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這天,北平的天氣不錯,下午未時末的時候,家家戶戶廚房上空已經開始升起氤氳白煙。


    鱗次櫛比的槐花胡同自十月份地龍翻身後,再次恢複到熱鬧的模樣,狹長逼仄的胡同內,孩童們穿上新衣,手持著風車、木馬、地老鼠等各種玩具奔波嬉戲。


    大人們在廚房內蒸煮出一道道噴香的菜肴,香氣彌漫在整個胡同內。


    各種提前醃製好的臘肉臘魚丸子等出鍋後,便被男主人們一個個端到中廳擺放整齊。


    一年難得吃一頓肉,再窮的人家,過年也會吃一頓最好的,孩子們期待,老人高堂們也都期待。


    年味兒十足。


    陳策在院落內也很忙碌,雖然年關隻有自己一人,但也要對自己好點兒,像個過年的樣子。


    第一道菜是糖醋大鯉魚,這是不能吃的,寓意年年有餘。


    第二道菜是煎堆,糯米團子,寓意煎堆碌碌,金銀滿屋。


    第三道是蒸糕,寓意一年比一年好。


    各種菜肴都有獨屬於國朝人的浪漫,寓意十足。


    明朝已經有炮仗了,不再用唐朝的竹子燒的劈裏啪啦,才到申時初,槐花胡同就開始響起了第一道炮仗聲。


    然後緊接著第二家,第三家,第四家……一家家炮仗聲此起彼伏,歡顏笑語聲不斷從各個角落傳來。


    “要我給你點炮嗎?”


    隔壁吳娘子捂著耳朵,大聲對陳策說著。


    陳策也大聲迴道:“什麽?聽不到啊!”


    吳娘子拿著火折子,指了指陳策地上的炮仗,她見陳策半天沒點火,才問要不要幫忙。


    陳策有些尷尬,他兩輩子都沒點過這玩意,“好!”


    陳策衝隔壁重重點頭。


    吳娘子捂著耳朵跑到陳策的院落,拿著火折子三下五除二點燃,然後砰砰砰的爆炸聲不斷在陳策院落響起。


    等她迴去後,也將自己院落的炮仗點燃,兩人對著籬笆相視一笑,各自迴屋。


    中庭內的靈牌已經被陳策拿出來了,陳策先點了三炷香,祭奠忘父忘母,感恩他們對生病的自己依舊不離不棄之恩。


    中廳內煙霧繚繞的,陳策給自己倒了一壺沒啥度數的果子酒,然後拿著筷子,眼神朝外望去。


    天已經略黑了,轟的一聲劇烈的爆炸聲響起,煙花架衝天的煙火在上空爆炸開來,紅光照耀整個槐花胡同,如鮮血一樣通紅!


    ……


    權貴們家的新年程序依舊繁瑣,兵部右侍郎王宗彝帶著家眷祭祀了祖先,祭奠了自己的老師,一套祭奠程序下來,養尊處優的他已經累出了汗珠。


    他獨自來到書房歇息,卻蹙眉發現茶盞沒已經沒茶水了,不由怒火中燒的道:“來人!茶水呢?!”


    一名家丁急忙端著茶壺離去,沒多時便走了迴來,小心翼翼的對王宗彝解釋道:“老爺,今個兒三十,您消消氣,都忙。”


    咕嚕嚕的倒水聲不斷響起,王宗彝哼了一聲,端著茶水一飲而盡。


    似乎覺得哪裏不對,然後疑惑的迴頭看著一旁憨厚的奴仆,問道:“為什麽茶水是溫的?”


    看起來是一句廢話,但隻要稍稍轉彎就能知道,如果早就溫好了茶,早應該放在這裏。


    如果才衝泡的茶,應該是滾燙的。


    那模樣憨厚的奴仆反問道:“滾燙的你能喝?”


    王宗彝臉色驟變,剛要發火,一隻大手如鉗子一樣堵住了他的嘴巴,然後碎裂的瓷器割破了他的喉頭,鮮血如外麵綻放的煙火噴射而出。


    王宗彝想要唿喊,但嘴巴被堵住了,身軀在劇烈抽搐扭動,如虎的雙目狠狠瞪著這名奴仆。


    到死,他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可自己是一個堂堂三品的兵部侍郎啊……為什麽,這麽輕易……死。


    奴仆很不起眼的離開了王府,來到一群乞丐堆中,和乞丐們爭搶起了剩菜剩飯,最後被乞丐活活打死。


    沒有任何反抗,純粹自己在找死,因為活著,總會有被找到審訊開口的可能。


    死人,才能永遠保守秘密。


    他心甘情願。


    ……


    吏部尚書府邸,雖說這些權貴高官家進人很嚴格,任何一個人進府都需要嚴密的搜查盤問。


    但一個收夜香的人,尋常也不會有人注意。


    最底層最被人嫌棄的行當,誰會在意他們這些螻蟻呢?


    夜香郎在茅房殺了一名奴仆,換了對方家丁的衣服,鎮定自若的在屠府跟著人群走動忙碌。


    他太普通了,心理素質也太好了,和尋常家丁奴仆幾乎沒有任何區別。


    直到小半個時辰後,他才見到了屠尚書。


    “大人,佀禦史說王越的事暴露了。”


    屠滽身軀倏地一愣,驚恐之色頓時溢於言表,急忙讓左右離去,然後對說話的奴仆道:“隨老夫過來!”


    偏僻的側房內,屠滽心急如焚的道:“佀鍾說什麽了?細細說來!”


    王越的事怎麽就暴漏了?什麽暴漏了?我去西北換耳的事?


    屠滽心亂如麻,不過很快,他瞬間反應過來,不對!


    不對,這不對!你隻是我府上一名奴仆,伱怎麽知道這些事?


    等他反應過來後,登時要要開口大叫,一絹絲綢緊緊勒住了他的脖頸,讓他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窒息感遍布全身,眼珠內布滿了血絲,眼球都快要凸了出來,臉色青一陣紅一陣,青筋在額頭上不斷凸起。


    他雙腿在地上亂蹬,雙手拚命朝後抓,但什麽都抓不到,不甘心的他又試圖去抓絲綢,但那絲綢纏的越來越緊。


    到最後,他渾身鬆軟了下去,可絲綢依舊在緊緊的纏著。


    一個合格的諜子,必也是合格的殺手,不會出任何紕漏,他需要確保對方死透,才能將勒住脖頸的絲綢放開。


    ……


    砰砰砰!


    陳策已經吃完了年夜飯,背著手站在院落內,抬頭看著天空中絢麗的煙火。


    好美啊。


    不知道自己還能看幾度這樣的煙花,他們和生命一樣的美,可總歸太短暫了呀。


    陳策感慨,就如同自己一樣,餘下的時日,還有多少呢?太短暫了,舍不得這樣美好的世界,但終究還是要離去的啊。


    人快死光了吧?


    陳策默默的想著,也不知老爺子培養出來的這一批諜子,會不會出紕漏?


    不過老爺子對他們如此信任,陳策沒理由不信。


    嗬嗬,這個年關,注定會很好玩,恐怕弘治皇帝要過不好年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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