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太陽下山不久,火星的夜晚已然降臨。


    但火星城外,燈火通明。


    一排排大功率路燈將這片荒蕪之地照的宛如白晝一般。


    呂永昌抬頭望去。


    視線的盡頭,仍是一片深邃的漆黑。


    看到路燈和赤紅色沙塵結合的畫麵時,呂永昌不由屏住了唿吸。


    “怎麽樣?”議員長年邁的聲音從無線電中傳來,“我沒騙你吧?”


    “這地方早就成了公認的放鬆區域,估計,也就你這個首席科學家不清楚了。”


    呂永昌扭頭掃了眼周圍,緩緩唿出一口濁氣。


    或許是因為在火星城中呆的太久,驟然看到這廣袤的天地時,呂永昌隻感覺渾身猛然一鬆。


    原本壓在心頭的沉重感也隨之變淡了許多。


    他感覺自己僵硬的大腦開始緩緩活動起來。


    這就足夠了。


    是時候迴去了吧?


    他扭過頭,看向被包裹在宇航服內的老人,嘴唇微微一動。


    還沒等他說話,議員長已經伸出手,緊緊地抓住了他的胳膊:“跟我來。”


    “我要讓你看的,可不僅僅是這蠻荒的場景。”


    說完,老人拽著呂永昌朝一旁的山丘走去。


    那是一個小型隕石坑。


    走在傾斜的土坡上,呂永昌眼中透出幾分疑惑。


    “議員長?”呂永昌試探性地低聲詢問道。


    “……”


    沒有迴應。


    無線電中隻有一些輕微的唿吸聲和電流聲。


    顯然,議員長不準備在這時候和他解釋什麽。


    跟在老人身後的呂永昌嘴角泛起一絲苦笑,也不知道議員長準備帶他去看些什麽。


    他放下心中的疑惑,默默地跟在老人身後,大腦中不由自主地思索起困擾他許久的問題來。


    ……


    “到了。”


    老人的聲音再一次從無線電中傳來。


    原本低著頭在那默默思索的呂永昌猛地抬起頭。


    他的雙眼猛地瞪大了一圈。


    波光粼粼。


    一個小小的湖泊展現在他的麵前。


    湖麵上,閃爍著點點星光和火星城的燈光。


    看著麵前的景象,呂永昌眼底閃過幾分恍惚。


    要不是周圍赤紅色的土壤在時刻提醒著他,他甚至以為自己再次穿越迴了以前的地球。


    “這片湖,是在一個多月前慢慢出現的。”老人的聲音再次響起。


    “剛開始,隻是土壤有些潮濕,我們也沒怎麽在意。”


    “可誰知道,隨著時間推移,它竟然慢慢積蓄出了一個小型的湖泊。”


    “……地下冰層開始融化了?”呂永昌沉默了一會兒,輕聲反問道。


    老人默默地點了點頭。


    “太陽開始紅巨星化後,火星地表溫度在不斷升高。”


    “這片隕石坑中的地下冰層也開始逐步融化,最後形成了這片湖泊。”


    “那些科研人員是這麽和我說的。”老人聳了聳肩,補充道,“我也不清楚這些,我隻知道,這裏是個不錯的景點就是了。”


    呂永昌嘴角泛起一絲淡淡的笑意。


    隨即,他想起了一個問題。


    “他們有檢測過生物狀況嗎?”


    “不會有什麽危害吧?”


    老人擺了擺手,笑著說道:“放心吧,都檢測過了。”


    “自從蓋爾細菌事件後,火星城的消毒措施加強了許多,搭配上醫療型納米機器人,正常情況下不會將這些微生物帶迴去的。”


    “更別說,零時刻都在監控著這片區域。”


    聽到這話,呂永昌微微鬆了口氣,再次抬頭朝湖麵望去。


    忽然,他眼神微微一動。


    他好像在湖邊看到了什麽東西。


    “議員長?”呂永昌微微皺起眉頭,伸手指了指遠處的一點陰影,“您看到那個了嗎?”


    隊內無線電中傳來了老人的笑聲。


    呂永昌眉頭皺的更深了。


    他看錯了?


    正當他糾結之時,老人的聲音再次響起:“你終於發現了!”


    呂永昌眼中疑惑之色更濃。


    老人沒有說出答案,而是默默地朝著小型的湖泊走去。


    生怕出現意外的呂永昌趕忙邁步跟上了老人的步伐。


    隨著距離越來越近,呂永昌也漸漸發現了那個圓形陰影的真麵目。


    一株植物。


    不,準確地來說,應該是真菌。


    就像地球上的蘑菇一樣,隻不過,體型要更大。


    直徑一米多的紫紅色菌蓋,靜靜地趴伏在地上。


    “這是咱們以前發現的那個真菌?”呂永昌快步走到那株真菌前,扭頭朝老人問道,“它複蘇了?”


    老人嘴角含笑,輕輕點了點頭:“對,就是那個提供冬眠素的真菌。”


    “生命,永遠會在麵臨絕境的時候尋找那一線生機。”


    呂永昌眼中滿是驚歎。


    生命的奇跡,在這一刻徹底展現在他的麵前。


    縱然經過無數億年的變遷,火星地底的生命依舊以一種極其頑強的方式存活著。


    “這一個月來,火星赤道附近,已經有不少地方發現了這些真菌的痕跡。”老人邁步走到呂永昌身邊,伸手輕輕觸碰了一下那紫紅色的菌蓋,“根據零的推算,接下去一年,火星地下冰層和兩極的冰蓋會逐步融化。”


    “未來幾年,火星甚至會成為第二個地球。”


    “可惜。”呂永昌站起身,吐出一口長長的氣息後說道,“好景不長。”


    “等到氦閃爆發,這些好不容易等來第二春的生命,還是會陷入絕境。”


    “是啊,確實有點可惜。”老人滿是感慨地點頭說道。


    隨後,老人將自己的手搭在了呂永昌的肩膀上,輕輕拍打了兩下:“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你已經做的夠好了。”


    呂永昌默默地點了點頭,目光深沉地注視著麵前這坨紫紅色的真菌。


    這一刻,他沉寂許久的思路逐漸活躍起來。


    與此同時,他臉上的表情也逐漸活泛起來。


    “怎麽?有思路了?”


    老人的聲音中夾帶著幾分笑意。


    呂永昌用力點了點頭,朝老人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好!”老人大笑一聲,轉身朝來時的道路走去。


    “既然有思路了,那我們也該迴去了。”


    “永昌,記住了,別把自己逼得太緊了。”


    “你做的已經足夠好了,縱然人類隻能走到這一步,我相信,也不會有人會怨恨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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