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鈞將事情交代了一番,便迴房中歇息了,阮瀾則坐迴院子當中,拎了那幾片竹條發愁。


    她努了下嘴,問道:“阿追,你會紮籠子嗎?”


    她的目光落在地上的那些竹片上,陸追便隨手拿起一段竹片翻弄看了看,其中一片上還沾了些血漬,也不知道是從什麽地方沾上的。


    他又瞥了一眼阮瀾的手,她手指上有深淺不一的劃痕,看那樣子都是刀蹭出來的,恐怕就是削這些竹片的時候傷的。


    從她昨晚裁衣服的模樣陸追就知道,這姑娘基本沒幹過什麽活。她身上穿的用的,還有帶著的氣質都不是普通的農家女,好似從哪處書香門第裏出來的一般,帶著股雋永和歲月靜好的味道。


    可有意思的是,她卻不是一個安分的人,含糊的得過且過,對待一些事情卻又太過耿直,天真開朗到有些殘酷,至少對於現在的陸追來說是殘酷的。


    可就是這樣兩種完全不同的氣象在她身上卷在了一起,似乎融合的很好,看不出任何的突兀。


    而他如今也是知道了阮家家裏發生的事情,便能理解為何阮瀾會給他這般感覺。


    “你是要……”陸追問道:“用這些竹子紮籠子?”


    阮瀾點了點頭:“我大體有個框架,但又總是弄不好。”


    “為何要做籠子?”陸追又問。


    阮瀾撅起了小嘴,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我想吃肉……前兩天看見後麵有兔子,就想做個陷阱籠子抓一下。”她現在是能省則省,肉並非最重要的事情,不值當花銀子,能自己做到便自己去做。“奇怪了,我看b站上明明……”


    原本隻以為她是個鄉野丫頭,如今知曉了她的經曆,反而覺得她並不容易。遭受了這麽多,卻沒有半句怨言,甚至積極想要靠自己撐起這個家。


    大抵是有種同病相惜的感觸,又或許是可憐她,陸追扯了根繩子,又拿起竹片紮了起來。


    阮瀾看他直接開工了,連忙說道:“你慢點慢點,我學一下,咱們紮兩個。”


    她比著陸追的方法開始紮,草繩院子裏挺多,是用來綁瓷器用的。這頭繞三圈,那頭再繞三圈,就能連在一起了。


    陸追做的很快,阮瀾匆匆忙忙的跟著,院子裏一時無聲,隻有竹板叩擊的聲響。


    “好了!”終於,阮瀾拎出了自己的成品,竹板製成的籠子在空中搖搖晃晃,她急的快出了滿頭汗,臉激動地紅撲撲的。


    陸追掃了她那東西一眼,竹板之間寬窄不一,寬的能平著放進去個手掌,窄的連個老鼠都鑽不進去。


    做出這種東西,也值得這麽高興?


    阮瀾又拎起陸追的那個,和自己的比了比,絲毫沒有覺得自己的作品差強人意,還美滋滋的說道:“這迴就能抓兩隻兔子了!”說完,她又對著陸追笑起來:“我好幾天沒開葷了,饞的不行。爹爹和你也需要補補身子。”


    她笑起來的時候嘴角下麵有個梨渦,淺淺的,卻好似盛了滿春的盎然生機,半絲不受那些影響。


    陸追剛要說什麽,就聽見門外有人敲門,他抬頭看了阮瀾一眼,阮瀾低聲說道:“你就在這兒,沒事兒,爹都說了你是親戚。”


    她走去開門,門外站著秦逸。


    見了阮瀾,他將手裏的油紙包遞了過來,語氣還有些尷尬:“方才阮阮妹妹走得急,韭餅忘記帶了。”


    阮瀾見他手上提著一大包,想著方才那事兒也怪不得他。畢竟說話的是他娘,而打自己進門到出去,秦逸都做的不能再熨帖了。


    更何況,有吃的不拿是傻瓜!


    她這便接了過來,衝秦逸笑了下。


    秦逸見她笑了,心裏的大石這才落下,開口說道:“方才我娘說話有些不中聽,但她沒什麽惡意,還讓我拿韭餅來給你。阮阮你別放在心上。”


    阮瀾挑了下眉——沒有惡意?那話都快戳死人了。要是原主在這兒,又因著對秦逸有些好感,真是要找個地縫鑽進去將自己埋了?


    至於這韭餅,她才不相信是秦氏送的呢。


    秦逸朝院裏看了看,有些擔憂的問道:“阮叔可好些了?家中隻有你一個,你又未曾做過什麽活,劉家村也人不生地不熟。我娘說,家中還有幾處空房子,不如請你們過去住下,也好有個照應。”


    未等阮瀾答話,他又繼續說道:“我和我娘說過了,說你肯定不願意來。她非不信,讓我來問問。之後如果我娘親自來問,你也別答應。你一個未出嫁的姑娘家,怎麽好隨便到我家來住,對你總是不好。”


    阮瀾心裏罵了秦氏一句,虧她也想的出來!去秦家住?住了自己還有得選嗎?沒得選到最後便隻能認了,到時候在秦家是什麽東西?未過門的妻?從小養大的陪床?還是看上的童養媳?


    阮瀾的記憶裏對秦逸一家也是有概念的,他那個秀才爹本身就之乎者也一大堆,又是個文弱書生,哪裏鎮得住秦氏?秦氏爹還是劉家村的裏尹,家中幾乎都是秦氏一人說了算。


    如今秦氏是打著如意算盤,幸好秦逸還有點數,掂量的清楚。


    她衝秦逸笑了笑,感謝他想得周到。但之後,她仍把手裏的油紙包遞迴給秦逸——心雖然很痛,但一包韭餅就想買本姑娘的大好青春,做夢!


    秦逸見她這般,連忙說道:“阮阮,你可別多想,我娘她……”


    秦逸的話音戛然而止,因為他看見阮家的院子裏走出來一名少年。


    這少年眉眼長的好極了,眉骨低壓,襯的眼睛深邃幽暗,帶著一分不屬於他這個年紀該有的沉著,就那樣不鹹不淡的走過來,似是眼中根本沒有他這個人。


    看了那雙眼睛,秦逸心裏莫名的就多了幾分焦躁,好似自己的想法,自己的一切都被這人看的清清楚楚,沒得遮掩。


    陸追在阮瀾身旁站定,冷聲說道:“瀾瀾,關門。”


    方才他聽見這人在門外鼓噪,說話說得含糊,但都是些什麽東西?聽上去好像是在為阮瀾著想,實則心裏別有乾坤。若是真的為阮瀾想,便根本不會在她麵前說出這種話來。


    陸追想出來阻撓,可他見阮瀾接了那包韭餅,心裏就不由得冷笑。為什麽要為她擔心?這是人家的事兒,這丫頭日後總是要嫁人的。嫁給誰,怎麽嫁,與自己有什麽關係?


    可當他看見阮瀾又把那韭餅遞迴去的時候,便再也忍不了這少年的癡纏,站了出來。


    聽了陸追的話,秦逸不由得幹咽了一下,這少年身上的勁頭讓他愈發不舒服。他壓抑住心頭的煩躁,問阮瀾:“這位是……”


    阮瀾正在苦思冥想怎麽用手勢比出“遠房表哥”,就聽見陸追在她身後說道:“我是瀾瀾的表兄,你又是哪位?”


    秦逸有些狐疑的看著陸追,阮家的人他見的也不少,並不知道阮瀾還有這麽個表哥。


    “阮阮,今天大輿鎮的官爺們又來了,同我外公說若是村子裏有來路不明的人要及時報官。最近不太平,阮叔身子又不好,你可要小心些。若是……”秦逸掃了一眼陸追:“若是有什麽人脅迫你,你隻管說,村子裏的人都會幫你的。何況你家中住了個男子總是不便,讓人說了去總是有些影響。”


    說完這話,秦逸連自己也蹙起了眉。他不知道自己為何要說這話,怎得就無端端猜忌他人,甚至還要拿個女子的名節來做文章。


    陸追聞言,眉頭不由得顫了一下。他一看秦逸便知道是個讀書人,人也算長的端正,在這處小村子裏應是不錯的成婚人選。再聯想到阮瀾之前看的那本才子佳人的話本,難保這小丫頭會為了名聲做出什麽。


    譬如……將自己的真實來曆說出去。


    他不由得低頭看向阮瀾,身子也繃的緊了些,隻待阮瀾做出什麽反應後能快些逃離。如今他氣力恢複了大半,想要甩開一個小姑娘和一個文弱書生,卻也不難。


    作者有話要說: 陸追:這人怎麽總是來纏著我表妹?表妹已經被我承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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