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容德懷裏抱著一隻乖乖裝作普通小狐狸的九尾狐,離開了蓮音寺。


    昨晚蓮音寺外麵堆放著的柴垛等等東西,已經被人收拾得幹幹淨淨,看樣子是楊府的人收拾的。


    容德看了一眼就收迴目光不再關注。


    沒想到等他走到山下,卻看見一隊人馬安安靜靜的站在山路盡頭的官道上,正前方還有一輛被白布覆蓋的馬車。


    容德一看那站在馬車旁邊的人的服飾就看出來了,這是楊府的人。


    他端著一副高僧姿態,不急不緩的走下山路。


    那邊的人馬早就看見了容德,馬車旁邊的管家也叫醒了裏麵的主人,等容德剛走下山路來到官道上時,馬車裏的人也已經走出來了。


    楊老相國穿著一身黑色服飾,摘下了頭頂的金冠,換上了一根樸素的木簪。


    他作為父親不能為那不孝子穿麻衣,卻又是真的痛心失去了那不孝子,所以穿了身黑色的簡單袍服。


    昨晚痛失愛子,必定一整夜沒睡,此刻的老相國臉上難掩疲憊,卻還是強打起精神,恭恭敬敬的上前朝容德雙手合十行了個佛門禮。


    “老朽見過大師。”


    曾經他叫容德為小師父,經過昨晚,他哪裏還敢叫小師父,唯恐冒犯了這位得佛祖喜愛的大師。


    容德還禮,“小僧有禮了。”


    目光在馬車那邊掃了一圈,沒見到馬車上再下來人,容德便知道了,看來老夫人還是不能諒解他這個所謂的殺人兇手,隻有老相國一個人來了。


    不過他也沒放在心上。


    這的確是他欠了楊府的,老夫人能被老相國帶迴楊府,不再為難蓮音寺的人,他已經很感謝老相國了,至於老夫人的怨恨,恨就恨吧,他即將走上殺戮之路,以後少不了人會恨他入骨。


    老相國順著容德的目光看去,看出了容德的心思,他頓時羞愧極了,“大師見諒,老朽不僅教子無方,還教妻無方——”


    他深深鞠躬行了一禮,然後抬頭看著容德愧疚道,“昨晚賤內在貴山門前行事猖狂,冒犯了貴寺眾位高僧,老朽已經將她看管在府內,絕不讓她離開府門寸步,擾了貴寺眾位高僧清修。”


    容德忙側身避開老相國行禮。


    這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重臣,曾經這背脊隻對著當朝皇帝而彎折,他即便是佛祖派來的真正使者,也不會如此沒分寸的受老相國的禮。


    何況,他還不是佛祖的使者呢,隻是別人誤會後,他出於私心沒解釋罷了,咳……


    他一手抱著小狐狸,一手舉在胸前,垂眸溫和的說:“施主不必如此,昨夜之事本就是小僧欠了您和老夫人,您……”


    “大師言重了!小兒之死是他自作孽,大師萬萬不要再心懷愧疚了!”


    老相國趕緊打斷容德的話,一臉惶恐。


    此刻容德在他眼中就是真佛轉世,他哪兒敢將自己兒子的死歸咎在這尊大佛身上啊,哪怕是大佛自己開口說,他都不敢聽!


    容德做出無奈的樣子,歎了一口氣,說:“施主寬宏大量,小僧謝過了。”


    看了一眼似乎有事情要求他的老相國,他溫和的問道,“今日施主在此,可是有什麽要事?”


    老相國聞言,臉上露出一點為難的表情來。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容德的臉色,見容德此刻心情似乎不錯,說話什麽的也很好商量的樣子,於是試探著問,“昨晚大師曾說,可以為小兒誦念經文讓他洗清罪孽,早日往生……不知大師什麽時候才有空閑


    ?”


    容德恍然大悟。


    他就說麽,即便老相國心裏承認了楊公子罪有應得這個事實,可楊公子昨晚才死,今天老相國不在家安排楊公子的後事,反而大清早來山下等著是想做什麽?


    原來是因為這個。


    垂眸看了眼懷中乖乖巧巧裝作普通狐狸的小妖怪,容德不知道自己去超度楊公子會不會讓小妖怪不高興,於是沒有立刻答應。


    他對老相國說:“小僧今日有要事在身,過兩日再登門拜訪,施主以為如何?”


    “自然是大師您的事要緊!隻要大師願意不計前嫌超度小兒,老朽等多久都沒關係!”


    老相國喜出望外,忙點頭答應。


    能得到高僧鬆口他就已經很滿足了,至於時間上的早晚,不怕,蓮香鎮的風俗是人死了要停靈七日,高僧別說兩日後來,就是第七日再來都沒關係的!


    容德跟老相國又說了些話後便離開了。


    等到看不見老相國那一隊人馬了,在他懷裏安安分分呆著不出聲的蘇卿若仰頭問,“你真要去超度那楊公子啊?”


    容德遲疑了一下,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他問:“你有什麽看法?”


    蘇卿若不太高興,嘀咕道,“我不信你看不到那楊公子身上纏繞的血氣和黑色煞氣,他手上的人命可不止纏著他的那女鬼一個。他父親做了多少年相國,他就猖狂了多少年,禍害的人還能少麽?”瞅了一眼容德,蘇卿若哼了一聲,“佛祖也不能不講道理的吧,善有善報,惡就沒有惡報啦?你不能因為對楊老相國心懷愧疚,就真的要把這麽個惡貫滿盈的人送去投胎,讓他再世為人再去害人,這是不對


    的!”


    容德聽小妖怪說得義憤填膺,本來就不怎麽願意超度楊公子的他,此刻就順水推舟了。


    “嗯,你說得有道理。”


    容德點頭,毫不猶豫的說:“那就不超度他了。”


    蘇卿若驚訝的瞪大眼睛。


    他真的答應了?


    看他之前明知道楊公子不是好人還要一門心思的收了楊府那女鬼,她還以為他現在也要是非不分的超度楊公子呢。


    她用爪子撓了撓自己的下巴,睜著圓溜溜的眼睛,問:“喂,小和尚,你是因為覺得楊公子惡貫滿盈不值得你超度,還是因為……因為我啊?”


    容德本來自己就不太願意超度,但蘇卿若這麽問了,他突然不願意說實話了。


    讓她誤會他是因為她才妥協,也蠻好。


    於是他便隻微笑著看著她,一言不發。


    但這對蘇卿若而言,卻是最明顯的迴答。


    蘇卿若看著他溫和的雙眸,別扭的甩了甩尾巴。


    ——不迴答,隻這麽看著我,所以他的答案已經很明顯了吧,他是因為我不樂意讓他去超度楊公子,才無奈妥協了,順了我的心意。


    想到這兒,蘇卿若覺得很不好意思。


    她是個嫉惡如仇的大妖,可他卻是個爛好心的和尚,她都沒能順著他的心意陪他去超度楊公子,他卻可以為了她而放棄他佛門弟子的堅持,真是……


    蘇卿若埋頭心想,哼,我才沒有被這個傻和尚感動呢!


    容德看著小狐狸在他懷裏別扭的將尾巴甩來甩去,微微一笑,深深藏起了自己的小心機。


    年紀小小,腹黑本性已現端倪。


    “這個是我們狐族的藥丸,叫孕子丹,我們狐族吃一顆就能誕育一個子嗣。你到時候拿給老相國吧,咱們害死了他兒子,賠給他一個就扯平了。”蘇卿若雖然嘴硬的認為自己沒有被人家感動,但偷偷瞄了一眼人家溫和的眉眼,還是忍不住別扭的從體內空間裏拿出一顆孕子丹遞給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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