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二章 辭別


    這場雨共下了近六日,時而大時而小,福嫂子一家還是每日的撐傘去找屋子。


    或許是這場雨下得時日實在太長了,有些急著賣屋子的倒是實在等不及了,便叫福嫂子一家撿了一個便宜,才三十五兩銀子就買了一進一出的房子。


    要知道這縣城的房子都是在四五十兩起的,但是這房子年久失修,窗戶什麽的都壞了,還是搬去省城的主家迴來急著賣的。


    左右趙大福是個木匠,房子木頭壞了他皆有辦法修整,倒也不怎的介意,找到了房子便搬出去了,他們替大壯也交了束脩進育英書院念書去了。


    這一日,雨水堪堪止住,路麵坑坑窪窪的還積滿了小水窪,藏嬌閣一輛馬車停住,從裏麵走下一個身材修長的公子哥。


    “姑娘,公子來了。”大妮匆匆的跑進房裏通稟。


    柳溪娘正倚靠在床前,瞧著外頭雨停了,鳥兒也唧唧啾啾的出來覓食,身上站了雨水,倒是瞧著也濕噠噠的可憐。


    “這麽快?”柳溪娘驚得站了起來,一張花容月貌的臉上出現了變化。


    “許是惦記姑娘了呢。”大妮勸慰著柳溪娘,這落雨的幾日,這個公子倒是一直都沒來,許是今日方便出門了就來了呢。


    “不……”柳溪娘隱約有不詳的預感。


    這時,門被“吱呀”一聲的推開了,那位公子長腿帶風的邁了進來,道:“收拾齊整,今日便與我一道出發。”


    “今日,公子這也太急了,這不是還沒到我們約好的十日之期嗎?”柳溪娘不像這般急著走,話語間語氣也稍顯急促。


    那位公子徑直就捏了她削尖的下巴,語帶不悅的道:“若不是答應你了,我早就走了,你知不知道這天下要亂了?”


    “亂了?公子何出此言,我不過是養在這樓子裏的一介女子,再說也亂不到我們縣城來吧。”柳溪娘雖然心頭慌恐,想到這一離開就是山高水遠的,日後可能再想見到顧春竹是千難萬難了,就鼓起勇氣問道。


    “哼,無知婦人。”那公子猛地一鬆手。


    柳溪娘捂著自己的下巴,睫毛根部都掛著晶瑩的淚花了。


    “你可知臨縣已經下了十幾日的雨,連堤壩都在連夜搶修之中。可知鄰省已經下了二十幾日的雨,這雨在落下去……”


    那公子沒有把話說完,瞧著柳溪娘茫然的樣子,怒斥道:“收拾一番,一個時辰後我來接你。”


    “一個時辰?”柳溪娘訝然,但那公子已經掀了衣擺走出去了。


    “姑娘?”大妮握緊了柳溪娘的手,她的身契和柳溪娘的一道都賣給了那個公子了,她想到就要離開故土了,自然也是極為不舍的。


    “快幫我研墨,我要寫信。”柳溪娘目光微微堅定,已經下定了主意。


    這一日顧春竹正在院裏曬衣服,下了這麽多日的雨衣裳也要潮濕了,還有家裏做的臘腸也得見見風才是。


    這時,門口傳來了急促的敲門聲,她正急著掛一件衣裳倒是沒有先去開門,外頭的人倒是記得問道:“有人在嗎?”


    聽著是個熟悉的女聲,顧春竹一開門就瞧見了大妮,還有一個戴著錐帽身材窈窕的姑娘,真是柳溪娘。


    顧春竹喜出望外,急忙就把柳溪娘的手就給拉住了,“來來來,這幾日一直都下雨倒是沒有去找你,現在你竟然來了,留下來吃飯我給你做點你愛吃的。”


    “姐姐別忙,我是有事找你說。”柳溪娘一臉正色,柳眉微蹙,瞧起來非常的認真。


    “家裏也沒有什麽外人,你說便是了……”顧春竹的臉也微微的僵了起來,但是瞧著院子裏的地不太平也顯得坑窪,就把柳溪娘拉到了堂屋裏。


    顧春竹瞧她還背了一個包袱,又一臉緊張的樣子,失聲問道:“小溪,你這是逃出來了,那你的身契可還是在樓裏?”


    “姐姐誤會了,我自然做不出那等事。”柳溪娘歎了一口氣,若是她真的逃了,那會了累及生身父母,還有顧春竹的。


    金媽媽雖然掌管藏嬌閣,但是背後還是有大勢力的,進了樓子裏的人除非贖身或者病死,逃是不可能的。


    “今日來是有要緊事同姐姐說的,這天下八成是要大亂了……”柳溪娘就把那個公子說的話轉述了一遍給顧春竹,“姐姐最好儲存點糧食,萬一這雨水不停,可就麻煩了。總是有備無患的好,若是雨停了,再賣掉糧食也虧不了多少錢。”


    “我曉得了,那你帶這包袱是?”顧春竹還是盯著那個包袱瞧。


    柳溪娘把包袱從自己身上解下來放到顧春竹的手裏,“這個是要托付給姐姐的,等到真的萬一雨水不停姐姐再打開包袱,我給姐姐留了一個好法子。”


    “現在不能看?”顧春竹追問。


    “不能!”柳溪娘堅持道。


    顧春竹接過包袱放在自己的膝蓋上,點頭道:“那我就不看,等到你說的那個時候再看,我一定會幫你看好的。”


    “有姐姐照看我的東西,我便放心的很了,今日還要迴去等那恩客,已經約好了時辰就不便留下來吃晚飯吧,改日吧。”柳溪娘說著眼眶就發紅了。


    “可是那恩客欺負你?”顧春竹說著就拉著柳溪娘的袖子想要看看她可有傷痕,發現藕臂白嫩,倒是鬆了一口氣。


    “就是惦記著什麽時候才能來吃姐姐做的飯,倒是犯了小女兒的嬌態,姐姐別介懷才是。”柳溪娘說著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然後站了起來,那個公子留給她的時間可是不多。


    顧春竹瞧著她還要趕迴樓裏,倒是沒強留,伸手在她腦袋上輕揉了兩下,道:“我這裏買買的枇杷,這一小籃子你帶迴去。”


    柳溪娘瞧著顧春竹是在一個大籃子裏分出來的,家裏還留了大半就接下了,強忍著什麽都沒說就帶著大妮出門了。


    顧春竹一直把她們送出了門外,總是覺得這心裏有些惴惴的。


    沒過了一會兒,小成倒是先迴來了,說是先生說等一會兒還有一場雨,讓他們提前迴來免得數百人又困在學堂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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