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秀的心咚咚咚打鼓似的跳。


    魏瀾就像突然撲過來的大野狼,大野狼成精了,抬起狼身用兩隻前爪按著她。


    端王夫妻就在另一邊的山頭,阿秀怕被人看了去,推不開莫名其妙狼性大發的魏瀾,阿秀一腳狠狠地踩到他腳上。魏瀾終於鬆開她嘴,阿秀慌慌地從他腋窩底下鑽出去往前跑,渾似逃出狼爪的胖兔崽兒。


    阿秀跑啊跑,一直跑出幾百步,她才扶著一棵樹停了下來。


    她喘著氣,捂著胸,迴頭看。


    魏瀾居然已經掄起斧頭繼續砍柴了,仿佛剛剛他並沒有對她做那種事情。


    陽光在枝頭跳躍,魏世子爺雙袖卷到了手肘之上,他掄著斧頭一下一下地砍進樹幹,小臂上繃起虯勁有力的肌肉。他穿著禦賜的華服,卻幹著柴夫的粗活兒。


    阿秀便想,一定是這陣子魏瀾天天困在山中砍柴,幹著粗活,他人也粗了,居然不顧他世子爺的名門教養,不顧端王夫妻就在附近,就想在這裏那樣。


    幸好,魏瀾還算有理智,沒有追過來,否則憑魏瀾的力氣,他真將她壓到一地的樹葉上,阿秀隻有被迫接受的份。


    想到這裏,阿秀無意識地攏了攏自己的衣裳,清澈的桃花眼底浮現一絲迷茫。


    魏瀾好像很喜歡親她,可是,他又一直都不願意與她圓房。


    如果魏瀾始終冷冰冰地對她,阿秀不會冒出別的盼頭,可夜裏魏瀾那麽熱情,阿秀忍不住想,會不會魏瀾願意與她做真正的夫妻呢?


    阿秀知道魏瀾不喜歡她,她也沒那個心,可阿秀想生個孩子,這樣她在國公府有伴了,娘家父母兄長也能放心。


    但除了上藥那次,魏瀾從來沒在她的床上脫過褲子,是覺得她不配給他生孩子?


    阿秀咬了咬唇,算了,與其強求又失望,還是別惦記那麽多了。


    而且,阿秀想要個孩子,卻害怕圓房,那日給魏瀾丈量身高腿長,隻是無意中撞到了一下,阿秀便被嚇到了,小冊子上畫的是燒火棍,別的男人阿秀不知道,魏瀾那絕不是簡單的燒火棍可以比的,都快趕上拐杖了!


    一個人胡思亂想了好久,阿秀低著頭走了迴去,她不敢看魏瀾,坐到自己的位置,繼續縫袍子。


    後來的這一日魏瀾都沒與她說話,晚上也宿在了前邊。


    阿秀自己睡得很香。


    後來的砍柴日子,魏瀾竟然也再也沒有對她開過口。


    阿秀知道,魏瀾一定是生她的氣了。


    生氣就生氣吧,阿秀對魏瀾並無所求,而且那日錯的本來就是魏瀾。


    不知不覺,魏瀾、端王的砍柴懲罰終於要結束了。


    夕陽西下,兩個大男人將砍到的木柴裝上騾車,阿秀坐到車上,迴頭打量那座她大概再也不會來的荒山,竟然還有些不舍。


    “明年春天咱們一起來這邊踏青吧?”兩輛騾車並行,袁紫霞坐在靠近阿秀的這一側,意猶未盡地對阿秀道。


    阿秀看向趕車的魏世子爺。


    袁紫霞哼道:“你管他做什麽,到時候我提前告訴你日子,然後直接去國公府接你,堂堂魏世子還能不準夫人出門遊玩?”


    魏瀾不開口,阿秀不敢擅自接受袁紫霞的邀請。


    袁紫霞就問魏瀾:“怎麽樣,我可以去你們府上接阿秀嗎?”


    魏瀾淡淡道:“你們女人的事,與我無關。”


    袁紫霞想了想,覺得魏瀾這是同意了。


    阿秀也這麽覺得。


    王妃與世子夫人就約好了開春一起來踏青。


    ——


    懲罰結束,端王繼續在戶部領他的閑差,魏瀾也繼續做他的禦前紅人。


    長孫的前程沒有受到影響,太夫人欣慰不已,記起長孫叮囑她的事,太夫人喊來繼兒媳薛氏,讓薛氏打點媒人去宜春侯府為二爺魏沉提親。


    薛氏笑容滿麵地保證她肯定會安排得周周到到。


    薛氏說的是真心話,因為她非常滿意魏瀾、魏沉兄弟的這兩門親事。


    阿秀娘家小門小戶,對魏瀾沒有任何助益,宜春侯是兩人的親舅舅,便是魏沉不娶宋清雅,兄弟倆出了事宜春侯都會幫忙,如果魏沉娶了別的名門閨秀,相當於兄弟倆多了一門得力姻親,她這個繼母能高興?


    所以,薛氏比魏沉更希望這門親事快點定下來。


    宜春侯夫人也願意女兒嫁給魏沉,借以得到魏瀾的支持,免得侯爺逼她認庶子為嫡子,搶走孫子的爵位。宜春侯根本不在意宋清雅這個女兒,隻要嫁得不是太差、別毀了他的顏麵,誰來提親他都會同意。


    就這樣,魏沉、宋清雅的親事順順利利地成了,定在明年四月成親。


    媒人交差了,仙衣坊為阿秀量身定做的那套梅花鸞鑒也做好了,於十月底送到了風波堂。


    兩萬兩的華服,還是一套連累魏瀾砍柴半個月的華服,阿秀接得燙手。


    太夫人、薛氏那邊都在盯著她,阿秀豈敢招搖,仙衣坊的掌櫃一走,阿秀就讓丫鬟們將這套華服收了起來。


    魏明珠聞訊跑過來,要阿秀穿給他看。


    阿秀推辭道:“那衣裳太貴重了,我怕穿壞了。”


    魏明珠嫌棄她這小家子氣,指點道:“我父親有錢,你是他的夫人,想穿什麽華服沒有,用得著寶貝成這樣?趕緊穿上試試,這可是我花了兩萬兩銀子給你買的,如果哪裏不合身馬上叫仙衣坊改了去!”


    阿秀叫杜鵑幾個丫鬟出去,將魏明珠拉到身邊,低聲解釋道:“除了舍不得,我還有別的顧慮,世子因為給我買這件衣裳被皇上責罰,被太夫人責罵,還被國公爺打了板子,我若穿上它招搖,哪怕隻是試穿,傳到太夫人、國公爺耳中,他們會怎麽想?光訓斥我沒什麽,萬一又連累世子呢?”


    魏明珠的小眉頭皺了起來。


    太夫人還好說,父親是她的親孫子,太夫人頂多罵父親兩句,舍不得家法伺候,國公爺早就被惡毒虛偽的薛氏迷昏了頭,薛氏去挑撥是非,國公爺極有可能再打父親一頓板子。


    道理魏明珠知曉了,可他憋悶:“那這衣服就白買了?”


    阿秀哄道:“過兩年大家忘了此事,我再穿給少爺看。”


    魏明珠剛要點頭,忽然瞪眼睛:“誰稀罕看你?”


    說完,魏明珠轉身走了,仿佛如果不是這套華服,他根本不會來阿秀這邊。


    阿秀笑著送他出去。


    魏明珠走後,杜鵑忍不住問她:“小姐,你給世子做的那件袍子早做好了,準備何時送給世子?”


    阿秀犯愁。


    魏瀾有半個多月沒進她的屋了,說明他的氣還沒有消,她此時送衣服過去,魏瀾誤會她想他過來睡她怎麽辦?


    魏瀾諷刺起人來刻薄又難聽,阿秀還是別主動招惹他的好。


    結果傍晚魏瀾居然自己來了。


    今日是月底三十,按照他之前定的規矩,確實也該來。


    半個月沒見,魏瀾還是那張冷臉,阿秀小心翼翼地陪他吃了一頓晚飯,魏瀾吃完就去內室了,阿秀也隻好跟了進去。


    明日便進了冬月,這個時候的京城沒比西北暖和多少,不過富貴人家都燒了地龍,屋裏溫暖如春,擺在小幾上的四季海棠葉子綠油油的,開出了紅紅的小花朵,中間的花蕊嫩黃嫩黃的。


    阿秀進來,便見魏瀾站在一盆四季海棠前,修長的手指掐了一朵小花,隨意地把玩著。


    世子爺有雅興賞花,說明心情還不錯?


    在風波堂的世子爺總是冷臉,阿秀隻能根據他的行為舉止揣摩他的心情。


    人在她屋裏,不伺候不行,阿秀看看魏瀾的靴子,小聲問:“您要泡泡腳嗎?”


    魏瀾聞言,將手中的海棠花丟進花盆,走到床邊坐下。


    阿秀跟著走到屏風邊上,恭敬地垂著眼眸。


    魏瀾看看她,漠然問:“仙衣坊把衣裳送來了?”


    阿秀點點頭。


    魏瀾意味不明地哼了聲:“穿上給我瞧瞧。”


    阿秀從他的話裏聽出了一絲憤懣。


    這倒好理解,魏瀾花兩萬兩買梅花鸞鑒是為了壓端王一頭,順便在京城出出風頭,結果風頭是出了,卻是被百姓官員們嘲笑他堂堂禦前紅人也得親自趕著騾車帶著夫人去砍柴。


    梅花鸞鑒害魏瀾吃了苦頭,他能不來看看這套衣服長得什麽樣?


    阿秀敢糊弄魏明珠,對魏瀾,她不敢,試都不敢試。


    “世子稍等。”


    阿秀低聲道,繞過屏風去翻箱籠了。


    杜鵑專門收拾了一個楠木箱籠裝梅花鸞鑒。梅花鸞鑒是冬裝,裏外三層,阿秀就在擺放箱籠的隔間裏脫了身上的尋常衣袍,仔仔細細地換上了梅花鸞鑒。仙衣坊量過她的尺寸,梅花鸞鑒很合身,隔間沒有鏡子,阿秀不知道自己穿起來有沒有仙衣坊侍女的貴氣華豔,手心撫過那順滑的料子,阿秀就好喜歡啊。


    不得不說,兩萬兩的華服就是不一樣!


    阿秀摸了又摸,稍稍盡了興,這才低著頭來到了魏瀾麵前。


    梅花鸞鑒是套對襟襦裙,露出了胸口一片肌膚,阿秀如今梳的又是婦人發髻,烏黑的長發都綰了起來,修長的脖頸連著一片胸口,被周圍嫵媚的梅色襯得如玉如雪,在柔和的燈光下泛著香豔的光澤。


    阿秀打心底覺得自己配不上這套價值萬兩白銀的華服。


    她低著頭,在魏瀾的審視下緊張地咬住了櫻粉的唇瓣。


    阿秀很少穿對襟襦裙,特別是她長得比別的女子豐滿,掩都來不及呢,現在卻露了更多。


    “您看看後麵。”


    阿秀找了個借口,為了裝得不像不願意給他看前麵,阿秀故意慢慢轉了過去。


    魏瀾諷刺地揚起唇角。


    他站了起來,朝阿秀走去。


    阿秀緊張地咽口水。


    魏瀾的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掌心搭著衣服,指腹落在了她白皙的脖頸上。


    阿秀動不了了。


    魏瀾低下頭,鳳眸看向她垂著的臉:“梅花鸞鑒,果然豔如梅花,你可喜歡?”


    阿秀渾身都在戰栗。


    不是怕,而是她又想到了大野狼。


    他的額頭碰到了她的耳朵,阿秀朝一側偏過頭,慌亂道:“喜,喜歡的,多謝世子,隻是這衣裳太貴重了,弄髒了不好,我還是收起來吧。”


    她身上有股淡淡的幽香,魏瀾的鼻尖從她的耳後緩緩移到她的肩膀,那輕嗅的動作竟真像一條狼。


    “是可以收了。”嗅完了,魏瀾淡淡道。


    阿秀提著的心落了下來,剛要走,魏瀾突然一手摟住她腰,一手扣在了她的半邊肩膀上,拽著梅色繡金鸞的襟子往下扯。


    阿秀大驚,一邊彎腰縮肩一邊伸手去捂:“世子——”


    “我替你收。”魏瀾貼著她滾燙的臉,戲謔地道,聲音散漫,他的手卻動作利落,一點挽迴勸阻的時間都沒給阿秀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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