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工部尚書不是戶部尚書, 對錢的事情看得沒那麽重。這要是擱戶部老大跟前, 傅子寒早就被拉著一條條的解釋了。


    祝大人把小冊子收起擱桌上,又細細詢問了一番關於染坊和蠶莊的事情,末了他手指點了兩下桌麵, 道:“原本想著你先把手上的事情做好,等到年末考評的時候, 再幫你運作一下,到個油水多點的衙門去。隻是現在看來是不行了,聖上現在眼裏盯著京郊農莊,但凡出一點問題,都會引得聖上震怒。王大人這段時間辛勞過度, 明兒開始, 他手裏的事情都交給你去辦。另外再給你派幾個小子跑腿,或者你有信得過的也可以安排著幫個手。”


    這話的意思就很明白了,相當於是放權給了傅子寒,六七品是不敢想,但是八品以下的小吏他可以放上自己的人。


    但是傅子寒聽聞這事之後,心中一動的卻不是能借此撈錢, 而且關心王大人到底犯了什麽錯, 這很明顯是讓他停職在家等候處理的感覺啊。


    “叔父。”傅子寒想了想, 瞧見周圍沒人,起身俯首行禮, 口中的稱唿又親近了幾分,“叔父還請明示侄兒, 王大人他到底是哪點犯了忌諱,若不然侄兒接手之後一時不慎,還怕會連累叔父。”


    祝大人還是第一次聽到傅子寒這麽親近的稱唿他,倒也先愣了一下,之後再看傅子寒的目光就有點深意了。


    “你無須擔憂,他不過是伸了不該伸的手,動了不改動的東西。你機靈一點,不要逾矩,老夫自然保你平安無事。”


    祝大人的聲音也低了一些,不仔細聽都聽不清楚的那種。


    傅子寒頓時恍然。估摸著王大人在搬遷的過程中卡拿要了,但是照說不應該啊,都知道這種事情上峰盯得很緊的,而且照王大人的性子,他也不像是能做出這種事情的人。


    他略微給王大人分辨了一兩句,眼見祝大人的眉頭微微一蹙,很自然的又收了口,轉而談起他設計的房地產的事情來。


    “大人,不是下官吹噓,而是若這事兒是工部承頭的,那麽日後收益工部雖說不能全占,拿一兩成絕對沒有問題。但是若不趁這個時機開口確定下來,等到時候再來討要,戶部的大人們怕是不太好說話。”


    原本因為王大人的事情,在聖上跟前受了點氣的祝尚書也迴過神了,眼角再去撇了撇那本小冊子,頷首:“本官迴去會仔細看看,這事兒若是有賺頭,工部肯定不會拱手相讓。”


    工部雖不如兵部花錢多,但是人家兵部要錢的時候都是很重要很關鍵的時候,而他們工部要錢的時候多是在平時,一筆一筆看著數量不大,但累計起來可不小。為了這些錢,他跟戶部的那個鐵公雞好幾次都差點直接打起來。


    以前還從來沒想過自己做點營生來找錢,可看到傅子寒的小冊子之後,祝大人竟然覺得這個辦法挺不錯的。


    他難得的挑燈夜戰,一宿沒休息的將這個計劃深入了下去,第二天去議事的時候,更是將這本小冊子和自己所做的細化條款一並帶著。


    大宴朝現在國泰民安,雖然有點小矛盾,但不會引發社會動蕩,算得上太平盛世了。


    也正是如此,當今聖上才會想著恢複漢唐的榮光,想要將邊界往外擴一擴。而在擴張之前,他得先了解一下周圍的鄰邦現在是個什麽情況,而沒有哪種手段比商業往來更容易打探和傳遞情報的了。


    “祝大人說的這個,可有去實地看過?”


    聖上果然對增加國庫金銀儲備有極大的興趣,連帶著戶部的三位大佬也圍著京郊輿圖跟這個小冊子上的內容一一對照,而後興致大增。


    “迴聖人,臣雖近期沒有實地去看過,但是那片地方在去年的時候有去過,印象還很深刻。”


    經過祝大人的解說,在座的大人們都迴憶起了去年春夏之交發生的那件禍事。那裏因為地處低窪,下水又容易堵塞,而且多是難民在那裏搭建窩棚停留居住,所以初夏一次暴雨之後,大漲的河水半夜潰堤,淹了好大一片,死了十幾人。


    “既然那地方容易產生水患,為何還要在那處修建學堂和屋舍?”


    聖上也不是責問祝大人,而是真沒弄懂為何要如此,難道不應該為此而避開嗎?|


    “這……”祝大人也沒想到聖上會如此問,他腦海中根據傅子寒的描述而產生的具體印象又沒辦法具現化給聖上知道,可那裏在沒改造之前又著實汙穢,不可能讓聖上親臨。


    “祝大人,既然是你工部的傅大人提出的,那麽他應該知道為何要如此,不如召他前來說個清楚。”


    太傅老人家一向隻旁聽,不到聖上詢問不會輕易開口,這會兒突然插了一句,卻是個祝大人一個喘息整理的機會。


    “不錯,召傅子寒前來迴話。”


    聖上對這個問題很感興趣,當即也不拖延,直接讓人去皇城叫了傅子寒進宮。


    傅子寒來的時候戰戰兢兢的。倒不是其他問題,他是有種莫名詭異的興奮跟惶恐。哪怕他現在要見的,並不是他所熟知的曆史上的那些君主,可畢竟是皇帝啊!天子啊!好雞凍有沒有!


    他想問來傳他的內宦是為何事,但看人家一直低頭默不吭聲的領著他疾走,也不好停下來問個究竟,隻能將滿腹疑問和詭異興奮都強行壓抑在心頭。


    等到一通折騰進了議政房,傅子寒乖乖的跪下磕頭行禮,眼睛都不敢抬一下。他再好奇也不敢拿自己的小命來玩。


    “傅大人,聖上對你說的那個改造計劃有些疑問,你如實迴答就好。”|


    太傅大人先開了口,緩和沉靜的語氣,讓傅子寒的心跳隨著他的話音也慢慢沉靜了下來。


    “是,臣一定知無不言。”


    聖上把剛才的話又問了一遍,傅子寒在心裏組織了下語言,盡量淺顯的說了一通,然而也隻能勉強將道理說了出來,可具體的情況依然讓聖上不太滿意他的講述。


    “其實聖上若是想要直觀的了解也並非沒有辦法,隻是需要給臣多一點時間。”


    “哦,你有何辦法?”


    “臣可以為聖上畫出來。”


    室內靜了片刻,最後是工部尚書祝大人為他求來筆墨紙硯,讓他就地作畫。


    傅子寒可是學過速寫的,靜物寫生也是練過好幾年,就算後來工作了,每個月也會抽個周末出去寫生畫靜物,更別說現在隻要他畫出那個地方的實景圖跟模擬效果圖而已。


    傅子寒的記憶力還不錯,加上那地方他為了實地考察也去過不少次,不敢說每一處都爛熟於心,但是大致的景觀跟關鍵位置,他是絕對熟記於心的。


    沒有要毛筆,他隻要了炭筆,在白紙上快速的將記憶中那片窪地的情況繪製了下來。


    “這一張是全景圖,囊括了周圍三個村的大致情況。當然,因為不涉及到具體的村莊,所以臣隻將那三個村的位置標注了出來。”


    那片窪地就位於三個村跟河道的夾角處,是一片低窪地勢,多沼澤泥淖。特別是在去歲的澇災之後,那邊的棚戶都不敢再搭建了。


    在全景圖畫好之後,傅子寒又取來第二張白紙,開始繪製河道截流改造的效果圖。跟著是第三張沼澤地的改造圖。再然後是東南西北四個方向的具體建築設計,包涵了不同的風格和實用性。


    最後又畫了一張全景效果圖,局部沒有仔細渲染,但是因為之前的那幾張很明顯的建築風格,讓人一眼就能分辨出全景圖上各處建築的具體用處和功能。


    “其中桑溪村因為去歲的澇災跟疫病,現在的人口其實隻剛剛達到一村的設置,而且靠近澤地這邊的屋舍多敗落坍塌。臣以為,在澤地改造之後,完全可以將桑溪村包含在內,重設一村,也可以直接延續桑溪村的村名,隻不過將村子整體往澤地這邊遷移了一些。”


    在看他所繪製的圖形的時候,戶部右侍郎大人指著澤地中蜿蜒的棧道發出疑問,不明白為何要修建這個,在他看來,澤地增加了儲水排水的功能即可,完全沒必要多花錢修建這些華而不實的東西。


    “大人請聽下官解釋。”傅子寒不急不躁的施禮,得到許可後,站到了宮人撐開豎立的第三張沼澤地改造圖跟前,“大人請看,下官在這裏設置了幾個點。”


    傅子寒手指之處,是被特別標注出來的幾處拐角點。


    “這裏有設置木閘,平日裏是用絞繩升起,固定在棧道一側,待有水進入澤地,則可根據水量,將木閘放下,引導湧入的水順著我們想要它流經的地方流動,再在這處開啟閘門,將水放入河道中。”


    “為何要如此設置?”|


    “因地製宜。”傅子寒躬身迴答聖上的疑問,“這處澤地很少發生水患,但是一旦發生便不容易退去,蓋因此地地勢低於河道,又因為沼澤中水道縱橫,水漫入之後,四溢開去,不能得到及時有效的引流。臣設計的這幾處閘門就是為了引導多餘的水流盡快的從澤地排出。選擇進入河道的位置,也是跟當地的老匠人們多次測量過的河堤最低處。”


    當然,傅子寒采用木質閘門並非他願意的,如果可以,他也願意用鐵的銅的,但是鐵容易生鏽,而銅也不可能讓他隨意置放,思來想去,再求教過周圍的老人之後,他才設計了這種木質堅硬不容易腐爛的鐵木作為閘門。


    這個理由也很好的安撫了還有疑問的工部侍郎,也讓心疼錢的戶部大佬們滿意的點頭。


    “你能確定最後的結果達到你說的這樣?”


    在細細的看過之後,聖上眉眼銳利的盯著傅子寒,讓他抬頭答話。


    “聖上明鑒,隻要監督嚴格,便是有幾分不如,也不會差多少。”


    他可不敢把話說滿了,這要是其中誰給他抽點冷子放點黑手,他哭都沒地兒哭去。


    “既然如此,那這事兒就著你督辦。需要用銀子的地方,由戶部著專人核算經手。”


    傅子寒鬆了口氣,低頭謝恩。


    等他退出去之後,太傅低聲笑起來,轉頭看向裝壁花的兵部尚書方大人。


    “聽聞傅子寒可是你內侄,方大人何不讓傅子寒為你攏一個掙錢的法子。”


    說起這話的緣由不過是剛才傅子寒未來之前,方大人找聖上伸手要錢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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