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成了項氏的俘虜。”


    魏咎被楚軍押送出城的時候,迴頭看了眼尚有濃煙升騰的定陶城,眼中滿是淒然。


    在城池被攻破的時候,他甚至想過一死自盡,避免落入楚人手中遭受侮辱。


    但被親信和趕入宮中的魏無知阻止。


    “大王是我魏國的君主,亦是昔日反秦之諸侯,他項梁如果敢折辱大王,必示不仁於天下。定陶雖然被攻破,可唐王大軍並未離去,唐國作為我魏國的宗主國,此番為救大王而發兵南下。”


    “若大王尚在,則唐國可能還會為了大王和我魏國去與西楚相爭。大王今日若自盡,那唐軍很可能就會同西楚議和,如此我魏國之地恐為他國所占。還請大王保全有用之身,尋機再複魏國啊!”


    魏無知聲音哀切,最終說服魏咎放棄自盡的想法。


    隨後叛軍打入宮中,將魏咎俘獲。


    魏咎的名聲一向很好,叛軍並未欺辱他,好生看管著,直到楚軍到來,將魏咎及一幹魏國重臣押往城外。


    項梁在他的王帳中召見了魏咎。


    他披甲戴冑,高坐於上位。


    兩側各有諸將排開,威風凜凜。


    他們臉上皆有興奮喜悅之色。


    近一月的進攻,楚軍終於打破了魏國的都城,俘虜了魏國的君王,這可是一場重大勝利啊,足以一掃幾場敗績帶來的陰霾。


    魏咎屈辱的走入帳中,向著項梁行禮叩拜。


    “小國之君魏咎,拜見大王。”


    “魏王起來吧。”


    項梁如魏無知說的那樣,對魏咎並無折辱之意,反而神色溫和的笑道:“魏王請坐,在不穀這裏,無需太過多禮。”


    魏咎沒有坐到旁邊的空位上,反而再度向著項梁重重一拜。


    他淒聲道:“魏咎冒犯大王,今為大王所獲,實屬罪有應當,然城中之民皆是受咎之命才行抵抗,還請大王勿要遷怒於民,放滿城黔首一條生路啊。”


    項梁大笑道:“魏王說的是哪裏話,不穀說得屠城隻是嚇嚇你們而已,怎麽可能幹這種事嘛。今日定陶既然已開門投降,不穀絕不會在定陶大肆殺戮,這一點魏王放心便是。”


    魏咎臉露苦澀。


    他被押送出來的時候,見到有楚軍在城中搶掠,各種叫喊求救聲連綿不絕。


    項梁承諾不會搞大屠殺,可定陶城中數萬魏人怕是會被楚軍狠狠蹂躪一遍。


    魏咎自身難保,也不敢再言,忙拱手稱謝,到一旁坐下。


    項梁這才正式問道:“楚魏兩國素來友善,魏王可知為何會鬧到今日這般地步?”


    還不是你這項梁惡賊與齊人勾結,無道暴虐,侵我魏國!


    魏咎心中狠狠罵了一句,麵上則恭聲道:“咎不知,還請大王言明。”


    項梁道:“一來是你魏人劫掠齊國商隊殺齊王親族,我楚齊兩國素來交好,故不穀應齊王之請出兵伐汝。二來則是那唐王吳廣貪婪無道,昔日與不穀在澠池約盟,誰料轉頭就在河北招募精兵,有侵襲我楚國之意,而汝魏國乃唐之屬臣,日後必同唐軍攻我,故不穀為了我西楚之憂患,搶先動手了。”


    魏咎聽得嘴角抽了抽。


    明知道項梁是在亂言,他一個俘虜也不敢多說什麽,隻能小心辯解道:“齊國所言商隊被劫殺之事,咎已命人進行調查,尚未知真假,這其中恐怕有所誤會。而魏乃小國,豈敢對大王有歹意?咎更是傾慕大王之威名,從未有過冒犯之心,魏國絕不敢與大王為敵啊。”


    項梁笑了一聲,看了一眼旁側的老者。


    範增會意,起身道:“魏王既言魏國不敢同我楚國為敵,那還請魏王傳令,命魏豹和酈商等人率兵前來歸降,同時讓各處魏國城邑不得阻擋我楚軍。我楚國接下來隻同唐人交戰,而與魏國兩相安好,再無紛爭。”


    魏咎臉色大變。


    讓他傳令魏軍放棄同楚國交戰,這不就是變相打擊唐魏聯軍嗎?


    魏咎不知道吳廣手下有多少魏軍跟隨,但他的弟弟魏豹在外麵,若是打著援救定陶的旗號,魏豹起碼能招到幾千上萬人吧。


    這麽大的一股力量豈能被他影響。


    魏咎沉默不言。


    項梁冷笑道:“魏王莫非不願?看來魏王確實有同唐軍一起攻我楚國的心思。”


    魏咎搖頭道:“魏國絕無侵楚的心思,至於傳令之事,咎也恕難從命。”


    接下來,項梁、範增等人接連出言威脅,可魏咎咬死了牙關,始終沒有答應。


    項梁怒道:“魏王為唐所惑,怕是腦袋有些不清楚了,那就先下去休息,好好想一想此事吧。隻是我這楚營兵馬眾多,魏王之親眷兒女怕是會受到些驚嚇呀。”


    赤裸裸的威脅。


    魏咎沒有屈服,告了一聲罪後便轉身下去。


    待其一走,帳中變得冷寂起來。


    有楚將道:“大王,這魏咎冥頑不靈,他若不願傳令。那不如殺了以威懾魏人,振我軍士氣。”


    “哼,一國之王,安可輕殺。活著的魏王,可比死了有用。”


    項梁哼了一聲,轉而冷笑道:“魏咎不願配合,那就先軟禁著。他在不穀手中,其實就已是大利一件,不穀接下來就以魏咎的名號征召魏卒,同時發令於對麵,讓那魏豹和酈商前來歸降。”


    有楚將問道:“大王,若是那魏豹、酈商不願歸降如何?還有吳廣很可能會阻止他們啊。”


    “無妨,不穀聽聞魏咎魏豹兄弟二人的關係一向很好,魏咎在不穀手中,魏豹必定會受到影響。不管他和酈商願不願降,吳廣都會防著魏豹一手,不敢讓魏軍隨同作戰。”


    項梁笑容滿臉。


    魏王在他手裏,魏軍就會投鼠忌器,不敢再輕易進攻,如此就斷了唐軍一臂。


    同時吳廣為了防止魏軍因為魏咎的關係背叛他,接下來肯定會對魏豹等人進行打壓和防備。


    唐魏兩軍的關係會受到影響,甚至因此破裂。


    這就是魏咎給項梁帶來的好處。


    挾魏王以令魏軍,這是項梁在攻破定陶之後的第一步動作。


    接下來沒了定陶的掣肘,他將率軍和唐軍在此大戰。


    “齊國那邊已經迴信,田橫正率軍攻打都關,與彼處的唐軍交戰。田榮在聽說齊軍敗於濮陽後,已征發大軍,欲要攻襲東郡。”


    “龍將軍打到東郡的酸棗,將從彼處攻打白馬和濮陽,斷唐軍後路。”


    “故而不穀隻需在濟水將吳廣的大軍牽製住,等到齊人和龍將軍從後方襲斷唐軍的補給,唐軍必定大潰,屆時不穀出兵重擊,必能一舉將其擊破,甚至在此斬殺吳廣!”


    項梁意氣風發,定下了此戰的基調。


    楚軍在定陶的兵力已經不多了,項羽送了一萬人出去,項襄折損的人數和楚軍攻城的損失加起來也差不多接近一萬,項梁手下隻有三萬多軍隊,在此處戰場是少於唐軍的。


    “英布將軍已至乘丘,讓他率兵過來,與不穀合兵一處,共擊唐軍!”


    英布的軍隊就在定陶下遊的乘丘,可以支援項梁。


    這就是項梁的底氣所在。


    ……


    碭郡,巨野澤。


    水澤之地,蘆葦叢生,若有人藏身於其中,轉眼間就會失去蹤跡,難以尋找。


    故而這裏自春秋戰國開始便常是罪犯盜匪的藏身地。


    秦時許多人犯法逃亡,往這巨野澤中一鑽,就連秦廷官府也拿他們沒辦法。


    此時澤中一片平地上,正有許多人坐著休息。


    一人從遠處大步走來,邊走邊興奮出聲。


    “彭君!彭君!”


    “吾等抓了一個楚人,據他招供,那英布的大軍已經到乘丘去了,說是要幫項梁和唐軍打仗,短時間內迴不來。昌邑城中的楚軍隻有三百人,附近的城池人數也不多,少則百人,多則五百人。”


    彭越此時正吃著膾魚,也就是後世所言的生魚片,正吃得津津有味。


    聽到這話,他順手將手中的生魚扔到旁邊一人手中,那人也不嫌棄,接過來就往嘴裏塞。


    彭越從地上起身,抖了抖身上的泥巴,哈哈笑起來:“好,英布那廝仗著人多,我打不過他,隻能被趕到這巨野澤裏天天吃鱉吃魚。早就受夠了這破日子,如今正是該打迴去的時候了。我打不過他的大軍,還打不過守城的幾百人嗎?”


    “二三子,可吃夠了澤中的魚鱉,吾等如今可要打迴去吃粟米啦!”


    一聲唿喚,無數人從澤中站起來,開口響應。


    人影極多,足足有上千人。


    彭越側首,望向南邊昌邑的方向。


    “我彭越,要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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