端起來,砰的一聲,古扉已經倒下。


    已經不是第一次見他表演秒睡,沒什麽可吃驚的,花溪把他抱起來,脫了鞋襪放到床上。


    又檢查了一下手,井水很管用,既泡還內服,吃的喝的都是井水和空間種出來的東西,他的手恢複的很快,紅痕已經消下去些,再這樣堅持幾天,會長出薄薄的繭吧?


    花溪把他的手掖進被子裏,起身去前院繼續拔草,想一天之內把活幹完,太高估自己,隻弄掉一小片腰便疼的厲害,於是難得的,在古扉旁邊躺下。


    平時她是不會和古扉一起睡的,因為顧著古扉的年紀和性別,男女有別,現在不一樣了。


    她有預感,老太監近期會動手,她在身邊也算保護古扉。


    這一覺睡的淺,一個多時辰便醒了,醒來古扉還沒醒。


    花溪沒管他,起身開始做準備,既然知道老太監會來,自然不可能等著被欺負。


    他現在應該還不確定院裏是不是少了人,人太多雖然都是女子,但他年紀大了,一樣打不過,目前處於試探階段。


    故意隻給一個饅頭,就是想看她們鬧不鬧,鬧的話,說明院裏還有別人,東西不夠吃,沒鬧就意味著心虛,不敢來找他。


    他一定是這樣想的,所以暫時還不會動手。


    就像她要準備準備一樣,他估摸著也要準備。


    院裏有三個姑娘,隻要還有一個活著,他都要考慮考慮,畢竟年紀大了,萬一失手,可能就是小命不保。


    花溪打量了一下屋子,太小的房間不行,施展不開,她需要大一點的,但是最大的主屋被鎖了,目前隻有這些偏房。


    也湊合吧。


    她把家具都收進了空間,讓屋內空蕩蕩的,又檢查了一番,所有木板都是相連的,那就沒問題了。


    隻這些家具似乎還不夠,有備無患,花溪把隔壁的,和再隔壁的,高的矮的,板凳,桌子,櫃子都收了進去,到時候她有用。


    弄完盤腿坐在古扉的床邊,從空間拿出布和棉花,棉花是從被子裏掏的,其實想從枕頭裏掏,但是這個時代的人習慣了睡硬枕頭,枕頭裏放決明子,或者小麥子,所以想掏也沒得掏。


    花溪把布剪成一小塊,布是床單上的布,被古扉吐髒了一麵,另一麵還是好的,她剪下來打算給古扉做衣裳鞋子。


    其實一個都不會,權當試試吧。


    花溪到被窩裏拉出古扉的腳丫,他人小腳也小,巴掌那麽大點,花溪這副身子才十二歲,手沒多大,恰好可以包住他的。


    量好了尺寸,又放迴去,開始剪底,兩邊是根據他的虎頭鞋模樣剪的,有個差不多形狀就好,沒指望多好看。


    她做到一半的時候古扉就醒了,但是沒有動,一直盯著她看,花溪迴頭拿線的時候發現,小屁孩半張臉藏在被子裏,隻一雙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她。


    他平時很吵的,安靜不下來一樣,今兒居然這麽安靜,花溪都沒想到,“不睡了?”


    “嗯。”古扉在被子裏滾了一圈。


    “那過來給我纏線。”這個時代的線都是一捆一捆的,要自己纏才行,纏好的貴,這種便宜。


    “哦。”古扉從被子裏爬出來,拿了一捆在手裏。


    床上有兩捆,一捆黑的,一捆白的,花溪正在用白的線,沒有纏,用到哪,抽到哪,線都被她抽亂了。


    “花溪好懶啊,都不纏線就用。”這活輕鬆,古扉趴在床邊分線,他抓住了另一頭,在花溪的指導下把那把子線撐在腿上,然後一圈一圈的纏。


    花溪隻是笑笑沒說話。


    她這邊用線不多,縫好了,古扉還有大把沒纏好,花溪把她做的‘鞋子’翻過來,打開口子讓古扉空出腳穿個試試。


    古扉依言照做,“好像有點擠。”


    花溪摸了摸鞋頭,確實有點小,不過是她故意的,“棉花踩著踩著會變薄。”


    “哦。”古扉懵懵懂懂點頭。


    左右時間還早,花溪閑著沒事,又縫了一雙,縫完已經黃昏,瞧了一眼旁邊的古扉,因為纏線繞來繞去太無聊,差點把他又弄睡著。


    好在線也沒多少,叫他提前一步纏完,開心的拿著團球把玩兒。


    花溪收拾收拾做飯,晚飯很簡單,把中午沒吃完的熱熱重新吃。


    古扉本來就有些挑食,剩菜剩飯更挑。


    花溪提醒他,“現在不吃,晚上餓了沒得吃。”


    他平時在長明宮吃慣了夜宵,又隨時有點心和果子,晚上還有值夜的婆子,想吃什麽吃什麽,縱出了毛病,要改。


    古扉癟癟嘴,不情不願的喝了些綠豆湯,又吃了小半個饅頭,還是沒多少。


    也難怪會這麽瘦,身上都沒多少肉,小孩子有青蛙肚,軟軟的,微微凸出,他沒有。


    因為不好好吃飯。


    以前山珍海味的時候都不喜歡,現在粗茶淡飯更加不喜歡了。


    花溪喂過幾次放棄了,自己沒有自覺的話,別人是管不了的。


    花溪吃完就開始收拾碗筷,連同古扉的一起,古扉碗裏還剩下大半碗的綠豆湯,她自己喝完了。


    古扉心虛的躲在一邊,怕被她責問,但是她沒有。


    喝了湯便將碗端上,頭也不迴的鑽進夜色裏,留下古扉一個人。


    古扉看了看屋裏陰暗的火光,連忙跟上前麵的花溪。


    花溪先打水,將碗放在桶裏洗,沒有洗潔精和熱水,洗碗變得很艱難。


    “花溪,我能幫些什麽嗎?”古扉感覺到了一些不對勁。


    比如說平時花溪都會勸他多吃些,今兒沒有,知道他怕黑,每次都會等他,今兒也沒有。


    古扉搓著小手,不安的問,“你是不是生氣了?”


    花溪專心洗碗。


    “花溪。”古扉又喊了一聲,“你生氣了嗎?”


    花溪洗完將碗放在濾水架上。


    “我以後好好吃飯。”花溪起變化就是從這裏開始的,所以他本能覺得就是吃飯的問題,他沒有聽話,花溪生氣了,“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花溪擦了擦手朝外走去。


    古扉連忙拉住她的袖子,“花溪,我真的知道錯了!”


    聲音已經開始不對了,帶了隱隱的哭腔和著急,“你別不理我……嗚嗚……”


    宛如大壩似的,陡然打開,轟的一聲,江水直流。


    花溪歎息,“過來。”


    古扉乖乖的站過去,臉上還掛著兩行清淚,抽泣著,被人欺負了一樣。


    “不許哭。”


    哭聲頓了頓,古扉擦了擦臉,強忍著眼淚,“我不哭了。”


    看在他這麽乖的份上伸出手,握著他的,“我們在冷宮,不是長明宮,這裏糧食不多,每一口都很珍惜,不能浪費知道嗎?”


    “沒有浪費,花溪吃掉了。”委委屈屈道。


    花溪板下臉,“還強,你以為別人願意吃你剩下的嗎?”


    古扉癟癟嘴,又想哭,花溪用手指他,眼淚硬生生憋了迴去。


    “我以後不浪費了。”


    花溪麵色緩和下來,“記住了,身體是你自己的,你不吃,餓的是你,餓壞了以後疼的還是你,沒人疼你。”


    “花溪疼我……”


    “我不疼你。”


    “哇……”


    “再哭晚上你就一個人睡。”


    古扉淚眼婆娑,可憐兮兮的看著她,太怕黑了,所以老老實實憋著眼淚。


    花溪拉著他進屋,讓他上床睡覺。


    剛惹了她不開心,古扉也知道彌補,就算不想睡,還是安安分分的上了床,衣裳脫完,躺在被子裏,兩隻手抓住被沿道,“花溪以後不可以不理我……”


    沒等花溪說話,他又道,“如果我哪裏做的不好,惹花溪生氣了,花溪要告訴我,不能直接不理我。”


    懷著忐忑繼續,“母妃說錯一次有改正的機會,你要給我改正的機會。”


    花溪挑眉,“那就來約法三章吧。”


    正好她也有些話要告訴古扉,“以後不能隨隨便便哭,不能浪費糧食,自己的事要自己做,知道嗎?”


    她倆現在處於磨合狀態,有問題很正常,坐下來商量商量就是。


    古扉掰著手指算,“我隻有一條,你有三條。”


    “那你再想兩條。”也不是那麽不講理。


    古扉想了想,奶聲奶氣道:“你要哄我睡覺。”


    “我隻能看著你睡,你要自己哄自己。”哄小孩睡覺太難了,花溪不想攬這活。


    古扉張張嘴,想反駁,看了一眼花溪又憋屈的把話咽了下去,“知道了。”


    “第三條呢?”花溪在給古扉縫襪子,他隻有一雙襪子,替換都來不及。


    花溪打算縫個厚的,裏麵塞上一層薄薄的棉花,固定在外層上,裏頭那層盡量不用線,穿著會舒服許多。


    “我還沒有想到。”他想留著以後再提。


    花溪瞥了他一下,看穿他的小心思,但是沒說破。


    “閉上眼。”


    古扉乖乖的閉上眼。


    “睡吧。”花溪咬斷了線,漫不經心道。


    古扉還睡不著,但是怕再惹花溪不高興,就這麽閉著眼,聽著線穿過布料細微的聲音,格外的有安全感。


    他就在這種有節奏的聲音下漸漸睡了過去。


    花溪給他掖了被子,沒有走,就那麽坐在床邊,邊縫,邊偶爾看看古扉。


    小壞蛋睡的很香,嘴角都是微微勾起的。


    花溪拉過線,手突然頓了一下,她聽到外麵有些動靜。


    像是踩碎枯葉的聲音。


    今兒拔了很多草,隨意丟在地上,花溪以為是有人踩在上麵發出的。


    針在發間蹭了蹭,花溪加快速度縫製襪子,還差一個角一麵就縫好了。


    門外腳步聲越發的明顯,她聽到有人微微的喘-息,很累一樣。


    花溪的襪子邊縫好了,線在指頭上繞了一圈,打了結後咬斷。


    咯吱咯吱,窗戶被人推開,有人小心翼翼探出頭,朝屋內看去。


    桌上點了蠟燭,隱約能看到空蕩蕩的床和椅子。


    ???


    方才還在窗戶上倒影出影子來著,怎麽一眨眼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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