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外的流民們,因為有了趙策煤山那邊提供的取暖的東西,如今被凍死的人幾乎沒有。


    隻是先前死去的那些人,因著冰天雪地的,隻能全部堆放在遠離人堆的地方。


    經過兩個月的大雪小雪,如今那堆屍體,已經變成了一座座大小不一的雪山。


    趙策時常出城,往煤山那邊或者往地裏去。


    雖然每次看到,心中還是會有觸動。


    但他也沒有太多的辦法。


    各種天災人禍,受苦受難的始終是普羅大眾。


    他唯一慶幸的,也就是自己有那麽一點能力。


    起碼他身邊的人,都能被保全住。


    朱厚照也適時的沉默了下來,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趙策又說道:“還好朱老爺幫著我們找了陛下,獻上了蜂窩煤。”


    “後來陛下買下了我們出產的煤,又便宜賣給百姓。”


    “也正因為此舉,才讓更多的百姓,度過了這個冬天。”


    “不然死去的人,隻會更多。”


    朱厚照沉重的點點頭。


    先前他為了父皇拿了自己生意的盈利而悶悶不樂,父皇便帶著他到了城樓上看過百姓們的反應。


    那時候他還不明白,這便宜的燃料對於這些人的意義。


    如今,他才知道。


    如果換做是他,他隻是為了好玩而摻和進了這生意中。


    他萬萬不會想到,虧錢賣給百姓的事情。


    此舉,又救了多少的百姓?


    朱厚照有些悶悶的說道:“你覺得當今陛下好嗎?”


    趙策笑道:“自然好。”


    “自當今登基以來,一直勤於政事,勵精圖治。”


    “如今政治清明,百姓得以休養生息。”


    “又怎麽會不好?”


    朱厚照看著趙策,輕輕“哼”了一聲。


    “這些讚揚,可聽了太多了。”


    “來來去去就那幾句,都聽膩了。”


    趙策笑道:“我人言輕微,也隻能同你說一兩句真心話。”


    “朱公子,聽聞你認識太子殿下?”


    朱厚照表麵上漫不經心,實際上豎著耳朵。


    “嗯,算見過吧。”


    “太子自幼聰慧,能文善武……”


    朱厚照不要臉的誇了自己一通。


    隨後,才有些懨懨的說道:“可惜他不大喜歡他父皇那些治國之策。”


    “天天聽著這些文官打太極,每句話都要揣測幾分,實在太累了。”


    “就連那些主動請辭的文官,他都還要極力挽留。”


    “每次都要一而再的讓步。”


    “要是換了太子殿下,那些人要走,必定就直接讓他們走了。”


    趙策笑道:“所以太子殿下心中,也有他屬意的治國之道?”


    朱厚照有些懵懂。


    自己屬意的治國之道?


    他先前確實沒想過。


    唯一想過的,也就是……


    朱厚照突然頗有興致的說道:“太子殿下喜歡學武,喜歡研究軍事。”


    “恐怕他的治國之道,就是想成為太祖和太宗這樣的馬上皇帝!”


    “所以那些文官,愛走就走,幹嘛要留!”


    趙策笑了笑。


    “殿下果然理想遠大。”


    “不過目前我們大明,國窮民困。”


    “太子殿下若是想做成自己的事情,恐怕還得幫著當今陛下盡快給國家和百姓賺銀子才是。”


    朱厚照大手一揮,信心十足。


    “這個不你說,太子殿下最近,可是愈發勤奮了!”


    想起自己今天早上才因為沒有聽課,而被自己的父親責備。


    朱厚照又有些泄氣。


    “唉,明明太祖是草根出身,卻能一手建立大明。”


    “為什麽太子殿下卻要每天聽著老師們,講那些冗長的治國之道?”


    朱厚照長歎一口。


    比起聽那些個一板一眼的教導自己,嘴裏說著隱晦難懂的聖人之言的老師。


    朱厚照覺得,自己還是更喜歡和永西伯待在一起。


    畢竟永西伯其實也教了他不少東西,但卻每次都能說的簡單易懂。


    而且他看問題的角度,實在刁鑽。


    每次都能一下子就戳中太子殿下的心窩。


    隻是想著自己父皇疲累的臉。


    “罷了,要是這樣做你高興一些,那努力一些也無妨。”


    趙策沒有說話,看著朱公子自己陷入了沉思。


    按照自己知道的曆史來看。


    當今的大小老板兩父子,實在是兩個極端。


    一個是極端能靜,一個是極度能鬧。


    雖然後世對他們的評價多種多樣,不過趙策和他們相處起來,還是感覺不錯的。


    既然這樣,自己也不介意,多些開解麵前這個羽翼未豐,以後可能走歪了的皇帝。


    朱厚照思考了一陣,馬車已經到了目的地。


    如今二月的天,路上的積雪還未化。


    他們到了田地附近,剛下馬車,腳上的靴子便陷入了雪地中。


    朱厚照低頭,看了一眼自己陷入雪地的鞋子。


    後麵馬車下來的劉瑾趕緊喊道:“快,掃一條路出來,別弄髒了小爺的鞋子。”


    趙策已經率先踩著雪往前走,迴頭朝著朱公子挑挑眉道:“走?”


    朱厚照朝著劉瑾他們擺擺手,踩著積雪跟了上去。


    遠遠的便看到那邊的田裏,搭了一大片一大片的棚子。


    棚子上麵用的是白色的布蓋著,外形是完全密封的。


    朱厚照驚訝的看著這些白色的棚子,追著趙策問:“你就是在裏麵種的莊稼?”


    趙策說是,帶著他很快到了一個大大棚前麵。


    走近了,朱厚照才看到這些白布表麵,有些微微的反光。


    “這是浸過油的?”


    趙策道:“不錯,浸了油才能防水。”


    “走吧,進去看看。”


    打開門,便看到一條不長的通道。


    通道的盡頭,是厚重的簾子。


    等後麵的人關好的門後,趙策才掀開簾子。


    簾子一掀開,裏麵頓時一股暖氣撲麵而來。


    趙策帶著眾人走進去,便看到最近的架子上放著的木箱,裏麵確實長出了綠色的植株。


    走近一看,這綠色的植株上,已經長了果實。


    趙策高興的說道:“這大棚,是成了!”


    身後的朱厚照好奇的看著裏麵高高的白色棚頂,又看著一排排放滿木箱的架子。


    架子上放著的木箱裏,無一例外都長著綠色的植物。


    而在棚子的兩邊,有不少的爐子。


    這大棚裏的溫度,估計就是靠這些爐子調節的。


    聽到趙策說成了的話,朱厚照趕緊擠到前麵去。


    “真的……”


    看著前麵的綠植上麵點綴的果實,朱厚照不可思議的瞪大眼睛。


    “還真的長出來了……”


    “而且整個大棚裏麵,全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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