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傍晚,景帝在勤政殿與吏部侍郎商量完正事後,冷不丁問了長福公公一句,“油炸玉蘭花,你可吃過?”


    長福公公怔了片刻,迴過神來連忙道,“迴陛下,奴才沒吃過,也沒聽過那般做法,想來應該是民間的吃法。”


    他抬起眼皮小心的打量著皇帝的神色,試探道,“要不讓禦膳房按照做一下試試?”


    景帝想了下,擺手道,“算了,省得折騰。”


    長福公公緩緩垂下頭,心底盤算著,看來得抽個空去找那個南晴聊一下,又或許,自己推她一把?


    ……


    盛南晴並不知道這些事,她撿了花瓣迴去,第二天就抽空油炸了。


    雖然沒有麵包糠,卻也炸出誘人香味,勾得不少太監宮女張望。她半點不吝嗇,反正炸出一大簍子,每個人抓一把去吃,還能剩一些。再說這油炸食品吃多了上火,還是與眾人同樂比較好。


    長福公公那邊也機緣巧合的嚐到了兩片,香香脆脆的,味道的確不錯。


    他吃完後一抹嘴,當即就去找了盛南晴。


    對於長福公公突然找來,南晴有點不知所措。畢竟自己進勤政殿工作也有快一個月了,這位大總管基本沒跟自己說過話,少有的幾句對話也隻是簡短的吩咐而已。


    她滿臉堆笑的看向長福公公,“不知公公今日來,是有什麽吩咐?”


    長福公公看向她,“你炸的那個玉蘭花味道挺好的。”


    盛南晴看了眼長福公公圓鼓鼓的身材和胖乎乎的臉,這是來進行美食交流了?


    “不過是鄉野做法,早知道公公也喜歡吃,我就第一時間端一盤熱乎的孝敬公公了。”


    長福公公也不拒絕,慢悠悠的“嗯”了一聲,又想起皇帝之前的態度,皺眉道,“你……”


    “我?”


    “算了。”長福公公將那巧遇的事情壓在心裏,隻盯著她,“你也是大家閨秀出身,費了心思到了這禦前當差,怕是不單單想當個一等宮女這麽簡單吧?聽說你幾個月前還曾想闖到勤政殿找陛下,後來被儀嬪給截住,打了一頓板子才作罷……”


    迎上長福公公意味深長的審視目光,盛南晴心裏打了個突,是該老實交代,還是裝傻充愣?


    不過這長福公公能坐到禦前大總管的位置,肯定不是好糊弄的,自己那點小小的伎倆在他麵前,無異於班門弄斧。


    沉吟片刻,她恍若林妹妹上身,語調婉轉惆悵的歎道,“試問誰不想當人上人,誰又甘心被人踩在腳下呢?我不過是想活的更好一些。”


    長福公公靜默片刻,視線幽幽的在她沉靜的臉龐上打了個轉,“光是有氣性可不夠,也要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


    這話淡淡的,但盛南晴聽得出,沒有嘲諷和不屑。


    她心念一動,忙起身行了個禮,“求公公賜教。”


    長福公公挑眉,這個時候還是挺機靈的嘛。


    他起身揮了揮拂塵,撣去身上那可能不存在的灰塵,“你先給我端一盆子炸花來,至於其他的,再說吧。”


    將長福公公送走後,盛南晴微皺的眉頭緩緩鬆開。


    周嬤嬤說的話還是很有價值的,她說過長福公公是個不錯的人,如今看來果然是個麵冷心熱的。


    翌日,盛南晴手腳麻利的炸了一盤子玉蘭花,除此之外,還做了一些其他的菜肴,一同送給了長福公公。她的廚藝,一半是跟自家老爸學的,一半是跟網上的大廚學的,可惜這個時代沒有烤箱,不然她還可以做一些更精巧的糕點出來。


    食物送出去的第二天,南晴繼續給景帝打扇。


    中途長福公公接過她手上的活,吩咐她去奉茶。


    盛南晴心有不解,卻是不敢怠慢,趕緊下去了。


    剛走到小膳房,就看到寶蘭在那守著。


    寶蘭見她來,也有點詫異,“今日怎麽是你奉茶?”


    盛南晴聳了下肩膀,“大概我就在身邊伺候,長福公公順嘴就吩咐我了。”


    寶蘭聽她這話有點道理,就沒多說,隻領著她進去。


    寶蘭沏茶的動作十分嫻熟,她一邊泡茶一邊介紹道,“小膳房裏統共有二十三種茶,午時之前陛下愛喝君山銀針,午時之後最好是沏西湖龍井,夜裏……本該是奉上太平猴魁的,但入夏後,陛下夜裏就不怎麽飲茶,改喝各種漿飲了。今夜若陛下在殿內處理政務,到時候我再教你。”


    說話間,她已經沏好了一杯茶水,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盛南晴,“茶杯會很燙,一會兒奉茶的時候手要平穩,萬萬不能抖,若是灑出來更是糟糕。前段時間的那個宮女,就是奉茶的時候將茶水灑在了陛下的身上……聽說現在在浣衣局過得挺慘的。”


    盛南晴也記得那事,抿了抿唇,“多謝寶蘭姐姐提醒,我一定小心。”


    不一會兒,盛南晴端著托盤迴到殿內奉茶。


    手指碰到茶杯滾燙的杯壁後,有那麽一瞬間想皺眉,但求生欲讓她忍住了。


    屏氣凝神的將茶杯端起,又穩穩當當的放在景帝手邊,恭敬低聲道了句“陛下請用茶”。


    景帝本來在看江南府呈報的秋稅折子,忽然一陣醒神的清雅馨香攏過來,讓他沒辦法不注意。


    他微微側過臉,隻見那奉茶宮女低眉順眼的垂著腦袋,竹青色宮裝,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一張清麗臉龐白皙如瓷,整個人宛若一株小小的玉簪花。


    他看了兩眼,緩緩地收迴視線,低低的“嗯”了一聲。


    這淡然的反應,盛南晴倒沒覺得有什麽稀奇。


    可落在一旁的長福眼中,卻是不小的詫異。往日宮女奉茶的時候,陛下向來頭都不抬一下。可今日,陛下不但抬頭了,還看了這南晴兩眼。不但看了兩眼,還迴應了一聲!


    這說明什麽?


    說明這個盛南晴是入了陛下的眼,有戲!


    想到這裏,長福公公給了盛南晴一個讚許的眼神。


    盛南晴,“???”


    想了想,她迴了個禮貌的笑容。


    ……


    翌日,盛南晴被安排值夜,而且是在內殿值夜。


    紫宸宮是集辦公休閑娛樂休息於一體的豪華宮殿,勤政殿隻是其中一個殿,主要是皇帝辦公的地方。西側殿則是皇帝日常休息的地方,後麵還有東西南北配殿,也分別有不同的作用。


    且說西側殿值夜人員的安排,撇去在殿外巡邏的八個太監外,門口有兩個太監守著,再往裏便是殿內明間守著兩名宮女,靜室裏守著兩名宮女,最裏麵的臥室是一名宮女守著,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近身伺候”。


    聽前輩宮女說,之前近身伺候的宮女都是固定一人,畢竟伺候皇帝是門細致活,不是隨隨便便一個宮人都能做到萬全周到的,皇帝用人用順手了,就也懶得換。


    但後來,有個宮女膽大包天,自以為伺候皇帝時日已久,她跟皇帝有些熟絡了,於是半夜偷偷爬上皇帝的床,蓄意勾引。這著實把皇帝惡心的不輕,震怒之下,一腳就把那宮女從床上踢了下來。那宮女挨了三十板子,又被打發到了掖庭,沒過兩天就解了褲腰帶,上吊自殺了。


    從此寢殿便改了規矩,不再固定一人伺候,而是讓宮女太監們輪著伺候,每天都是不同的人,輪一圈下來起碼兩個月,這也大大消減了宮女們爬床的心思。


    聽到這個故事後,盛南晴也打消了半夜爬床的念頭——被一腳踢下來,想想都覺得疼。


    不管怎樣,入夜後,她就乖乖去寢殿值夜了。


    繞過一扇高兩米的紫檀嵌玉雲龍紋地屏,入目便是一片明黃色裝飾,華貴奢華,黃花梨木月洞門架子床上雕刻著精美的對稱浮雕螭紋及卷草紋,上麵掛著明黃色繡如意龍紋雲紋的幔帳。床榻上整齊鋪著暗黃色雲龍捧蝠錦被,上頭擺著兩個繡五蝠捧雲的枕頭。


    看著皇帝寢屋的精美豪華,盛南晴又想起自己那簡樸寒酸的宮女房,默默流下窮人的淚水。


    這時,屏風外傳來動靜,她立馬退到一旁半屈著腿。


    景帝剛沐浴過,穿著絲綢寢衣緩步朝著床榻走去,一頭半幹的黑發披散著,不是白日一絲不苟的模樣,多了幾分灑脫不羈的味道。


    他沒有讓妃嬪留宿寢殿的習慣,唯一在紫宸宮留宿過的女人就是皇後,但也隻是寥寥數次而已。


    眼角餘光掃見皇帝坐到了床上,盛南晴規規矩矩的退到角落裏站著。


    經過這段時間的觀察,她發現景帝算是個挺自律的皇帝,在去後宮這件事上,節製又分寸,不會過分冷落也不會過分勤快,能夠達到一個平衡局麵。這樣的皇帝,對臣民百姓來說是件好事。但對於後宮那群嬌滴滴的花朵們來說,卻不是什麽好事,畢竟哪個女人願意獨守空房,空耗青春呢。


    景帝盤腿坐在床上,手中捧著一卷《中庸》,他有睡前看一會兒書的習慣。


    窗欞半開著,夏日晚風輕輕吹拂著,送來一陣清香爽快的的氣味。


    景帝微微蹙眉,下意識的看向殿內擺著的那兩個掐絲琺琅饕餮香爐。


    他不愛熏香的濃鬱味道,所以這兩個香爐就成了常年擺設。


    那現在這陣子香味,是從何而來?他聞著這香味還有點熟悉。


    視線在屋內掃了一圈,景帝的視線落在了右邊角落裏,那站在一簇昏黃燈光下的小宮女身上。


    作者有話要說: 默默的改了個書名,覺得之前的那個有點含蓄?


    不知道小可愛們覺得哪個更好,我是個取名廢……orz……


    希望改個書名,點擊量能漲一點……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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