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 就到了四月初八, 柳太後的壽宴熱熱鬧鬧辦了起來。


    參加壽宴的除了後宮女眷,還有王親貴胄家的女眷,其中就包括柳太後娘家晉國公家的女眷。


    為了儀常在的事情, 國公夫人梁氏多次求見柳太後, 可太後除了大年初一見了她一迴, 之後就一直閉門不見。


    這次趁著太後壽宴, 梁氏花重金購置了一座精美無比的“雙魚兆瑞”瑪瑙花插, 這花插是用一整塊南紅瑪瑙雕琢而成, 紅似飛霞,晶瑩剔透, 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美不勝收。


    這禮物一獻出,就連看慣了珍品的柳太後也麵帶驚異之色, 不由得多看兩眼, “這座瑪瑙花插很不錯, 哀家很喜歡。”說著,她對身旁的萬嬤嬤吩咐道, “等會兒去暢音閣聽戲時,將梁氏跟儀常在的位置安排在一起吧, 她們母女倆許久沒見,正好讓她們說說話。”


    萬嬤嬤應了一聲,轉身將這消息跟下座的梁氏轉達,梁氏立刻喜逐顏開, 朝著柳太後這邊拜了拜。


    宮外女眷獻禮完畢後,皇後這才帶著後宮妃嬪來到壽康宮祝壽。


    許皇後作為後宮之主,自然是獻禮第一人。


    “臣妾奉上縣圃飲和玉鳳硯滴一尊,祝太後福如東海,日月昌明,鬆鶴長春,春秋不老。”許皇後說罷,身後的宮女便將禮物獻上。


    柳太後看著那尊玉鳳硯滴,輕笑道,“縣圃飲和,嗯,好名字,皇後的禮物很好。”


    台上言笑晏晏,正在蕭容華身旁的盛南晴發出文盲的聲音,“這名字是什麽意思?”


    蕭容華輕聲道,“這‘縣圃’呢,乃是昆侖山上一處仙境的名字,至於這‘飲和’二字,則出自《莊子》,謂使人感覺自在,享受和樂。”


    盛南晴訕訕一笑,“原來是這個意思。”自己還是讀書太少了!


    “這硯滴雖然乍一看普通,但你仔細瞧瞧那玉質,晶瑩潔白,細膩滋潤,幾近無暇。光是這塊玉就價值不菲,更遑論那精巧的雕工……這份禮物能做到不惹眼,又能讓收禮之人感受到其中心意,皇後娘娘真是費心了。”蕭容華誇道。


    盛南晴頷首,“送禮真是門技術活。”


    “你準備了什麽禮物?”蕭容華側眸問道,她準備的禮物是父兄從南方購置的一件鶴鹿仙齡碧玉壺。


    “呃,反正跟你們送的禮物相比,我的禮物算不上貴重,是我自己繡的一塊屏風。”盛南晴謙虛一笑。


    台上獻禮還在繼續,諸如萬壽如意、冠服簪飾、靠背坐褥、圍屏炕屏、佛像經卷、佛前供器、彝鼎古玩,各種各樣,應有盡有。


    看著其他人送上的禮物,盛南晴心裏卻是越來越虛——跟別人準備的禮物一比,她這個真的有點寒酸啊!現在隻希望親情牌能起點作用。


    沒過多久,就輪到她獻禮了。


    “嬪妾初月閣良媛盛氏給太後拜壽,祝太後命比乾坤久,如月之恆,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壽,不騫不崩,如鬆柏之茂,無不爾或承。”說著,身後四個太監一起抬上一個用黃布遮掩的大件來。


    左邊坐著的莊容華笑道,“看樣子盛良媛是送了件大禮,我真是好奇,不知道是什麽好寶貝呢。”


    這段時間景帝接連寵幸盛南晴,已然有些招眼。這會兒莊容華這樣說了一句,眾人的目光更是齊聚在盛南晴和那禮物身上,那看熱鬧的目光中有不少是帶著淡淡惡意的——


    畢竟大多數妃嬪奉送的賀禮都是從宮外尋來的珍寶,而據她們所知,這盛良媛連個像樣的娘家都沒有,也未曾跟宮外有所接觸,所以她賀禮的來源無非兩處:一處是讓造辦處幫忙做的,但造辦處的東西就那樣,毫無新意可言。另一處便是自己親自做些東西,比如繡個花,寫個字什麽的,勉為其難算是一件賀禮,但難免寒酸了。


    要是盛南晴送了個寒酸的禮物,又多了個可供嘲諷的話柄了。


    眾人直直的看著廳中的人,等待她下一步動作。


    “嬪妾奉上萬壽無疆鬆鶴座屏一件,還望太後喜歡。”


    盛南晴忽略周邊的視線,伸手將遮掩的黃布掀開。


    那是一座很雕鬆鶴紋的黃梨木座屏,屏風上繡的不是什麽花草鳥蟲或者錦繡山河圖,而是無數個仿佛數不盡的壽字,每個壽字用金銀絲線繡成,在明媚的陽光中閃閃發光,無比耀眼。


    雖然繡工平整細致、心思也算靈巧,但就一座繡屏,還是顯得普通,並不出彩。


    “還以為她送了什麽好東西呢,不過一座繡屏罷了。”


    “當過宮女的人,你指望她送的東西能多好?”


    “聽說陛下賞賜了她不少好東西,沒想到她這般扣扣索索,真是上不了台麵。”


    周遭響起竊竊私語,或鄙夷,或嘲笑,或得意。


    但上座的柳太後、皇後,還有幾位高位妃嬪,仔細看了這屏風後,皆神色微變,眸中帶著不小的詫異。


    淑妃櫻唇微微揚起,柔聲道,“這字,瞧著好像是陛下的字跡。”


    此言一出,剛才還陰陽怪氣的妃嬪們皆是一怔。


    莊容華臉上的笑容有片刻凝固,旋即眯眸盯向那屏風上的字,“淑妃姐姐,你說這是陛下的字?”


    “如果我沒認錯的話。”淑妃淡淡的看了莊容華一眼,又轉向身旁的德妃,“衛姐姐,你書法造詣高,你認認看,這是不是陛下的字?”


    德妃靜靜看了下,頷首道,“是陛下的字。”


    這萬壽屏風上的字跡是景帝寫的,一瞬間,這看似普通的屏風一下子就變得不普通起來。


    盛南晴趁機朝著柳太後一拜,“嬪妾借花獻佛,用陛下所書的壽字為底,親手繡了這副萬壽屏風,祝太後萬壽無疆!”


    柳太後目光慈祥,柔聲道,“盛良媛你用心了。不過正中間的這個壽字,豎筆怎的拉得那麽長?可有什麽說法?”


    盛南晴笑著答道,“壽字長,就是長壽嘛!”


    柳太後先是一怔,旋即哈哈笑了起來,“你倒是機靈。”


    見太後開懷大笑,其餘人也都跟著笑了。許皇後趁著這氛圍,又帶著一眾妃嬪起身,一齊恭祝太後“福壽綿長”,更是將太後逗得開心。


    就在這笑聲一片中,景帝到了。


    大概是因為太後做壽,他今日穿的格外喜慶,一身朱紅色繡龍紋長袍,腰佩玉帶與香囊,長身玉立,器宇軒昂。


    見他來到,在場眾人一起請安。


    景帝大步走到台前,淡淡掃了一眼退到一側的盛南晴,又收迴視線,朝著上座彎腰,“兒子給母後請安。”


    柳太後眉眼帶笑,“皇帝來了,不必多禮,快入座吧。”


    “兒子在門外就聽到母後的笑聲,不知母後因何事笑的這般歡暢?”景帝一撩袍擺,從容入座。


    “你瞧這屏風——”柳太後伸手指著正中那扇屏風,“這是盛良媛送我的賀禮,還特地將正中那個壽寫的很長,說是取長壽之意。”


    景帝抬眼看去,自然是一眼認出自己的字來。


    他黑眸微眯,下意識的瞥了某女一眼,心道:她倒是會投機取巧,直接用了他的字。


    盛南晴自然感受到來自上方的那道灼熱視線,本想默默低頭裝死,但轉念想到自己所剩無幾的任務期限,還是改了主意。


    她緩緩抬起頭,迎上男人的視線,露出個賣乖討好的笑容來。


    陛下,你看我笑的甜不甜?


    景帝看著她那雙清澈討好的乖模樣,心頭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兩人的眉眼官司,自然落入在場眾人的眼中。


    一眾妃嬪:啊啊啊啊盛良媛這個不要臉的小狐狸精,光天化日之下還跟陛下眉來眼去,無恥之尤!


    “你這賀禮能讓太後這般喜歡,也算你盡了孝心。”景帝淡淡道。


    “嬪妾不敢居功。太後一片慈母之心,因著瞧見是陛下的字,才愛屋及烏,連帶著喜歡嬪妾這副繡屏,嬪妾是沾了陛下的光。”


    盛南晴很是識相的拍馬屁。


    這番話讓太後和景帝都很是受用,聽得心裏熨帖無比。


    太後瞥了一眼低眉順眼的盛南晴,又轉頭看向景帝,“盛良媛這一張小嘴真會說話,跟抹了蜜似的。她今日哄得我很是開心,皇帝不如賞給她一個恩典?”


    景帝微怔,就聽到柳太後繼續道,“她侍奉陛下也有一年多了,我瞧著她是個溫順懂事的,上次蕭容華能平安生產,她也出了份力氣。不如就趁著這個好日子,給她提一提位份?皇帝你覺得呢。”


    柳太後都親自發話了,景帝自然無有不從。


    “那就升為五品嬪位吧。”他抬眼淡淡的瞥了一眼台下像是驚喜傻了的盛南晴,“盛嬪,還不謝恩?”


    盛南晴又驚又喜的連忙謝恩,“嬪妾謝太後恩典,謝陛下恩典!”


    又提位份了?!


    她個掖庭出來的宮女,隻用了不到一年的時間,就從七品常在升為五品嬪位!照這個速度,一旦她肚子有點什麽動靜,豈不是離封妃不遠了?


    台下一眾妃嬪表情各異,努力將心頭那毒草一般瘋長的嫉妒給壓製住。


    祝壽儀式過後,眾人先迴各宮用午膳休息,等午後再去暢音閣聽戲。


    等上座三巨頭離去後,周圍看向盛南晴的目光更加的肆無忌憚,如果目光有形的話,她怕是此刻早就被戳得跟刺蝟一樣。


    蕭容華笑著跟盛南晴恭賀,“盛妹妹,在這般好日子裏升了位份,真是恭喜你了。”


    “我這是沾了姐姐你的光。”盛南晴輕聲應著,心底的情緒卻很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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