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午飯,小憩片刻之後,許承懷便準備前往張國平治喪處吊唁。


    慕淺自然是要跟他一起出門的,隻是這樣一來,陸沅留在這裏,就微微顯得有些尷尬,於是同樣準備告辭。”


    “你在淮市人生地不熟的,一個人去哪兒啊?”臨出門前,慕淺不由得問了一句。


    “這裏這麽多景點呢,我這麽大一個人,你還怕我走丟了?”陸沅道。


    此時容恆正好換了衣服下樓,一副也準備出門的架勢,林若素見了,不由得笑了起來,“正好小恆也要出去,就讓他帶你出門轉轉吧。”


    容恆聽得一愣,陸沅也正要開口迴絕,慕淺卻搶先道:“也好,容恆,我把沅沅交給你了!迴頭再來找你們!”


    容恆忍不住想要伸手抓住她,告訴她自己要出門辦事,可是慕淺已經一轉身就跑向了門外許承懷的車,迅速鑽進了車內。


    見此情形,陸沅也不再多說什麽,隻對容恆道:“你帶我出去,就近放下我就行,我隨走隨逛。”


    容恆應了一聲,拿了車鑰匙走了出去。


    陸沅這才又向林若素道了別,轉身上了容恆的車。


    容恆的車子駛出小院,開過兩條街,眼前便是一條寬闊的大道,道旁高大的行道樹遮天蔽日,車輛行人稀少,是淮市難得的靜謐之地。


    “在這裏放下我吧。”陸沅說,“我在這附近逛一逛,不耽誤你了。”


    容恆瞥了一眼前方的道路,淡淡道:“這附近可沒什麽好逛的。”


    陸沅打開地圖,道:“我隨便走走就行,不是非要去人多的地方才好。”


    容恆聽了,還準備說什麽,手機忽然就響了起來。


    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接起了電話。


    “容恆,你小子不是說要過來查一些資料嗎?什麽時候到?”電話那頭的人的聲音透過車載藍牙傳出,“我還要帶人出去查案呢,你抓緊點啊!”


    “知道了。”容恆迴答了一聲,“二十分鍾到。”


    掛掉電話,容恆用眼角餘光瞥了陸沅一眼,緩緩將車子靠邊停下。


    陸沅解開安全帶,向他說了聲“謝謝”,隨後便推門下了車。


    容恆重新起步,從後視鏡裏看到陸沅背對著他,漸行漸遠。


    容恆驀地收迴了視線,隻是目光沉沉地看著前麵的路。


    陸沅麵對著他的時候,的確將分寸掌握得很好。


    她知道他們走的路不同,所以,哪怕再多的安排與巧合,她的態度也從未改變。


    他和她之間,的確不應該走得太近。


    想到這一點,容恆不再停留,迅速駛離了這裏。


    ……


    慕淺隨著許承懷來到張國平的治喪處時,靈堂內莊嚴肅穆,前來吊唁的人,無不滿目悲戚。


    自然,張國平這樣的大醫生,治好的病人無數,也帶出無數學生,身為教授級別的人物,身份地位自然崇高,受人尊敬。


    慕淺目光在靈堂內掃過,落到張國平那張笑容和煦的遺像上時,眼眸之中,卻一絲波瀾也無。


    誠如容恆所言,她預見到了張國平的死,卻沒有做過任何事,隻是靜靜地等待那一刻到來。


    在容恆看來,這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可是容恆隻是站在他的職業角度來看待這件事。


    而站在她的角度,這件事情就該這樣發展。


    哪怕現在,滿室悲戚,她的心裏也隻有不甘和憤怒。


    做錯了事的人,就應該要付出相應的代價,不是嗎?


    因為張國平是許承懷的摯友故交,因此許承懷沒有匆匆離開的道理,慕淺卻並不打算多留,待了片刻,便找借口先走了。


    離開靈堂,慕淺在門口買了一束花,坐上車,前往了淮市的另一處陵園。


    在這個陵園裏,沉睡著慕懷安和容清姿。


    慕淺走到兩人墓前,看著墓碑上緊緊相依的兩個名字,久久沉默。


    迴過神來,她才終於蹲下來,將花擺在墓前,又將墓碑旁邊的落葉一一撿起,握在手心,隨後卻又沒有了動作。


    她靜靜地在墓前蹲了許久,才終於低低開口喊了一聲:“爸爸……”


    她原本想要問他——


    你還要我嗎?


    她這個不是女兒的女兒,她這個帶給他最大厄運的女兒……他還要嗎?


    可是這句話卻堵在她的喉頭,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她隻是靜靜地看著墓碑上慕懷安的名字,許久之後,她輕輕笑出了聲。


    他怎麽會不要她呢?


    沒有人比她更了解他,更相信他。


    無論如何,他都是永遠不會放棄她的爸爸。


    而她,也同樣不會放棄他。


    慕淺緩緩抬手抹過眼角,仍舊靜靜看著那兩個靠在一起的名字,許久不動。


    直至,她身後忽然傳來一個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腳步聲。


    慕淺驀地迴頭。


    陸與川站在她身後,手中同樣拿著一束花。


    看見他的瞬間,慕淺眼眸驀地沉了下來,緩緩站起身來,與他對峙著,冷冷地開口問道:“你來幹什麽?”


    陸與川目光落在她臉上,緩緩開口道:“你那天問我,對於做錯了的事,有沒有懺悔與內疚,我想,我的迴答太自私了一些。”


    陸與川一邊說著,一邊繞過慕淺,將手中的花束放到了慕懷安與容清姿墓前。


    “無論如何,我總該站在你的角度想想。”陸與川說,“畢竟,你才是失去最多的人。”


    慕淺聽得笑出聲來,“難得陸先生竟然會有這樣的感悟,我是不是應該感恩戴德?”


    陸與川轉身向她,緩緩走到她麵前,才又開口:“我曾經是做錯了決定,你總該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是不是?”


    慕淺驀地抬眸看向他,一字一句地開口:“沒那麽容易。”


    陸與川卻並不生氣,抬手扶了扶眼鏡,道:“沒關係,我可以慢慢等。”


    慕淺聽完這句,轉身就走。


    然而剛剛走出幾步,她腳下忽然一崴。


    慕淺腳步一頓,拉起裙子一看,腳踝已經紅腫了起來。


    她卻隻當沒有看見一般,放下裙子便要繼續下山。


    陸與川將她的舉動看在眼中,走上前來拉住了她,“腳都腫了,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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