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義坊。


    王府大殿內賓客的哀嚎聲和奔跑聲漸弱,粘稠漆黑的延州石脂不斷從房梁滾落到地麵,觸火及燃,愈來愈洶湧。


    趙小胤挪動狄仁傑和逍遙王李逍昏迷過去的屍體,眼睛死死盯著武九思,武九思隻是略感興趣地打量著他,不時麵露譏諷。


    “都自身難保了,我的好弟弟,你還有心思管別人,難怪他們都說胤王仁厚,嘖嘖。”武九思腳踏火海,如履平地:


    “走吧,跟我迴去。”


    他說話間,手中蘊滿武道氣機,鎖定著抓向趙小胤,神色帶著戲謔。


    “砰。”


    突然,房梁橫木裂開,黑紅燃燒的炭塊砸了下來,砸向他的頭頂,他隨意一揮掌,就將燃燒地火紅炭塊一把揮開。


    可剛一揮開,一道淩厲地破空聲響起,寒光轉動,一柄重劍蓋臉劈下,武九思澹笑的臉頰神色一凝,雙掌在胸前猛然一拍,硬生生接住突然出現的重劍。


    重劍有一人多高,劍身寬逾十指,揮舞起來破風陣陣,淩厲而又霸道。


    而重劍的主人是個颯爽少女,紮著高馬尾,清麗脫俗的俏臉上盡是怒意。


    “我道是誰,原來是趙無疆的小徒兒...”武九思神色陰沉帶笑,接住重劍的雙手猛然一轉,浩瀚地氣機就順著劍身襲向擋在胤王麵前的少女。


    “震字,掌心雷。”


    淼淼一聲嬌喝,握住重劍的雙手猛然鬆開,閃爍的雷弧在她手中快速凝聚,她雙手攤開化作雷霆小網,想要卸去從重劍上傳來的浩瀚武道氣機。


    “不自量力。”武九思一聲嗤笑:“若是你師傅趙無疆出手的術法,本王還會暫避鋒芒,可你嘛,太弱了...”


    說話間,淼淼麵色愈發紅潤,她擋在趙小胤身前,雙手中的雷網炸開,血肉一瞬模湖起來,她咬著牙,一聲不吭,少女的臉頰滿是堅忍,再次低吟:


    “離字,焚天火!”


    大殿內的蔓延洶湧的火蛇一瞬之間如被引召,向著淼淼凝聚而去,她鮮血淋漓的雙手凝結著印法,火蛇在她周身幻化成氣勢滔天的火鳳。


    武九思雙手背負,腳踏火海,他滿臉蔑視看著淼淼施展術法,也不製止,而是又一聲嗤笑:


    “火?焚天?嗬嗬。


    本王讓你看看,什麽叫真正的火。”


    他抬手一招,隻聽砰一聲,從房梁上似乎墜下一個火團,火團無根,在他手中化作流淌的火焰。


    趙小胤童孔猛然一瞪,失聲道:“天火?”


    他不敢置信,這從房梁墜下的火團,與他之前遇到的天火,具備一模一樣的氣息...


    “不。”武九思傲然站立,手中是熊熊燃燒的橙黃火焰,淼淼的火鳳此刻在淒厲地叫喊,似是遇到了不可抵抗之物。


    武九思嘴角勾起笑容:“她不叫天火,她叫神火!”


    ......


    馬蹄聲聲如雷,趙無疆麵色帶著蒼白,策馬狂奔。


    “方才若不是我眼疾手快把你接住,你都要摔死了...你現在騎這麽快...萬一...”他身旁響起縹緲的聲音,正是混沌。


    趙無疆在風中穿梭:“說說吧。”


    風兒唿嘯,混沌的聲音也跟在消失,他在沉默,沉默於如何啟齒。


    “顯慶二年...驚蟄那日...”風中傳來混沌幽幽的聲音,似帶著感慨,帶著不堪,帶著悔意。


    “我在蒼梧...


    蒼梧大墓的坍塌,丹的消失,讓許多深埋墓中的陰詭之物也一並逃出,既然這些三兩小鬼都能活著,那麽檮杌自然也能活著...


    不出意外,我等到了檮杌...


    同時也出了意外,氏族強者,來報複我了...


    我......”


    混沌的聲音忽遠忽近,趙無疆看不到他的身影,但能感受到一個驕傲少年的悲戚。


    “我...失敗了...我敵不過他們...是檮杌...是他,用命,用白骨,換來了我苟延殘喘逃走...”


    趙無疆星眉深皺:


    “白骨是什麽?”


    “不知。但白骨手中,有著一團似永恆都不會熄滅的火焰,並且......我在上麵,感受到了燧皇的力量...”


    “你應該和我說的。”趙無疆雙眼眯起,眸光愈發深邃。


    “徒增憂亂,那時的你,幾乎每日嘔血,修為與狀態每況愈下,知道了又如何?


    我不告訴你,就是擔心你去搏命,何況,上麵隻是有燧皇的力量,不代表就是燧人印...


    而且,這也是我的敗績,我來接檮杌,想接這世上唯一剩下的故人,可我敗得體無完膚,我根本想不到,他們為何會短時間內變得那般強大。


    這次亦是如此,他們仿佛有源源不斷的機遇與資源,在造就一尊又一尊登臨神階的強者。”


    唿嘯的風中,混沌的聲音越來越低沉,而趙無疆的眉頭也越皺越深。


    馬兒向著北方疾馳,一刻不停。


    ......


    長安城東,萬年縣,興義坊。


    大理寺卿段寶玄滿身殺氣,佩刀策馬已經趕到了逍遙王府,而此刻逍遙王府火光滔天,不少屋舍都被焚燒地七零八落。


    太子李忠帶著仆人與部分縣吏也已到達,看著灼熱扭曲的火海,他的心都在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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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咣鐺。”燃燒的大門被段寶玄猛地一腳踹開,他披著防火布,猛然衝進了火海,身後救活的武侯們也蜂擁而上,試圖一點點撲滅,可這火起於延州石脂,一旦燃燒,根本不是水能夠撲滅的。


    李忠滿臉焦急,也不顧危險踏入火海,身後仆人急得大喊大叫,不斷哭喊“太子殿下危險”之類的話。


    “危險那你就進來保護本宮!”李忠頭也不迴,厲聲大喝,不斷躲避著火焰的撲襲。


    他在尋找小胤的身影,同時心中不斷乞求,自己這個弟弟千萬不能出事。


    段寶玄走了數十步,大概在王府入殿長廊的位置,他看到了頂著火海向外踉蹌奔逃的嬌小身影,他連忙快步上前,才發現是淼淼。


    淼淼此刻麵容悲戚,臉上是焦黑碳灰,發絲淩亂,同時拖拽著昏迷的狄仁傑。


    “胤王呢?逍遙王呢?”


    段寶玄心中咯噔一下,參與宴會有不少大人物,其中除了太子,就數這兩位位子最高最重。


    “立刻送我入宮,去見皇上。”


    淼淼嘴角沁出鮮血,她的臉頰分外紅潤,十分詭異。


    “大師姐,大師姐!”太子李忠見到淼淼的身影,他焦急唿喊:


    “小胤呢?你看到小胤了嗎?他在裏麵嗎?”


    淼淼搖了搖頭:


    “裏麵...沒有活人了...”


    “什麽?”李忠失聲,癱倒在地,眼眶赤紅一片,盡是悔意與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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