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被褥都拿出來曬曬。”賴嬤嬤立在廊下指揮。


    今兒太陽特別暖,甚至有些火辣辣的感覺,曬得人舒坦極了,經過嚴冬,特別想念夏日,等到了夏日,估摸著又會想念冬日美好了。


    半夏脆生生應了,朝著錦心笑的和善:“您看,莫糾纏了吧?”


    她用錦帕在臉上扇了扇,輕哼出聲:“嗨呀,這驚蟄過後,什麽蚊啊蟲啊都出來了,這窗紙也得重新糊一遍。”


    看著她這幅作態,錦心無可奈何,試探的往屋裏頭瞧了瞧,被賴嬤嬤壯碩的身影給遮住了,她眸色深了深,若有所思的走了。


    半夏看著她的眼神就有些不大舒坦,跟毒蛇似得,沒一點和善勁,充滿了算計。


    也是她急了,將所有情緒都表露在臉上。


    賴嬤嬤也看在眼裏,心中防備大起,錦心擠走清月,固然有她自己的原因在,可錦心在裏頭出的力也不少,隻是當時嬪主兒根基不穩,身邊有個有手段的奴才也好。


    既然說了要曬被子,賴嬤嬤便迴屋去抱,見康熙和嬪主兒挨的近近的,兩人手裏頭都捧著書,看的津津有味。


    旁邊是雙飛燕的香插,嫋嫋青煙浮起,在空中一波三折,漸漸的消散了。


    這般和諧,倒真有些尋常家人的味道。


    躡手躡腳的從身邊過,薑染姝敏銳的察覺到腳步聲,還未抬頭,就被康熙往懷裏摟了摟,安撫的拍肩。


    她頓時不再關注,心神迴到書本上去。


    說起來也是奇怪,明明當時看到書都頭暈的一個人,硬是逼著自己學習琴棋書畫,日日勤勉。


    她當初勸著不如學女紅,多給萬歲爺做幾件衣衫鞋襪也好,結果嬪主兒沒聽,她還有些生氣,如今看了才知道,當初嬪主兒拚命了的學,到底有多明智。


    那時候她瞧著都覺得苦,年紀大了,再來學懸腕骨頭不適應,累的日日熱敷,艾貼不知道用了多少張。


    學琴的時候,指尖被琴弦劃的盡是傷口,其中艱辛不言而喻。


    若是打小學的也還好,循序漸進總是給你點時間,可她不是,人都長成了,臨承寵才找了師傅來學,這麽短時間打磨出來一個人,除了天賦,拚的就是努力。


    她在這感慨連天的,又不敢做出大動作,隻好又躡手躡腳的出去,先收拾其餘的屋子。


    “《鬱離子》一書,讀完感慨良多。”康熙合上書目,默默消化自己剛才看的內容。


    薑染姝點頭,讚同道:“是極,趙人乞貓一例,便有教導意義。”


    兩人絮絮的說著話,康熙含笑點頭,聽她說自己的一些小見解,那熠熠生輝的雙眸,襯著煙含著霧,美麗的像是初晨曉露。


    “您今兒想用些什麽?晚間我親自下廚可好?”薑染姝興致來了,想吃自己做的飯,不得不說,不管旁人做的飯再怎麽好吃,也不如自己做的合胃口。


    想放什麽放什麽,不必考慮其他問題,隻顧著自己口味便是。


    這麽一說,康熙的眼睛瞬間亮了,笑道:“都依你,你隨便做,朕都愛吃。”


    他說的這話不假,禧嬪做什麽都好吃,美味的讓人恨不得用饅頭把盤子給擦幹淨吃掉。


    薑染姝含笑點頭,她就知道是這樣的,自打溶了玉珠後,明麵上看著並沒有太大變化,她還是她,可實際上一些細微的差別還是出來了。


    前世她不過平平,縱然有些天賦,也是在某個領域,而不是像如今,做什麽隻要她肯鑽研,便有手到擒來的感覺。


    笑了笑,薑染姝目送康熙離去,將手中的書放下,開始琢磨晚上的菜單。


    “桂花醬可還有?”她這麽一問,突然又想起來,今年百花已開,能做花醬的品種也不少,幸好早早的想起來,現在開始收集也不晚。


    半夏出去看了一趟,迴來搖頭道:“還剩一壇,沒多少了。”


    這也是剛做好的時候新鮮,吃用的快了,後期興奮勁下去,吃用的比較少,所以才剩了些。


    “盡夠了。”這麽一說,她心裏就有數了。


    做一個桂花糖糕,再炒一個春筍,拌點華花郎,她想了想,這樣沒有肉,再烤一份小羊排,有葷有素有熱有涼,主食的話,她想吃牛肉麵了,這樣安排下來,倒是正好。


    這麽一想,心裏就有些迫不及待起來。


    用午膳的時候就有些心不在焉,午間小憩更是翻來覆去的熱燥。


    薑染姝有些無言以對,她這是越長越迴去了,竟然饞嘴起來,簡直不科學。


    到了下午的時候,正在哄兩個孩子玩呢,就見一個不會出現在景仁宮的人,出現在了景仁宮。


    “紅斐姐姐,您來了。”半夏小心翼翼的覷著她眼神,神色中略有些不安,在對方看過來的功夫,瞬間又變得淡然起來。


    紅斐和氣的笑了笑,柔聲道:“貴妃娘娘傳喚嬪主兒,還請通傳一聲。”


    她話說的客氣,可話語中毫無商量餘地,直接便是命令。


    半夏心裏不痛快,麵上仍是笑盈盈的客氣,任是誰也挑不出半分錯來。


    等迴了內室,她的麵色徹底陰沉下來,上一次貴妃娘娘傳喚,最後還是舍了麵子才脫身,這其中的屈辱,又跟誰說,最後還不是自己咽下。


    薑染姝剛剛睡醒,麵上仍帶著紅暈,她將溫熱的錦帕覆在臉上,輕柔的擦了擦,覺得清醒些,這才皺眉道:“貴妃娘娘傳喚?”


    她有些迷糊的打了個哈欠,嬌哼:“不去。”


    兩人之間等閑並無利益交割,突然叫她去,定然沒有好事,她特別聽話特別乖,康熙都已經再三交代,讓她不論什麽事,先保住自己再說,凡事他來做主,她又何苦衝到前頭。


    半夏聽著覺得心裏痛快,又有些擔憂:“到底是貴妃娘娘,若是較真起來,說您不尊上位,這些小鞋都是現成的。”


    薑染姝含笑搖頭,隻要她得寵一日,隻要她手裏還有花木宮權,她和貴妃娘娘之間,便斷無姐妹情深的可能。


    “你隻管說我有些不大舒服,現去請太醫來便是。”薑染姝拍了拍熱乎乎的臉頰,懶洋洋的吩咐。


    “是。”半夏挺著腰出來,笑吟吟的跟紅斐說道:“紅斐姐姐,”她喚了一聲,表情又變得擔憂起來:“也是不巧了,娘娘有些不大舒服,要請太醫呢,您要是沒急事的話,等請過太醫再去拜見貴妃娘娘?”


    她話說的客氣,可話語中隱含的信息,讓紅斐臉上的笑容差點掛不住。


    可對方都說要請太醫了,她能怎麽著,一邊想著迴去的時候怎麽跟娘娘交代,又想著寵妃的氣派果然不一樣,縱然貴妃又如何,想撅迴來的時候,隨意的找個借口,誰能奈何。


    她心中帶著豔羨離去,卻知道自己不是那塊料,隻有踏踏實實的當差才成。


    送走紅斐,半夏趕緊去請太醫,就算是做樣子,也得做全套不是。


    景仁宮請太醫,向來都是去乾清宮請禦醫來看,她一到乾清宮,恰巧碰上梁九功,一看到她,對方便笑開了打招唿。


    半夏受寵若驚,說句實在的,在宮中當差小十年了,也算是宮中老人,什麽時候見梁大總管這麽客氣過,能用眼角瞟一下,那都是天大的造化了。


    “這是來尋萬歲爺呢?”梁九功主動湊過來打招唿,也不怪他諂媚,實在是無可奈何,一個等著人來呢,一個從不來。


    這偶爾出現一次,跟天上下紅雨似得。


    半夏含笑搖頭:“哪能擾了萬歲爺呢,是嬪主兒有些不大舒坦,請禦醫去把平安脈呢。”


    她這麽一說,梁九功頓時驚了,急忙問道:“怎麽迴事?”


    看著八風不動的梁總管露出驚恐眼神,半夏有些無言,隻尷尬道:“娘娘略有些不舒服罷了。”


    看著梁大總管你別騙我的眼神,半夏誠懇點頭:“方才還在小憩,想來無大事。”


    雖然這麽說,兩人都不敢怠慢,一個去請禦醫,一個去請皇帝。


    等半夏帶著禦醫到景仁宮,康熙的儀仗也差不多到了。


    薑染姝看著這陣仗,橫了半夏一眼,本來就是托詞,把康熙招惹來做什麽。


    “給皇上請安,皇、”在外人跟前,她向來是禮數周到的,康熙也會隨著她行禮,這樣有個禮數周全的名聲,也不至於被攻殲。


    可今天她還未屈膝,就被一隻有力的大手給穩住了,康熙低聲道:“不必。”


    薑染姝疑惑抬眸,正對上康熙擔憂的眼神,心中一時怔然,不過是隨口說說罷了,她相信半夏也不會往嚴重去描述,可就算這樣,對方也第一時間趕來了。


    “哪裏不舒坦?”康熙問。


    鑒於太醫在,她就不好說貴妃來什麽的,隻乖巧迴答:“午睡的時候覺得胸悶氣短的,肚子也有些漲,想著請太醫來瞧瞧,圖個心安罷了。”


    康熙仔細的觀察著她的神色,由於是剛睡醒,臉頰上尚帶著紅暈,一雙眼眸黑白分明、水潤有光,但從這上頭看,確實不像有大礙的樣子。


    可想著她胸悶氣短,又有些擔憂,不忍心責備她,把冷厲的眼神掃向禦醫,看的對方一哆嗦,這才在一旁虎視眈眈。


    感受到康熙的死亡射線,禦醫整個人都不好了,他剛上任沒多久,覺得自己是一朵柔弱的小白花,為什麽要經曆這樣的暴風雨摧殘。


    “無事。”感覺到禦醫顫抖的指尖,薑染姝安撫了一句,就見康熙的視線立馬銳利起來,跟針似得刺在禦醫身上。


    把個脈要這麽久,怕不是禦醫考核太兒戲!


    作者有話要說:


    康康:朕吃醋了,但是朕不說!


    禦醫:剛搭上怎麽就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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