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壁虎一步不停的朝地圖最北關行走,很快就離開主城區的線路,然後踏入幾個小鎮子的領地,再繼續往北離開,一直到那片不毛之地——


    而到了那裏,就已經是這張地圖的最邊緣地帶了。


    秦夜離鎮守邊關四年,這點警覺性還是有的,看著壁虎,他臉色凝重,抬手叫來韋宴,“迴王府,讓母親將大月朝疆域圖給你,速速來此。”


    韋宴一驚!


    通常這種疆域圖是不能讓無關人等看見的,都是放在主帥的臥房中珍藏著,隻有大戰時才會請出來!


    但韋宴眼中的王爺是無所不能的,他相信他家王爺做事有分寸,既然王爺吩咐了,他不敢遲疑,立刻迴秦王府。


    “等等——”


    秦夜離看到韋宴轉身要走才想起疆域圖不能給無關人等看,於是叫住了韋宴,對蘇卿若和孟純陽古玉昭說:“我們迴王府。”


    孟純陽從秦夜離的神色中看到了嚴重性,立刻讓古玉昭將地圖和壁虎等東西收起來。


    陳家三口還等著看陳麗珠的父母是誰,誰知道秦王和一眾侍衛竟然要走,三人都有點措手不及。


    陳夫人不甘心,上前跪求,“王爺,民婦想知道那個害死民婦女兒的兇手是誰!求王爺成全!”


    秦夜離將蘇卿若打橫抱起,頭也不迴的往前走,“韋宴,帶上他們。”


    “是,王爺!”


    韋宴領命。


    陳夫人見王爺能讓她們去秦王府看陳麗珠的父母是誰,心中一鬆,忙站起來跟了上去。


    平日裏走幾步路就要停下來歇一歇的貴夫人,此刻小跑著跟在後麵,竟然沒有被落下太遠,足可見得她心中有多想見仇人,又有多想報仇。


    從陳府大門出去,經過陳麗珠身邊時,看到被侍衛看守著不敢動一下的陳麗珠,陳夫人腳步微頓。


    “母親,母親您是來救我的嗎?母親我是不是有救了?王爺他走了,是不是不懲罰我了?”


    陳麗珠剛剛看到秦夜離抱著蘇卿若離開,她又嫉妒又害怕,此刻看到母親出來,她忙掙紮著想求救。


    陳夫人雖然停下了腳步,但卻沒有靠近她。


    陳夫人站在幾步之外看著這個精心撫養了二十幾年的孩子,眼淚滾落,但她還是狠了狠心轉身朝秦王府那邊跟過去。


    那個可憐的孩子,如果當時沒有被陳麗珠的父母害死,如今也許比陳麗珠更漂亮更可愛吧?


    可是因為陳麗珠和她父母,竟然讓那個可憐的孩子在她慘死了四次!


    不……


    加上被她害死的陳麗華這一世,那可憐孩子慘死了五次!


    這一切都是因為陳麗珠和她父母!


    即便再舍不得跟陳麗珠的這份母女情,陳夫人也必須狠下心斬斷這段感情,否則,她對不起自己的親生女兒!


    “母親——”


    陳麗珠錯愕的望著陳夫人的背影,她的母親一向疼愛她,之前還為了她而給秦王磕頭,怎麽現在竟然連安慰她一句都沒有?


    她怔怔的收迴目光,看向陳嶽森和陳家主。


    “父親,哥哥,母親她——”


    “別叫我哥哥。”


    陳嶽森冷冰冰的看著陳麗珠,言語中帶著一股憎恨的味道。


    陳麗珠愕然。


    她一個人在陳府門口緩了這麽長時間,耳鳴聽不見聲音的毛病已經沒問題了,因此她親耳聽見了哥哥冰冷無情的話!


    什麽叫“別叫我哥哥”?


    他這是——


    忽然意識到了什麽,陳麗珠眼中閃過一抹惶恐,身子也瑟縮了一下。


    陳家主畢竟是活了五十幾年的老人精了,眼尖的發現了陳麗珠的反應,他微眯著眼,上前一步咄咄逼人的盯著陳麗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陳麗珠聞言更是心中慌亂無比,對上陳家主犀利的眼神,她忙壓下心中的不安,故作茫然,“父親您在說什麽?我知道什麽?我什麽都不知道啊!”


    她一邊說一邊看向陳嶽森,平日裏除了母親最疼愛她,就是哥哥對她最好了!


    她哭著想往陳嶽森那邊去,弱聲弱氣的說:“哥哥,我的臉好疼,我膝蓋也跪疼了,哥哥……”


    “夠了!我再說一遍,我不是你哥哥!從今以後,我再沒有妹妹!”


    陳嶽森再次打斷陳麗珠的話,他也不是傻子,從父親的態度中意識到了不對,他想起母親失去第三個女兒和第四個女兒時,陳麗珠分明都在現場!


    尤其是母親失去第四個女兒時,正是因為在陳麗珠房中吃了桂花糕才中毒,剛查出有孕就流產,甚至還因為毒性太大失去了生育的能力!


    可惜那時候他們一心以為是有人想害陳麗珠,最終的確也在陳麗珠院子裏的丫鬟中找出了別的姨娘安排的眼線,便將人屈打成招活活打死……


    他們竟然從沒懷疑過,那毒是陳麗珠下的!


    畢竟那時候陳麗珠才十一歲啊!


    誰能想到她小小年紀就能下此毒手,誰又能想到,做女兒的會親手下毒殘害自己的母親和一母同胞的弟弟妹妹!


    陳嶽森和陳家主對視一眼,沒有再在陳麗珠這兒浪費時間,拜托侍衛一定要看守好陳麗珠後,兩人急匆匆的駕車朝秦王府追去。


    他們要將陳麗珠可疑這件事告訴王爺!


    ……


    秦王府。


    秦夜離和蘇卿若以及孟純陽師兄弟兩人,此刻都在秦夜離書房中。


    桌案上擺著一張很大的大月朝疆域圖,四人一同盯著疆域圖上的壁虎,看它這一次最終要去哪兒。


    壁虎沒讓秦夜離失望,它一路出了關隘,經過了不毛之地那片公共區域,徑直朝標著遊牧部落的地方爬去。


    隻不過遊牧部落一向喜歡遷徙,秦夜離這張地圖上隻標注了遊牧部落的大致範圍,但人家具體在哪兒駐紮,秦夜離也不知道。


    此刻看著這壁虎趴在敵寇區域不動了,秦夜離不用想都知道這個部落在哪兒聚集了。


    他白皙修長的手指輕輕點著那個位置,對蘇卿若說:“這件事肯定不簡單,他們費盡心思將陳府的嫡小姐換成了遊牧部落的孩子,一定有陰謀。”


    蘇卿若勾唇,“也不一定,也許陳麗珠的父母是被陳府迫害過的人,將女兒送入陳府後,他們因為其他原因被抓捕到敵寇部落去了呢?”


    感覺到秦夜離心中由興衝衝的得意變成失落,她停頓了一下,揉著他的腦袋說:“當然,你說的這種可能性更大。就不知道,陳府這種嫡女被調包的事情是特別的個例,還是偌大的北關都有這種事情?”


    看向對麵置身事外的孟純陽和古玉昭,蘇卿若莞爾一笑,補充說:“而且既然這些人能在二十五年前就動手,不可能二十五年裏什麽也不做……也許,連京城裏一些達官貴人的孩子都被調包過呢。”


    孟純陽和古玉昭聞言驀地抬頭!


    京城也可能會有?


    沒錯,畢竟二十五年了,誰知道那些人下手的範圍有沒有擴大……


    隻不過,那些人到底想做什麽!蘇卿若不管孟純陽和古玉昭的震驚,側眸看向秦夜離,溫柔說:“這事兒不一定就真的是敵寇的陰謀,也有可能像我說的那樣,隻是陳家主和陳夫人得罪了什麽人,才會被人害了嫡女——想知道事情究竟是


    怎樣的,咱們不如先找幾個人試驗一下?”


    秦夜離對蘇卿若的話是言聽必從,他一點疑問都沒有,直接點頭,“好啊,怎麽試?”


    蘇卿若笑眯眯的說:“你忘啦,北關那幾個將軍伯爺什麽的,還住在王府中呢。”


    秦夜離一點就通,連忙點頭!


    “對!假如那些遊牧部落真的有什麽陰謀的話,連陳府那樣一個富商之家都不放過,那肯定不會放過這些將軍伯爺的。我這就去找人弄點血,看看她們的親生父母是不是也是遊牧部落那邊的人!”


    秦夜離說完就準備去行動,古玉昭看著他的身影,一臉的欲言又止。


    秦夜離側眸看他,“有事?”


    古玉昭默默的摸了摸鼻子,有點慫慫的,低聲說:“如果真是遊牧部落的陰謀,那……那王爺你剛出生時有沒有可能也是被人調包過的?”


    “……”


    秦夜離腳步一頓,身子僵硬了。


    他臉色刷的一下白了,隻覺得腦仁好像被棍子狠狠劈了一下,悶悶的疼。


    他心中有一個聲音說,是啊,如果遊牧部落真的有這種野心和巨大陰謀的話,他這個北關之主豈不是最有可能別調包?


    他想起了自己的呆傻。聽說秦王府世世代代從沒有出過一個傻子,他祖父很聰明,他父親很聰明,母親也很聰明,可他偏偏這麽傻……


    他莫非真的不是秦家的孩子?


    意識到這一點,秦夜離隻覺得自己的世界好像一下子崩塌了,讓他一向硬朗的身子也不禁晃了兩下。


    他心中湧上巨大的慌亂和不安,轉頭搜尋著他家卿卿。


    看到他家卿卿後,他立刻奔過去緊緊將人抱住,有點茫然有點可憐的望著蘇卿若,張了張嘴想說話,可喉嚨發緊,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無助的彎著腰將腦袋埋在蘇卿若頸窩中——


    他害怕!


    他害怕自己不是祖父的孫兒,不是父親和母親的兒子!


    蘇卿若感受到秦夜離心中對那搖搖欲墜的親情的恐慌,她知道他有多愛他的家人,他生下來就是傻子,可他的家人沒有一個嫌棄他,反而一個勝一個的寵愛他,他被寵了二十六年,怎麽能不愛這個家?蘇卿若心疼的輕輕拍著他的大腦袋,無奈的白了一眼古玉昭,“你閉嘴,那些人再有本事,也不可能闖進守衛森嚴的秦王府將小世子調包。他們要真那麽厲害,怎麽不直接把龍椅上那位給調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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