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玉娘似乎感覺到了容德心中的不平靜,她勾唇冷笑一聲,說:“她現在昏迷了,而你因為這些功德之力修為再次漲了幾分,你完全可以用修為壓製昏迷的她,用‘真言術’問她是否喜歡你啊!”


    容德手指一顫,沒迴答。


    沒錯,他現在不是普通人了,他可以用佛力壓製住昏迷的她,用真言術從她口中問出真話……


    可是他不想問。


    他怕之前那麽多美好的迴憶隻是他自己的一廂情願。蘇玉娘再次用她蠱惑人心的嗓音催促著容德,“你不敢問?可是你必須問!因為你剛才對她做了不該做的事!如果她是真心喜歡你,那麽你做的事情最多算是兩情相悅的人做了一點彼此都能接受的事情,你


    不算犯罪。可她要是不喜歡你,你之前那兩個時辰裏對她做的事情就是犯罪!”蘇玉娘大聲笑著,說:“她要是不喜歡你,那你就跟牢獄中那些罪該萬死的男人沒有區別!你猥褻了一隻幼崽,你毀了她的清白!作為出家人,你因為兩情相悅而破了戒不算什麽,及時改正就好,可你這個


    和尚要是對一個根本不喜歡你的女子做了罪大惡極的事,那你是應該下十八層地獄的,你要永不超生的!”她步步緊逼,不給容德半點後退的餘地,“小和尚,如果你是個玷汙了她人清白的淫僧,你還有何麵目在佛門中待下去?你這樣的人侍奉佛祖,怕是會讓佛祖也為你蒙羞吧!你要迴佛門之前,就得問個清楚


    ,否則,你有何麵目迴去!”


    蘇玉娘的話一句一句砸下來,讓容德臉色慘白。


    他緊緊掐著掌心,眼神一片暗沉。


    他知道他不該聽信這妖狐的話,可是這妖狐說得沒錯,如果蘇卿若根本不喜歡他,那他剛才做的事情算什麽?


    在他沒有確定他做的事情究竟是合法合理的還是犯罪之前,他有何麵目迴到佛門中去?


    哪怕他瘋狂的想逃避,他也必須問清楚。


    他得幹幹淨淨的迴佛門,不能讓佛門為他一個人蒙羞。


    深深吸了一口氣,容德掐著掌心,做出了決定。


    他顫抖著手放在蘇卿若眉心,不帶有任何敵意的溫和佛力順著食指的指尖鑽入蘇卿若腦海中。放了大招沉睡過去的蘇卿若隻是皺了皺眉頭,就再沒有其他反應了——


    她昏迷前知道她身邊的人是容德,她相信他不會傷害她,所以佛力湧入腦海時,她也沒有半分抗拒。


    沉睡中的她,很奇怪的聽到了低沉的嗓音在她靈魂深處響起。


    ——“你,喜歡容德嗎?”


    沉睡中的蘇卿若茫茫然的想,容德是誰?


    好半天她才想起了這個人是誰,然後迴答說,“不喜歡啊。”


    那聲音顫抖著繼續問她,“那你為什麽要一直纏著他?”沉睡中的蘇卿若腦子非常不清醒,隻知道她必須迴答這個問題,於是她便沒有任何顧慮的迴答說,“我怕死嘛!如果琳琅姐姐一直陪我的話,我當然不會去纏著一個和尚啦,可是琳琅姐姐走了,我一個人好


    害怕,隻好賴上他啦!”


    ……


    容德聽著沉睡中的人在自己懷中如此坦誠的迴答,臉色慘白。


    他緊緊咬著下唇。


    果然是他自作多情了。


    他以為她是因為喜歡他才一直纏著他,原來,她真如蘇玉娘所說,隻是在利用他。


    容德用另一隻手按在自己心口,第一次傻傻付出去的真心,就這麽被人糟蹋了。


    他無法形容自己此刻這種痛苦的感受,他隻知道,這種痛苦的滋味,讓他眼睛酸澀,有點想哭。


    十五歲的小和尚紅著眼眶努力憋住了想哭的衝動,他明明可以到此為止不再繼續追問下去,可他沒有放棄,他自虐一般繼續用真言術問她——


    “人族有那麽多厲害的修者,妖族也有許多厲害妖修,容德隻是個什麽都不會、修為又低微的和尚,你為什麽要賴著他,不去找別人?”


    容德掐著掌心,緊盯著懷中人。


    他不是想自虐,他隻是期待著,也許他在她心目中是跟別人不一樣的,如果他在她心中很重要,哪怕她不喜歡他也沒關係,他多少也能找到一點安慰……


    可是他注定要失望了。他懷中的人因為真言術的作用,閉著眼睛茫然無覺的坦誠迴答,“他現在是挺弱的,什麽都不會,不過他是唯一一個有能力發下大宏願的和尚啊,他前途無量的!修為比他高很多的人眼界也高啊,我就算送


    上門去人家也不見得會好好保護我,倒不如在小和尚弱小的時候跟著他,將他慢慢培養得強大,反正我也不缺那些修煉的天材地寶啊,隨便分他一點就好了。”


    容德掌心都被自己掐出血來,他沉默的看著蘇卿若,半晌後,他追問——


    “如果他很沒用,始終強大不起來呢?”


    “他要是天資聰穎卻後繼無力,那就不要他了,重新換一個人唄!”


    容德掌心裏的血跡蔓延到了心口,他沉默看著蘇卿若,良久才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他沒有問蘇卿若,他仰頭望著天,自言自語——


    “你怎麽能這樣呢?看他有潛力就纏著他,他沒用了就不要他了,你怎麽能……這樣?”


    他胸中情緒翻湧,疼得跟撕裂了似的。


    他自言自語時沒有撤迴手指中湧向蘇卿若眉心的佛力,於是真言術繼續作用下,蘇卿若很天真無辜的迴答——“我為什麽不能這樣啊?他一個鄉下小和尚,什麽都沒有,我給了他帝流漿,我還有佛心石和九轉佛蓮也可以給他,別人求都求不到的修煉異寶我全都送到他手上了,我哪裏對不起他啦?給他這麽多寶貝,我隻要他保護我而已,這個交易很過分嗎?至於以後他無法變得強大的話我就不要他了,這更沒什麽不對啊!他浪費了我那麽多天材地寶,我不要他賠償,隻是拍拍屁股走人去找個比他更好的而已,這有


    什麽錯啊?”


    容德聽著懷中小狐狸據理力爭,而且說得很有道理,他輕輕笑著,笑著,唇間緩緩溢出一絲殷紅。


    是,你沒有錯,你很大方了……


    可是在你的交易裏,我卻因為你的曖昧而付出了真心。


    有蘇卿若,即便我未曾對你動男女之間的心意,我也早就拿你當朋友了。我跟你說過,隻要有我活著一天,就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我一片真心,可你,就是這麽對我的嗎?


    交易……


    我付出的真心,在你眼中隻是交易。


    我有用的時候,你會跟我假裝朋友,等我沒用了,你可以毫不留情的走……


    嗬,妖果真是妖,你們根本就沒有心的。


    容德緩緩擦拭掉唇邊的血跡,凝視著蘇卿若的臉,一字一頓的問:“你今日帶我來陳府,可想過,我會死在這裏?”


    懷中的蘇卿若誠實迴答,“想過啊。”


    容德輕笑一聲,你知道我會死在這裏,可你還是帶我來了,因為我於你而言,無關緊要,是麽?


    我僥幸不死,就能得到大功德,修為晉升,從而更好的保護你。


    我若是死了,對你毫無損失,你可以轉頭就開開心心的去找別人做靠山,連為我收屍都懶得……


    有蘇卿若,你真是好極了。


    容德抽迴手指,再也不想問下去了。


    他知道自己是自作多情了,還需要問些什麽呢?


    問得越多,隻會越襯得自己像個傻子罷了。


    他擦掉嘴角又溢出來的血,麵無表情的將蘇卿若抱起來,一步步離開陳府。


    她利用他,是她錯,但他在狐媚術的作用下對她做了不該做的事,卻也是他的罪過。


    她想要他保護她,可以,他會一直保護她,彌補自己今日犯下的過錯,但自今日起,他會將她從心上剜去,從今以後,他不會再為了任何人而讓自己的佛心蒙塵。


    誰也不值得。


    ……


    蓮音寺所在的那片山腳下。


    容德雇了兩個婦人將昏迷中的蘇卿若送迴蓮音寺讓他師父幫他安置,他自己則在山腳下靜靜望著蓮音寺的方向,緩緩跪下。


    他臉色冰冷,一步一叩的在山路上前進,偶爾有路過的農戶和香客們驚奇的打量他圍觀他,他也不閃不避,挺直背脊一步一叩首。


    他是佛門的罪人。


    不這樣誠心懺悔,他便迴不去他的佛門。


    山路崎嶇,又不平整,有山石有砂礫有樹枝,容德沒有用佛力護體,他以他的肉體凡胎在尖銳的地上跪著,叩首。


    他的膝蓋被紮破,他的額頭被磕破,看不見盡頭的山路上,盡是他斷斷續續的血跡。


    佛祖,弟子錯了。


    ……


    千年後的蘇卿若怔怔的望著這一幕幕,眼角濕潤。


    她根本不知道當年容德在她昏迷時用了真言術問她那些問題,她更不知道自己坦誠的迴答讓他吐了血。


    想想當時她無意中造成的誤會和種種曖昧,想想小和尚原本一個單純無辜的少年人被她無意中誘惑得動了心,她卻在他真心喜歡上她的時候給了他沉重一擊,讓他嘴角溢著血麵對殘酷的事實……


    突然間,她心中對小和尚那點怨離奇的消失了,她再也恨不起來了……


    這一切追根究底,不是她自作孽麽?


    是她去招惹了人家,是她為了報私仇顛顛的把人家騙到陳府來,是她害得人家中了蘇玉娘的狐媚術,也是她自己傻傻的毫不設防的昏迷過去,給了人家可乘之機——


    而此刻,更是她害得一個天真純潔的小和尚經受了情傷,一步步匍匐在山路上,懺悔認罪。


    他的血,刺痛了她的雙眼。


    她遠遠跟在千年前的容德小和尚後麵,看著那瘦弱的身影一步步蹣跚前行——“難怪他突然間性情大變……難怪他從此變得麵冷無情……這都是我作的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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