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幽瞥了一眼蘇十七娘,見蘇十七娘如今雖然有護身仙石保護著她,可她卻已經沒有力氣再來對他動手,於是便盤腿坐下,給自己設置了一道結界。


    然後,他在結界中將引魂燈拿出來。


    輕輕摩挲著引魂燈,溫柔看著引魂燈裏已經凝結成人形的魂魄,玄幽輕輕一笑,“你的屍骨,我一直帶著。”


    可惜,她此刻魂魄處在混沌中,聽不見他說話,也看不見他。


    他略帶遺憾的收迴摩挲引魂燈的手。


    他從體內空間中釋放出一具巨大的九尾狐殘骸,將骸骨小心翼翼鋪在地上。


    那具殘骸身上的皮毛散發著幽幽的白光,身後的九條尾巴盡斷,顯然是當年被圍攻後慘死在幽穀的瑞獸九尾狐。玄幽心疼的看了一眼那斷了尾巴的根部,收迴視線,溫柔對引魂燈裏閉著眼睛的魂魄說,“傳說中仙魂可以讓人死而複生,當日我感覺到你出事了,去幽穀找你,卻隻看到了你的殘骸,你的魂魄已經轉世輪


    迴了。要不然,我早就複活你了。”


    他將引魂燈放在殘骸旁邊,低聲說,“這些年我一直收著你的屍骨,就是為了找到你的魂魄,讓你複生。”


    現在,是時候了。


    蘇十七娘震驚的望著那具骸骨,“不!你不能這樣做!”


    她要讓這賤人成為她的孩子受她折磨,玄幽不能複活這賤人!


    玄幽根本看也沒看一眼蘇十七娘,然後從體內空間裏拿出了一隻又一隻精致漂亮的小瓶子。


    裏麵全是他收集的仙魂。


    仙魔大戰中死去的天仙天神無數,為什麽別人沒有收集仙魂,而他要這樣做呢?


    他想,是因為他心中有一個有最在乎的人吧。


    哪怕明知道她比他強大得多,未必會死在他前麵,可他仍舊下意識收集了這些仙魂,以防萬一……


    萬一哪天她死在了他前頭呢?


    這些仙魂就可以讓她複生了不是麽?


    他沒想到,如今竟然真的用上了。


    玄幽看著一大堆瓶子,說,“也不知道這些夠不夠……仙魂可以輕鬆複活凡人,可是要想複活大妖卻需要無數仙魂才行。而你不僅是大妖,還是始祖古獸……”


    玄幽有點擔心,怕自己收集了幾百隻仙魂還不夠複活她一個,那可怎麽辦呢?


    不過不管怎麽樣,總得試試不是嗎?


    玄幽將一隻又一隻仙魂引出來,掐訣將仙魂壓縮,凝煉,幾百隻仙魂最終化成一顆黃豆大小的丹藥。


    丹藥圓滾滾的,看著極其可愛,散發著巨大的吸引力。


    玄幽將引魂燈中那人的魂魄引出,緩緩引著她落入巨大的九尾狐殘骸中。


    手中丹藥送入殘骸眉心,丹藥瞬間化作藥液裹著她的魂魄一起鑽入九尾狐殘骸的眉心處,隱沒。


    玄幽無視了蘇十七娘的咆哮和怒吼,緊張的等著那人複生。


    那具九尾狐殘骸漸漸的有了溫度,心口處似乎有了起伏。


    可他不敢冒犯她,不敢伸手去觸碰她心口。


    等了漫長的一個時辰,玄幽終於看見那隻九尾狐睜開了眼睛。


    那雙眼,空洞洞的,裏麵是無限黑氣。


    玄幽一怔!


    他知道她的眼睛早就被劇毒融化了,但她眼中怎麽會有黑氣呢?


    那邊,憤怒咆哮著的蘇十七娘看到這一幕,突然笑了!


    “哈哈哈哈……恐怕要讓你失望了呢!”


    蘇十七娘大笑幾聲,似乎在嘲諷玄幽的愚蠢。“別人用仙魂複活凡人,都隻用一兩個,因此隻會沾上少許的因果和罪孽,不會有太大影響。可你為了複活她,用了幾百個仙魂,而且個個都是為了維護天界而英勇戰死的英魂!他們的仙魂的確能複活這賤


    人,可他們英勇戰死本可以投胎,卻因為你和這賤人而悲慘的魂飛魄散,他們怎能甘心?”


    “……”


    玄幽心頭一震。


    他沒想到自己好心想複活她,到頭來竟然是害了她!


    眼看著眼前這複生卻喪失了神智的九尾狐要站起來大開殺戒了,玄幽再顧不得其他,立刻獻祭了自己——


    他以他玄幽九尾狐始祖的強大氣運為祭,將眼前這隻養育他長大的九尾狐身上的罪孽全部轉移到他身上!


    當黑氣盡數湧入自己體內時,玄幽忍受著蝕骨的痛苦,掙紮著又看向遠處的蘇十七娘。


    這麽多罪孽加身,他今日必死無疑!


    可他死了以後,這個才剛剛複活,還是個瞎子的瑞獸九尾狐,又怎麽能是蘇十七娘的對手?


    怕是等他一死,她又要再次被蘇十七娘害死吧?


    玄幽痛苦得額頭上全都是汗,他忍著疼,再次掐動手訣——


    他今日以玄幽九尾狐始祖的身份,將整個玄幽九尾狐族獻祭與她!


    從此她與玄幽九尾狐一族相依相生,隻要人間界的玄幽九尾狐一族不滅,她便能永世不死!


    做完這一切,玄幽再看向蘇十七娘,勾唇,“我已將玄幽九尾狐整族獻祭與她,隻要人間界還有一隻玄幽九尾狐活著,她就不死不滅。”


    而蘇十七娘如今的肉身,是玄幽九尾狐。


    蘇十七娘也明白了玄幽的目的!


    “小孽種,你、好、狠!”


    她恨得一口血再次吐了出來!


    她如今也是玄幽九尾狐,所以隻要她自己還活著,眼前這賤人就不會死!


    而她想要殺了這賤人,就必須先殺了所有玄幽九尾狐,然後再自殺,這才能殺了這賤人……


    可她要是都自殺了,誰他媽來替他殺了這賤人啊!


    蘇十七娘恨毒了玄幽,可她卻拿玄幽毫無辦法,誰讓她此刻是玄幽九尾狐呢,誰讓她現在是玄幽的孫子呢!


    這該死的玄幽,這該死的天道!


    玄幽看著蘇十七娘猙獰的表情,倒是釋然的笑了。


    他已經盡力了。


    如果真有一天,玄幽九尾狐一族被蘇十七娘害得盡數滅絕,那也是天意,他無能為力了……


    玄幽忍受著從眼前這隻九尾狐身上引渡過來的罪孽之氣的折磨,溫柔看著這隻九尾狐。


    他將玄幽九尾狐一族的命數係在了她身上,此刻她等於重獲新生,應該會變化成誕生時最初的模樣。


    玄幽溫柔一笑,他被母親帶到她麵前時,她已經是一隻非常巨大的狐狸了,他從未見過她小時候的可愛模樣……


    如今,能夠在臨死前見到她玉雪可愛的模樣,他也不算遺憾了。


    在玄幽期待的目光注視下,這隻巨大的瑞獸九尾狐漸漸縮小蛻變,從小山包一樣大的身形,最終變化成了巴掌大的袖珍小狐狸模樣。


    而她因為得到了玄幽九尾狐整族的氣運,因此她瞎了的雙眼也在重獲新生的過程中,漸漸恢複如初。


    她的眼睛再不是黑洞洞的一片,她眼眶裏是兩隻比琉璃石還漂亮的眼珠。


    玄幽靜靜看著袖珍小狐狸蹬著腿茫然的望過來,他笑得更加溫柔。


    “你小時候,比我小時候乖多了。”


    他輕輕笑了一聲,想伸手摸摸眼前的小狐狸,卻礙於輩分,最終收迴了手。


    他眼中帶著一絲絲遺憾,輕聲說,“如果我能早出生幾十萬年……那該多好。”


    如果我能在你小時候遇見你,該多好。


    如果你不是養育我長大的人,我愛慕你時,便不會被人罵做不知廉恥……


    而你不是養育我長大的人,也就不會將我當成一隻小崽子,也許,你會同樣愛上我……


    玄幽帶著最後的遺憾,閉上了那雙漂亮的狐狸眼。


    他死了。


    他麵前的小狐狸似乎感知到了什麽,朝他踉踉蹌蹌的跑過來,用柔嫩的小爪子撥拉著他的手指,見他一動不動,她哀哀的叫著……


    蘇十七娘看到玄幽死了,撤去了護身仙石的保護,走到玄幽身邊。


    低頭看著腳邊這隻軟趴趴的小狐狸,她狠心的一腳踩了上去!


    該死的孽障!


    “嗚嗚……”


    本該被她一腳就能踩死的小狐狸,她拚命踩下去後小狐狸卻隻是痛叫了幾聲,根本沒有死。


    等她抬起腳,小狐狸立刻連滾帶爬的離她遠了一點,然後便沒事人一樣抖抖毛躲在了玄幽的屍體後麵,怕怕的望著她。


    蘇十七娘捂著疼痛的心口,不得不承認了現實。


    隻要玄幽九尾狐一族未曾滅絕,這小東西就不會死,哪怕遭遇了致命的傷害,也能跟沒事人一樣……


    蘇十七娘放棄了將小狐狸弄死的念頭。


    她不知想到了什麽,忽而勾唇一笑——


    “我弄不死你,但我可以封印了你的記憶,你照樣得認我做娘親不是麽?”


    現在這隻軟趴趴的小家夥根本不是她的對手,想封印這小家夥是多麽簡單的事情啊!


    蘇十七娘拎著小狐狸的後頸,露出陰翳的一笑。


    即便這小狐狸沒有入她腹中,沒有吞食她的血肉而誕生,沒有欠她生養之恩,那又如何?


    隻要這小狐狸被封印了記憶,一輩子不知道真相,那自己就一輩子都是她娘親!


    蘇十七娘手中光芒一閃,將封印印記推入哀叫著的小狐狸眉心中。


    等光芒在小狐狸體內凝結,徹底封印了小狐狸剛才的記憶後,蘇十七娘對再次睜開懵懂雙眼的小狐狸溫柔說道——


    “乖,我是你娘親,我叫……蘇雲娘。”


    “吱吱。”


    小狐狸懵懵懂懂的抱住蘇十七娘的手指,用小腦袋蹭了蹭她。


    這是娘親。娘親是蘇雲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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