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陶城被楚軍圍了一層又一層。


    整日進攻不熄,喊殺聲不停。


    城池處於風雨飄搖中,有隨時陷落的可能。


    楚軍大營裏正有喜意彌漫。


    除了攻城進展外,項梁還收到了來自上遊項襄處發來的信息。


    他將諸將招來,安排接下來的部署,並笑道:“吳廣手段不錯,在對岸虛張旗鼓,實則率兵暗從他處偷渡,若是沒有防備,還真有被他打過來的可能。隻可惜啊,吳廣的打算已被不穀看破,項襄素來沉穩,有他守在彼處,不穀無憂矣。”


    項襄一萬兵力,加上濟水為阻,短時間內擋住對方三四萬人沒什麽問題。


    項睢聽大王有誇讚項襄的意思,心思一動,開口將功勞歸於項梁頭上:“吳廣這廝名聲響亮,號稱是戰無不勝,可那隻是因為他沒有遇到大王。秦軍孱弱,故能讓唐軍逞一逞威風,可若遇到大王這樣的天下名將,吳廣也就無計可施,隻能在此碰個頭破血流了。”


    諸將聞言,大多跟著誇讚,一個個馬屁拍的項梁嘴角帶笑。


    項羽坐在帳尾。


    隻有他既沒有笑也沒有吭聲,一雙眼睛默默盯著項睢,放在膝上的手已是捏成了拳頭。


    等到笑聲漸落。


    項梁又向範增道:“之前派人去東楚那邊催促出兵,熊心以遷都為名進行推諉,欲坐觀中原形勢。今不穀已打到定陶和唐軍對峙,正是用人之際。範公再派人去催一催,告訴咱們這位東楚王,若是他不識大體,那日後可就別怪不穀不客氣了。”


    說到此處,項梁眼中閃過一抹冷芒。


    東楚出兵助戰,可幫他對敵唐軍,減少壓力的同時還能削弱東楚國的力量,日後收拾起來更容易一些。


    而如果東楚國不出兵,那就給了他日後發難的正當借口。


    怎麽看都是不虧。


    當然,東楚的問題還是其次,得戰後才能解決。現在西楚最重要的問題還是要先拿下定陶和將唐軍擋在濟水之北。


    “項襄既有豪壯之氣,當不會讓不穀失望。”


    ……


    項襄此刻的感覺很不錯。


    濟水正處於七月漲水的時候,水勢兇猛,唐軍臨時打造的木筏下水很容易沉,就算能勉強渡河,一架木筏上也站不了多少人。


    唐軍渡濟水的主要工具,是從宛朐附近搜羅的上百艘船隻。


    船隻的數量限製了過河的人數,一次最多就幾百人,這點人很難在南岸站穩腳跟。


    故而唐軍的攻勢並不兇猛,輕易就被楚軍擋了下來。


    在項襄眼中,照這樣的打法就算給吳廣一個月的時間,唐軍也別想從北岸打過來。


    “七月雨季,天時也。”


    “濟水之阻,地利也。”


    “我楚軍將士戰意高昂,人和也。”


    “天時地利人和,三者皆在我手,對岸的唐賊又能奈我如何?”


    項襄微微一笑,他也是學過兵法的人,自己除了兵力略少一些,怎麽看都是占據了優勢。


    對麵的唐軍見勢頭不對,渡河作戰隻是徒增傷亡,很快就停止了攻勢。


    一日交戰,唐軍損失數百人,楚軍傷亡則極少,這進一步增強了項襄的信心。


    “以唐賊之力,絕不可能在此強渡。故很有可能會從上下遊偷渡,爾等要多派兵卒巡視濟水河岸,隨時警戒,注意對岸的唐軍動向。”


    項襄再度囑咐手下諸將要加強警戒,吩咐完後又將負責征糧的楚將蔡丙叫過來詢問。


    “我昨日已帶兵前往周圍鄉裏征糧,限令他們兩日內將糧秣運到營中來。今日已有一個小鄉的丁壯前來納糧,最遲明日其餘鄉裏也都會將糧草運過來。加上從定陶運過來的那批,我軍糧秣足夠一月之食,糧秣有末將管理,絕不會出差錯,將軍放心便是。”


    蔡丙胸有成竹的開口,打起了包票,一如項襄對項梁的保證。


    項襄讚道:“好,隻要後勤無憂,本將便可把唐軍牢牢堵在此處,日後論功行賞,當計你一功。”


    “多謝將軍。”


    蔡丙喜笑顏開,感覺自己升職有望了。


    ……


    南岸的西楚陣營信心滿懷,北岸的唐軍也是滿腹衝勁。


    第一日的攻勢是一個試探,唐軍損失了數百人,可也摸清了濟水的水勢和楚軍的布防情況,為下一次的猛攻奠定基礎。


    “大王,臣已奉令在宛朐招募了三百個曾下過濟水的壯士,皆願為我軍渡河奪陣。”


    魏豹喜氣洋洋,前來向吳廣匯報他的任務完成情況。


    “好,有這些壯士在,此戰我軍勝算大增啊。”


    吳廣點了點頭。


    有熟悉水性的當地人幫忙掌舵撐筏,對唐軍渡河很有幫助。


    吳廣又問道:“寡人讓剛武君命人收集城中罌缻,不知數量有多少了?”


    魏豹曾隨唐軍渡大河攻秦,清楚吳廣讓人收集這些罌缻的作用。


    他道:“此事臣交給了雍齒負責,這就叫他來問問。”


    雍齒。


    吳廣聽到這名字,神色微動。


    他之前命人收集劉季的情報,雍齒這名字就占據了很大的篇幅,此人對劉季的影響很大,沒想到輾轉又跑到了魏豹的麾下。


    雍齒很快前來。


    他對拜見唐王很激動,一過來便行了一個大禮。


    “稟大王,稟剛武君,臣這兩日收集宛朐的罌缻約八千餘件。”


    雍齒在豐邑被劉季打跑後就投到了周巿麾下,周巿戰敗身死,他便領著一部分潰軍逃到酈商手下。後來唐軍南下,隨同的魏豹順手接掌了魏軍的兵權,雍齒也就成了魏豹手下的將領。


    這一次吳廣在宛朐招善習水性者和收集罌缻等空心器具,就將此事交給了魏軍負責,看上去雍齒幹的還不錯。


    “八千餘件。差不多了,足以讓我大軍給對麵來一場突襲。”


    吳廣目露精芒,下達了命令:“楚軍困魏王於定陶,我軍時間緊迫,不可多留。明日一早便發動攻勢!”


    軍令一下。


    魏豹等魏國將領大喜過望。


    諸唐將也神色興奮,拱手應諾。


    ……


    翌日一早,唐軍就開始了行動。


    其船隻暗中調往下遊十餘裏處的一處渡口,同時岸上的兵卒也往下遊行去。


    唐軍做的隱蔽,但楚軍早有防備,時刻有人嚴密監視對岸。


    北岸一出現異樣,南岸的項襄就收到了消息。


    “哼,吳廣果然欲從他處進攻。”


    項襄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立刻調動兵力前往下遊防禦。


    讓項襄沒想到的是唐軍今日的攻勢很強,一上來就有種決戰的架勢。


    唐王大纛迎風飄揚,北岸鼓聲不絕,唐軍不顧死傷,一批接一批的派人渡濟水作戰,下遊的守軍很快就感覺到了壓力。


    “看來是吳廣怕定陶被我軍攻破,徹底心慌了,嗬嗬。”


    項襄鎮定自若,親率主力南下,前往下遊固守。


    楚軍在下遊的兵力很快就達到了七千人。


    宛朐南岸的楚軍便隻剩下了三千人,防禦稍顯空虛。


    項襄沒有太過放在心上,因為兩地相距不遠,上遊若是遭到攻擊,他從下遊同樣可以派兵進行援救。


    隻要不是轉眼就陣地失陷,楚軍隨時支援都來得及。


    ……


    下遊戰事打得如火如荼。


    在唐軍不顧死傷的進攻下,楚軍主力已被牽製。


    到了此時,宛朐方向留守的唐軍開始了行動。


    “快快快!”


    “封好口子,全綁上去!要是沉進了水裏,就自己拿命償吧!”


    大量臨時打造的木筏被運到濟水旁,在岸邊綁上木瓦所製的罌、缻等器具。


    這些空心容器能夠為木筏提供浮力,使木筏能在洶湧的濟水中入水不沉。


    當年司馬卬用這些東西連大河都能渡過,更別說是眼前的濟水了。


    上萬大軍快速行動,很快就有數百具木罌缻打造完畢,被唐軍推入水中。


    領頭上筏的是魏豹招募的熟悉水性的宛朐壯士。


    他們作為本地人在渡濟水時有一些優勢,能為唐軍搶得一個先機。


    戰場之上,任何一點微弱的優勢都值得爭取。


    “吾等應募作戰,既是為了驅逐西楚,又是為了唐王的賞賜。此戰若勝,人皆有一金之賞,哪怕死了,吾等家人也能得些撫恤。二三子,且隨我靳歙拚了!”


    三百宛朐壯士中,一個自稱靳歙(jinxi)的男子高聲唿喚,率先踏上木筏。


    一金。


    對普通黔首來說已經是一筆不小的數字了,足以讓人為之拚命。


    “好好好,吾等和楚人拚了!”


    “這濟水乃公橫渡了不知多少次,無需怕他楚人!”


    眾宛朐壯士被靳歙一鼓勵,士氣高昂,紛紛跳上木筏。


    北岸之上戰鼓擂響,唐軍在此開辟了第二戰場。


    ……


    而在南岸,楚軍有兩千人在岸邊布防。


    一千人則在後方營壘負責守衛和管理後勤糧秣。


    今日恰恰是周圍鄉裏丁壯前來繳納糧食的日子。


    因當地牛馬早在戰事開始的時候就被征走了,故而糧食多由各鄉裏的青壯或是挑著,或是背著,或是用楚地傳來的獨輪車推著,排成一條長串前往楚營。


    這些男子的數量加起來,足有六七百人。


    領頭的,便是白鳥鄉中的陳大兄。


    宛朐縣有名的豪俠,陳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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