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立安的研究報告被擺到軍方大佬的會議桌上後,她整個人就被查了個底掉。


    孤兒院出身,高中學曆,十九歲未婚先孕,二十歲產子,然後單身至今。社會關係隻有一個兒子。


    找到幾個孤兒院的老師,都說對她沒什麽印象。然而風過留痕,十幾年的生活,怎麽會沒印象?


    走訪調查她兒子的幼兒園、小學老師得知,此人對外宣稱的職業是小提琴老師,但查詢她的銀行賬戶資金明細後發現,她真正的經濟來源是金融市場和二手房買賣。


    問題又來了,初始資金從何而來?


    曾經的鄰居跟她不熟,小區的物業跟她不熟,最多會因為關心兒子的學業跟老師們說上幾句。


    是個負責的母親。


    是個可疑的女人。


    空軍司令部副司令應天宇食指微屈輕扣桌麵,發出緩慢而厚重的聲響。


    嗒——


    嗒——


    倏然之間,靈光乍現,他睜開雙眼,眸中閃過一道精光,這個女人他見過!


    二十年前,在火車上,軟臥車廂。算算時間,那時候她剛懷孕一個月。


    扣,扣。


    短促的敲門聲打斷他的思緒。


    “進。”


    “報告首長,人已帶到。”


    ——


    黑色的眼罩被摘下,光線爭先恐後襲來,眼珠酸澀,濕意湧現。方立安眨了眨眼睛,試圖驅趕眼底的潮濕。


    “很抱歉用這種方式邀您前來,涉密行動,還望理解。”一個低沉堅硬的男聲。


    “嗯,理解。”短暫性的視線模糊,方立安看不清麵前人的長相,配合的向這個身影點了點頭。


    “鑒於軍備部門的特殊性,我們需要跟你核實一些情況。”


    她盯著一張一合的嘴唇,視力漸漸恢複,“好的。”這個男人……


    “你的檔案顯示你從小在太陽紅孤兒院長大?”


    “是的。”


    “當時的院長是誰?”


    “孫雨馨媽媽。”


    對麵的人擺出三張照片,“哪一個她?”


    “最左邊的。”方立安隻瞄了一眼就給出了答案。


    “你的高中班主任姓什麽?”


    “好像姓卞,不好意思,時間太久,我記得不是很清楚。”


    “你的迴答沒錯。”聲線平穩無波,讓人聽不出裏麵的情緒,方立安卻覺得頗有深意。


    “楊玖的生父是誰?”


    “……”方立安沉默,似乎在無聲地抗議,拒絕迴答。


    對方不為所動,迴以同樣的沉默,表示堅持。


    五分鍾後,方立安沉重地歎了口氣,狀似投降,不情不願的吐出一個名字,“張明海。”


    這是一早準備好的說辭,從決定進入軍方的視線開始,她就在背誦自己編造的身份背景。不僅有她的,還有大寶的,大寶生父的。並且準備了許多細節,比如,孤兒院哪個媽媽最溫柔最善良,孤兒院食堂哪道菜最好吃……


    張明海是方立安給大寶安排的“生父”,00年京城有名的房地產商,經常在外麵尋花問柳,為人大方,出手闊綽。


    最關鍵的是這人早就沒了,死無對證。車禍不僅帶走了他,還帶走了他兒子。而且有一點非常重要,他是抱養的,根本找不到血緣親人驗dna。方立安覺得合適,便十分不要臉的賴上了人家。


    大寶有了“生父”,最初的資金有了合理的解釋,根本不怕查,簡直完美。


    “請詳細說明。”


    “他是開發房地產的,很有錢,在京城很有名氣,聽說車禍死了。”


    “金源小區的購房款?”


    “張明海給的,分手費。”方立安迴答的利索極了。


    “……”所以他還能問什麽?“你發來的研究記錄是你一個人做的嗎?”


    “是的。”


    “楊玖有沒有參與其中?”


    “沒有,他很忙,沒空幫我。”


    “高中生自學成才?”


    “是的。”


    “那怎麽解釋你高考隻考了四百一十八分?”


    “小時候貪玩,不愛學習。”


    “最後一個問題,你以前去過西南嗎?”


    “去過。”方立安聞言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我記得你,跟我一個車廂的小男孩兒。”


    “小男孩兒”鷹隼般的眼神化為刀刃刺來,犀利無比。


    方立安其實沒什麽特別的意思,就是想套套近乎,緩和下氣氛,最好能趕緊結束這次談話。


    也不知道為什麽,眼前的男人突然就發飆了,難道是她沒控製好語氣,顯得太輕浮太浪蕩了?


    應天宇沒吱聲,起身對著門口的小兵吩咐兩句就離開了,看都沒看方立安一眼。


    方立安樂得輕鬆,被原路送迴。


    兩天後又被請來,待遇比第一次好上許多,應該是相信了她那套說辭。


    他們分給她一個專門的實驗室和兩個助手,表麵上協助研究,實際上可能還有監督的任務。


    方立安無所謂,反正她又不會通敵賣國,就是想上個船而已。跟領導申請,把大寶調過來給自己打下手,也是存了一邊工作一邊“帶孩子”的想法。


    大寶的專業跟她選的項目有重疊,整天給別人跑腿不如來親媽這裏打工,親媽對他不會藏私,百分百傾囊相授。


    等大寶知道自己被調過來了,高興的不行,親媽什麽水平,別人不懂,他還能不知道嗎?跟著親媽混,準沒錯。


    就這樣,母子倆搬去了實驗室,從此吃軍方的,住軍方的,家裏的房子徹底空置了。


    應天宇專門負責軍備管理這一塊,時不時地得來實驗室轉轉,了解一下研究進度。


    每迴過來,不是碰上方立安給三個打雜的講課,就是碰上她聚精會神地寫寫畫畫,特別認真。


    有句話怎麽說的來著,認真的女人最美麗。應天宇也這麽覺得。


    等他發現自己來的越來越頻繁,並且對這個可疑人士產生一種“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情愫時,他……他慫了。


    應天宇是部隊裏最吃香最搶手的黃金單身漢,就憑一條,年輕有為,前途無量,多少男人想把孫女、閨女、姐姐、妹妹、外甥女、侄女嫁給他。


    可這位鑽石光棍忙啊,一年到頭連個假都不休,整一個工作狂版的機器人,哪來的m國時間風花雪月,談戀愛相親。


    家裏不催嗎?


    催。


    催有什麽用?


    你催了,他就聽了嗎?


    他要聽了,他就不是應天宇了。


    威逼利誘,軟硬皆施,人家我行我素,我單身我驕傲,一大家子對他又愛又恨。


    應天宇今年三十八歲,比方立安小兩歲。三十八歲的男人,母胎單身至今,說出去,誰能信?


    說來也巧,那年旅遊迴京城,一幫發小給他接風,也不知道那群人怎麽想的,牌局散了之後,竟然還在酒店給他準備了兩女的。


    應天宇不知道啊,喝的醉醺醺的刷卡進門。然後……然後對不起,打擾了,又開了一間房,蒙頭大睡。


    第二天被發小們知道了,紛紛打趣他。


    “你說你,送上門的肉都不吃,還是不是男人。”


    “專門給你挑的,絕對幹淨,兩個都是雛兒呢。”


    “瞧那臉蛋和身材,我都要懷疑你是不是不行了。”


    “……”


    應天宇隨他們說,我自巋然不動。他是真的提不起興趣,相比較於肉體,他更看重心靈契合,沒有愛的啪啪啪,純粹是浪費時間,勞心勞力,忒不劃算。


    然而連他自己都沒想到,這一等就是二十年,三十八歲,老樹開花,光棍終於思春了。


    三十八年開一次花,應天宇可不就慫了嗎?人容易嗎?這次不行,隻怕又要等個三十八年。


    所以,這事到底怎麽弄呢?連女孩子小手都沒牽過的應天宇那個愁啊。


    打電話問他六十五歲的老媽魯路平同誌,魯路平笑的那個開心啊,張嘴卻是,“你小子也有今天,真是老天有眼。”然後電話直接給掛了,龜兒子自個兒急去吧,老娘才不伺候!


    打電話問親爹,親爹倒挺實在,簡單的問了下情況,“哪家姑娘啊?多大年紀啊?做什麽的啊?進化了嗎?”


    兒子有板有眼的迴答,“普通人家的姑娘,四十歲,研究所研究人員,沒進化。”


    親爹沒聲了,心想:那些二十出頭鮮嫩水靈的大姑娘不好嗎?偏要去啃四十歲的老菜梆子,這審美,難怪單了這麽多年。


    不過,這話他也隻敢放心裏說說,兒子好容易開竅了,他可不能潑涼水,得拚命助攻啊,早日成功早日抱孫子啊!


    於是,他又問了,“姑娘是離異還是喪偶啊?”


    應天宇:“都不是。”


    應長征驚道:“還有跟你一樣的?!”


    應天宇:“有一個二十歲的兒子,博士畢業,也在研究所工作。”


    應長征拍手叫好:“這姑娘好,人家兒子這麽優秀,說明人家會教,不像我和你媽……”吧啦吧啦又是一堆廢話。


    “我還有事,先掛了。”五分鍾後,應天宇終於忍無可忍。


    “哎!等等,你不是要追人家嗎,爸還沒說呢。”應長征瞬間迴歸正題,“虧你還是個少將,曲線救國會不會?先攻克她兒子,再讓她兒子幫你攻克她。絕對好用,你試試,不行再來找我。”


    “謝謝爸。”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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