蒯徹送走婁敬,轉頭從唐王這裏領了使者符節,從鹹陽南下,出武關道欲前往西楚。


    吳廣這邊也沒有閑著,需要處理的事情不少。


    軍事方麵,自楊虎定隴西,陳澤收巴蜀後,臧荼那邊也傳來消息,唐軍已經將北地和上郡控製在手中。


    至於更北邊的韓信部,因為九原和雲中距離鹹陽較遠,暫時還沒消息傳來。


    不過北疆的影響不大,以鹹陽為中心,西、南、北三個方向皆有唐軍駐紮,東邊則有函穀關、武關守衛,鹹陽所在的內史地區被圍在其中,十分的穩固。


    安全已得到保障,河北之卒分批次撤離關中的事情也將提上日程,之前吳廣命李左車統計兵卒名錄,劃分歸鄉批次,現在將開始正式執行。


    “大王在上,吾等欲歸家鄉,與親人團聚啊!”


    “大王給的賞錢多,我黑山願為大王賣命,可現在戰爭停了,我也好想家裏的妻兒,好想晚上能在榻上抱著女人睡覺,不想再跟一群糙男人擠一起了,我想要迴家啊。”


    吳廣親自來到營中,傾聽諸多將士的心聲。


    見到唐王親至,眾多來自燕趙河北之地的兵卒很是激動。


    他們隨唐王舉義伐秦,一路跟著唐王從趙地打到燕地,又從燕地打到河內、河東,殺入關中,來迴走過的路程足有上萬裏,經曆的大小戰鬥也是數之不清,早已陷入師疲兵乏的狀態。


    全憑著一口誅滅暴秦的氣,以及唐王給予的獎賞而奮戰。


    現在秦國沒了,賞賜也得了,那口氣一泄,自然就沒了作戰的心思,思鄉的情緒不斷湧上心頭。


    兵卒厭戰,人人欲歸家鄉,這就是唐軍的狀態。


    當初吳廣不願和項梁開戰,就有這個原因,師老兵疲,戰鬥力會下降的很明顯。


    “爾等放心便是,寡人當初說過在滅秦後讓你們歸家,就不會食言。軍中兵卒已按服役時間劃分好了批次,會一批接一批迴歸家鄉,時間或許有先後,但寡人保證,皆讓爾等歸家,能與親人團聚!”


    吳廣出麵,為這個分批次歸鄉做保證,避免排在後麵的人產生不滿的情緒。


    唐王的麵子還是好使的,一個歸鄉的承諾,再加上之前賜下的賞錢,讓眾多唐軍將士按捺住心裏的渴望,乖乖聽從安排。


    而那些家鄉尚在敵國境內,不能歸去的楚地兵卒,吳廣則會給他們在河北置業,同時讓各地官府為他們優先牽線搭橋,促成婚配,以此來安撫人心。雖然還有些人心思故鄉,但在重賞之下,基本不太會埋怨唐王。


    吳廣慰問完士卒,在巡視軍營時,又向司馬卬等將領詢問一些軍隊的情況。


    “剛入鹹陽的時候,軍中確實有人忍不住手腳,在外麵搶掠和欺辱鹹陽秦人,不過按軍法殺掉十餘人,並懸首全營後,後續就沒怎麽發生這種事。”


    “嗯,治軍當嚴,你做的不錯。”


    吳廣誇了司馬卬一句。


    前期出現苗頭就以雷霆手段處置,殺了十餘人威懾全軍,後麵就好控製了。


    不像葛嬰那邊,一開始顧慮犯罪的是久戰老卒,又想著唐軍滅秦,大勝之後懲罰有功將士不太好,便對此處理不嚴。


    結果就有許多兵卒看到劫掠和欺辱秦人懲罰不大,便不顧早已聲明的軍法,紛紛跟著效仿,私下搶掠鹹陽秦人。最後事情被軍中的文宣導員上報到阿牛處,阿牛又轉到吳廣這邊。


    吳廣才知曉情況,將葛嬰招來,狠狠批了一頓,又殺了五十餘人,重懲上百人後,才算平息此事。


    司馬卬嗓門不如葛嬰大,可治軍的本事要高上許多。


    聽唐王誇讚,司馬卬沒有居功,反而看向旁側一員隨侍的小將。


    “這事還是吳軍候先收到消息,處置得當。大王若欲誇讚,吳軍候當為首功才是。”


    吳衝一身甲胄,隨侍在旁。


    他沒料到司馬將軍會推功給自己,忙紅著臉道:“衝一切皆依軍法處置,不敢言功。”


    “能明軍法,秉公執行,已算不錯了。”


    吳廣笑著誇了一句。


    他對自己這侄兒的表現還是比較滿意的,之前吳衝跟著司馬卬做騎將渡河襲破夏陽,奪了征邑,又在洛水追殺秦軍兵卒,多立功勞,以功升為軍候,算得上是個中層軍官了。


    “再讓他於基層待一段時間,等習慣了軍伍,日後立下功勞,便可為我吳氏宗親的支柱了。”


    吳廣自有打算。


    吳氏宗親的數量太少,現在能派上用場的就吳衝一個,必須得在軍伍中好好鍛煉一下,免得養廢了。


    “唉,還是親戚少啊。之前我吳氏還有些表親,可要不是服役死了,就是犯法被秦吏所誅,能派上用場的人難找啊。”


    吳廣暗自歎息,這年頭除了少數人外,有血緣的親戚還是比外人要更靠譜和值得相信。


    接下來他又話鋒一轉,向司馬卬問道:“河北之卒欲歸家鄉,那批新募的秦卒鬥誌如何?”


    吳廣解散秦軍俘虜後,又花錢招募了兩萬秦人,其中一部分跟隨韓信、楊虎等將出征,剩下的一萬多人則在司馬卬手下。


    司馬卬肅然道:“新募之卒鬥誌高昂,末將平日訓練時,他們多為奮力,若是使之戰鬥,將比我河北之卒還要強上幾分啊。”


    吳廣點點頭。


    關中秦人本就英勇善戰,虎狼之師可不是白叫的。


    吳廣這次通過花錢來誘惑他們主動入伍,並非強製征兵,讓這些秦人心中對從軍並無抗拒心理。既得了軍餉實惠,又有殺敵立功,可得爵位賞賜的未來希望,他們的鬥誌自然很高。


    主動當兵上戰場,和被動征召上戰場,這兩者的差距還是挺大的。


    “該在征兵製的基礎上,逐漸發展募兵製了。”


    吳廣心中琢磨著此事。


    趁著這一次會盟休戰擠出來的時間,正好在唐國內部發展一下募兵製。


    之前吳廣曾在邯鄲時建立虎賁軍,稱作軍中精銳,為戰鬥主力。


    虎賁軍後來分成兩半,由嶽成和司馬卬各自帶著為骨幹組建新軍,再往後就沒有設立過這類有編製的精銳。


    除了後期戰事連綿不絕外,主要還是吳廣所在的時代以征兵製為主,手下兵卒平日在家種田,開戰時又臨時征召入伍,並非常備軍。


    那些虎賁之卒,精銳士兵都是受征召而來,他們沒有一直為唐王打仗的想法,傳統觀念還是打完仗後就迴家種田過日子,故而不持久,就算設立編製番號,後續兵員更迭也會非常大,沒有太大意義。


    這是自古以來傳下來兵役製度。


    西周時軍隊主要由貴族和受征召的國人組成,後來戰爭規模空大,國人不夠使用,便將征兵的對象擴大到編戶齊民,基本都遵循著平時務農,戰時廝殺的模式。


    到了戰國時代,脫產的募兵也出現了。


    比如魏武卒,戰鬥力非常強悍,但礙於國力,數量並不多。


    脫產的募兵戰鬥力強,可需要花大價錢去養。


    這對天下諸侯來說是筆不小的負擔,相對來說還是征召兵性價比更高,平時不需要多花錢維護,該種田種田,等到打仗時一聲令下就可拉起幾十萬大軍,甭管戰鬥力如何,這數量是足夠唬人的,故而征兵製一直是時代的主流。


    吳廣之前與秦國交戰不休,戰爭的進展很快,沒有多餘的時間來調整軍隊建製,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時間,自是想要真正的練出幾支脫產士兵,作為唐國的精銳。


    “河北、關中加上巴蜀,養數萬精挑細選的戰兵應該問題不大,屆時輔以大量征召兵,軍隊戰力當能大大增強。”


    除了這關中征召出來的兩萬人外,吳廣準備在河北以高標準招募一批士卒,作為唐國的常備軍,建立真正的有編製番號的精銳。


    “迴去後就傳信邯鄲,讓呂青和舒欣開始著手這事,趁著還沒和齊楚開戰,先把軍隊建設一番。”


    吳廣暗暗盤算。


    他再度囑咐司馬卬要好好培養這支招募的兵卒,又巡視了一番此處軍營後,便擺駕迴鹹陽宮。


    吳廣不喜歡太大的排場,可作為一國君主,有些東西還是必須要講究的。


    否則按叔孫通的話來說,便是君王無威,則民欺之,禮儀根本,不可廢也。


    唐王車駕隨行人員有數百人左右,前有騎兵開道,兩側各有全副武裝的兵卒護衛,走在鹹陽道中,王旗一展,周圍的秦人便紛紛躲到兩側,向著君王行禮,不敢上前侵擾。


    吳廣坐於車中,閉目養神,繼續想著招募戰兵的事情。


    直到前方有斥責聲響起,引起他的注意,雙目微睜。


    片刻後,有騎從自前方歸來,一臉怪異的對吳廣稟報:“大王,前方有一少年求見,言是君上親屬。盧五百主不知該如何處置,還請大王吩咐。”


    “我的親屬?”


    吳廣頗為驚愕。


    他在這鹹陽城居然還有親戚,這可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難道是我那失散多年的弟弟?


    “那人何名?”


    騎從忙道:“此人自言文秀。”


    “文秀。”


    吳廣眼中閃過一抹精芒。


    名字沒聽過。


    可這個姓氏,就有些熟悉了。


    “讓他上前來吧。”


    “唯。”


    騎從上前傳令,盧陵那邊很快放行。


    吳廣坐在車中,便見一布衣少年昂首從兩側兵卒中間穿行而過,對於那豎立的矛戟毫不在意,一路走到吳廣車駕前。


    “小人文秀,拜見大王。”


    少年俯身行禮,姿態畢恭畢敬。


    待其起身時,吳廣卻並不給少年好臉色。


    他冷笑道:“好個小子,當街阻攔王駕,膽子不小啊。來人,先將他給我拿下。”


    話音落下。


    毋死巨大的身影出現在少年身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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