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郡本次征發的戍卒,主要以陽夏縣和陽城縣的青壯為主力。


    吳廣等人和服戍役時一樣,先到鄉邑集合。


    一到地方,阿牛就低聲嘀咕起來:“又是徐莊,沒想到他也會和咱們一起去服戍役。”


    徐莊。


    吳廣果真看到了這位夕陽亭長的身影。


    時隔數月,徐莊傷勢已經痊愈,說話中氣十足,配上他的亭長行頭,倒是一表人才。


    吳廣立刻警惕起來。


    好在徐莊表現的很正常,見到吳廣等人,他甚至還微笑著打招唿。


    “吾等同為太康鄉親,日後戍邊北疆,遠離故土,大家定要多多幫扶才是。”


    “徐君說的是。”


    吳廣與他虛與委蛇,一番客套後沒出現什麽問題。


    隻是他心中防備大增。


    “戍役和徭役不同,本質上是兵役,服役過程中一切按軍法從事。徐莊是亭長,聽說還得縣裏的秦吏看重,這次服役怕是要當個小官。如果服役過程中我被他抓住一些小事,此人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對我動手。”


    吳廣的擔憂並非空穴來風。


    他們這些戍卒到了陽夏縣後,先被領到東門的校場,從各鄉征召來的五百人在這裏按籍貫排列。


    本次陽夏縣戍卒的領頭人縣左尉出現了。


    這位白胖的秦吏先當著眾人的麵發表了一番講話。


    內容無非是這一次服役,是為帝國戍邊,眾人不能懈怠,更不得路中逃跑,否則逮住會處以極刑,還要牽連家人之類的話。


    威脅完後,縣左尉就開始對戍卒進行整編。


    秦的軍隊編製,以五人為一伍,設置伍長一人。


    二伍為一什,設置什長一人。


    五什為一屯,設置屯長一人。


    二屯為一百,設置百將一人。


    五百人則歸一位五百主統領。


    這一次陽夏縣征發人數就是五百人。


    故而縣左尉為五百主,其下會分設五個百將,助他進行管理戍卒。


    “太康鄉夕陽亭長徐莊,爵為不更,素有才幹,今任為百將。”


    縣左尉大手一揮,將自己的親信擢拔為百將。


    徐莊連忙上前行禮,向左尉表了一番忠心。


    任命完百將,縣左尉又開始選擇下屬的屯長人選。


    “太康鄉簪嫋吳廣,為癸屯屯長。”


    或許是吳廣的名聲傳到左尉的耳中,也或許是當初舒氏兄妹途經陽夏時曾提過吳廣的名字。


    總之縣左尉對吳廣的態度還不錯,還將他任命為管理五十人的屯長,剛好在徐莊手下。


    這道任命讓徐莊臉色變了。


    “縣尉糊塗啊!”


    吳廣如果隻是一個普通小卒,徐莊想收拾他,還是比較容易的。


    可左尉卻將吳廣選做了屯長,有了這層身份在,哪怕徐莊是他的頂頭上司,也不好下殺手。


    屯長犯錯,百將能責罵懲罰,但不可能隨意殺戮。


    徐莊轉身,望向吳廣。


    “罷了。此去漁陽千裏路程,加上還要在北疆戍邊一年,我有的是時間,待我慢慢將你折辱,最後在迴程前找機會除掉就是。”


    徐莊想到這裏,嘴角微勾,露出冰冷的笑。


    吳廣挑了挑眉,他本能的感受到了徐莊的惡意。


    他沒有害怕,甚至想到了一些事情。


    吳廣看著徐莊,同樣露出一個飽含深意的笑容。


    ……


    陽夏縣的戍卒整編完成,按照原計劃要等待陽城縣的戍卒到來後,再一起出發北上。


    可沒想到有消息自北邊的碭郡傳來。


    “大雨傾盆,河、濟泛濫,連陳留都給淹了,沿途道路不可通行,吾等此番服役需要繞道。”


    “原來是這樣啊。”


    吳廣聽說這個消息時,解開了心裏的疑惑。


    前世學課文的時候還沒怎麽多想,可來到這個時代後,他專門研究過地理方位,就發現有些問題。


    吳廣通過問詢章伯、裏典等長者得知,大澤鄉所在的蘄縣屬於泗水郡,位於陳郡的東邊。


    而他們這次是去漁陽服役,正常情況下應該往北邊走大道才是,曆史上怎麽會跑到東邊去呢?


    現在算是明白了,原來都是洪水搞的鬼。


    此時是二世元年七月,正是一年中大量降水的時節,北邊的碭郡有濟水、睢水、鴻溝穿過,水係縱橫,在這時節發洪水屬於正常情況。


    戍役是兵役,征發時間、到達漁陽的時間都是提前算好定下的,難以延後。


    為了不耽誤行程,郡中下令讓吳廣這批戍卒改走東邊的道路,從泗水郡那裏繞過去,避開洪水泛濫的區域。


    縣左尉收到命令後,立刻令手下五百人上路。


    他們先南下到郡治陳縣,與接到命令轉向的陽城縣眾人在城外的一處營地匯合。


    “今日在此修整,明日再啟程東行。”


    縣左尉大手一揮,連同陽城縣尉給眾人放了一天假。


    到達郡治所在,兩位主官自然是要前往城中拜訪一番,聽聽郡守和郡尉的教誨。


    對吳廣等人來說,從陽夏趕路百裏到陳縣,也是有些累了,正好在這裏休息一天。


    營地中,茅屋成排。


    各部曲按照編號住進相應的屋子,十人一屋,十屋一排,一排剛好住進一個百人隊。


    吳廣作為屯長,幫著徐莊將眾人安頓下來。


    做完這些瑣事。


    他沒有進屋,而是站在屋外的道路上,打量著後方的成排茅屋。


    那裏傳來陣陣喧嘩聲,想來是那些陽城戍卒,正與他們待在一個營地中。


    “該來的,總會來。”


    他深吸一口氣,轉身向溷軒走去,準備解決完問題,就迴去好好休息。


    隻是吳廣剛走到溷軒外的路上,就見到一個略微眼熟的身影從裏麵走出來。


    兩人擦肩而過。


    這麽近的距離,吳廣已是看得清楚。


    濃眉大眼,麵容剛毅,右眼角處還有一顆紅痣。


    是他!


    吳廣停下腳步,側首看向那人的背影。


    “鴻鵠之飛,將往何方?”


    腳步聲停止,那人轉身迴首,雙眸緊盯著吳廣。


    略一打量後,他笑起來。


    “想起來了,足下曾與吾同觀皇帝車駕,沒想今日在此相逢。敢問足下何名?”


    “陽夏人,吳廣。”


    吳廣緊盯著對方:“足下口吐豪言,不知是何處壯士?”


    那人拱手一禮,昂然開口。


    “吾乃陽城人,陳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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