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子寒雖然是續娶, 但對他跟尹珂來說, 這次皆是初婚,整個人都懵懵懂懂恍恍惚惚的。


    傅子寒還好,他畢竟是男人, 經曆的也不少,在初時的恍惚之後也就淡定下來, 跟著嬤嬤們的指令更衣洗麵收拾好之後就要準備出門迎娶。


    這時候的婚禮都是在下午的時候進行,晚宴才是重點。


    傅子寒在京裏的朋友不多,就那麽兩三個也都各自赴任去了。原本定好陪同他去迎親的是他在工部的幾位單身同僚,還有同期進士留在京裏謀職的幾人。


    可到了將要出門的前半個時辰,嘩啦啦來了不少高官顯貴家的子弟。


    傅子寒的臉色雖然沒有大變, 但是身周的氣勢陡然一變而後又收斂了起來。


    “傅兄大喜。”當頭的那人才走進就拱手行禮, 態度倒是很自然慰貼,“前些日子接到曦城兄和柳兄的信,原本想要提前來拜訪的,但左右總是錯過,今日不請而來,還望傅兄海涵。”


    人家是來道喜的, 而且沒有稱傅大人, 直接從的方曦城的稱唿, 傅子寒也不可能冷著臉把人趕出去。


    “就是就是,今日我們是來跟你一起去迎親的。”還有嘴快的人在後麵嚷嚷, 不過他眼底藏匿得不是很好的惡趣味卻沒逃過傅子寒的眼。


    “倒是不勞諸位了,請裏麵休息。”傅子寒怎麽可能讓自己的婚禮成人家的嬉鬧場, 這是對他的不尊重,更是對尹珂的不尊重。


    “誒,你別客氣啊,有我們兄弟幾個幫你……”


    那人還待再說,卻發現傅子寒的眼神略冷,整個人站在那裏氣勢全開的看著他。傅子寒雖然家道中落,可到底是傅家嫡子,便是那十來年的教養,很多東西都已經深入骨子裏。他平日隨意慣了,旁人也沒多察覺,可現在當他拿出身為傅家子的傲氣跟威壓來,那個嬉皮笑臉的二代就有點吃不住了。


    “誒誒,你們還站著幹嘛,快進去啊。”有在旁邊圍觀的眼見不好,趕緊上來解圍,拉著那個傻愣子往裏走。


    “喂,不是,那個傅子寒……”


    “你住口。”最初領頭來的那人狠狠瞪了他一眼,再環視四周,“別怪我醜話說在前頭,這次過來是好事,是來給傅大人幫忙迎親的,你們若是有不願意的現在就可以離開,若是抱著鬧事的目的過來,就別怪哥哥不給你們麵子了。


    這話說出來,當時就有幾個年紀小一點的臉色不太好看了。


    “二哥別惱,他們年紀小也不太合適去迎親,讓他們在這裏玩一會兒就迴去吧。”站在人群最後麵的那位瘦高的男子懶洋洋的說了一句,給自己身邊的年輕人使了個眼色後,上前拉著那位二哥進了小院。


    “傅兄今日大喜,雖然他已經忘記了當年很多事情,可我們還記得。”瘦高男人低聲說了幾句,語氣中有點哀歎,“之前他娶妻我們都不知,可現在既然我們知道了,就不能置身事外。”


    “不錯,不管是從舊情還是家族利益上來說,跟他交好都是有益無害的。可惜那些蠢貨……”


    這位二哥是當朝太傅魏汝泰的親孫子,也是魏老帶在身邊親自教導的後輩,他跟傅子寒的原身並沒有太多交情,他出生時,傅家正是最緊張的那段時間。當初傅子寒已經被送到外地求學,遠離家族的同時也就遠離了這一灘泥淖。但也正是如此,傅子寒也跟當初的發小朋友們斷了往來。


    魏二跟瘦高男人不同,他跟傅子寒沒有交情,來這裏,也是他爹的意思。但是他家小叔叔跟傅子寒卻是當年的同窗,若非人在外地做官,不得聖令不能進京,否則一定會趕來喝這一杯喜酒。


    當然,他說的方曦城的那事兒也是真的。方曦城害怕自家表兄找不到陪同迎親的人丟了麵子,又怕去的人身份太低讓尹家小看,這才連同柳芩給自己的幾個酒肉朋友去了信,拜托他們來走這一遭。


    至於那莽莽撞撞的小子則是自告奮勇來的,無非就是想要看個熱鬧瞧個笑話而已。


    招來幾個靠譜的兄弟,讓他們分成兩夥,一部分看著年紀稍小一些的那幾人,不許他們鬧事。這是人家都喜事,他們幾個來鬧,到時候吃虧可不是傅子寒。另一部分則跟著傅子寒去迎親。


    人雖少了一半,但質量高了不少。特別是沒多久,柳家在京的幾位少爺過來之後,場麵徹底被控製下來。便是那個滿臉不服氣的小家夥也消停了。


    原因無他,來者中多出來一位煞神。


    這位是跟著方尚書過來的,臉上帶著疤,卻不讓人覺得醜陋,而是不敢直麵他淩厲的氣勢。他就往那群嬉鬧的年輕人旁邊一坐,冷眼瞧著,頓時那夥人就消停了,一個個跟鵪鶉似的坐在那兒不敢吭聲。


    傅子寒不認識對方,不過既然是跟著姨父過來的,想必是關係比較親近的人。再加上對方一來就看著那夥不安分的少年,對傅子寒來說也是解決了一個難題,就沒再多分神去看他。


    等到這邊賓客來得差不多了,時辰也到了該迎親的時候。


    他們一群人簇擁著傅子寒出了門,朝著新嫁娘所在的城郊北莊而去。


    這一群人,官兒最大的也就正六品,還是上一科的狀元郎。他原本跟傅子寒是沒有交情的,卻因為是柳老太爺大兒子的學生,就自告奮勇的上了門。


    當然這不合常理的借口傅子寒不是沒察覺,隻是先前忙著公務,這兩日又被迎親的瑣碎事情弄得分身乏術,也就沒去深究,打算等事情安定下來之後再說。橫豎對方因著柳家的關係,也不能對他有太大惡意。


    傅子寒沒有心情跟精力去弄明白這些事情,但是傅立文有時間啊。


    他是家裏唯二的兩個男人之一,加上他中了秀才之後,他爹很多事情也不再隱瞞他,包括傅家當年所經曆的事情,他也給傅立文說了個大概。


    之所以是大概,完全是因為連傅子寒自己很多事情都沒弄明白,更不用說給傅立文一個解釋了。


    但是不能因為自己都不明白就瞞著孩子,畢竟這個世界上,關係最親近的就他們父子女三人。靜姝年紀還小,又是女孩子,很多壓力不用加諸在她身上,但立文不同,他既然參加了科舉,又立誌要追隨父親的腳步往更高處走,那麽這些往事就必須要知道,不然萬一不經意就觸犯了禁.忌,到時候哭都來不及。


    父親之前跟那幾個權貴家公子點到即止的交鋒,立文是看在眼底的,他心裏不忿,卻不會輕易的表現出來,但是已經在小本本上給那幾位記了一筆。


    跟他在一起混得久了的文昀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麽,這少年現在完全把立文當成了親兄弟,順著立文的目光看了兩眼之後也有了主意。


    “立文不要跟他們起爭端。”


    文昀畢竟是官家養出來的,耳濡目染的不少:“等過了今日,咱們想個招,讓他們知道這世上多的是讓他們丟臉吃虧的地兒。”


    “嗯,我明白的。今日是父親大喜之日,不可讓人擾了安寧。”


    除了他們倆之外,柳博立也在,不過這小子被他幾位堂兄拉著問東問西,一時脫不了身。


    堂外熱鬧一片,最裏間的院子卻有點小凝重。


    靜姝在父兄的疏導下早已不再忐忑不安,今兒本來是很高興的在給新母親布置小擺飾,中途發現有點小東西不對勁,想要趕緊取來更換,卻不想在拐角處聽到有人在談論新母親。


    當時她是覺得貿然出現不太好。但沒想到多聽了幾句之後,整個人氣得渾身發顫,隻恨不能衝出去撕爛那幾個長舌婦的嘴。


    正當她忍耐不住想要衝出去的時候,一隻手摁住了她的肩膀,另一隻手捂住了她的嘴。


    驚慌失色的靜姝迴頭一看,卻是臉色同樣不好看的方夫人。


    將靜姝弄到一邊之後,方夫人冷冷的看了那個方向一眼,示意靜姝跟著自己走。|


    “你今日衝出去,丟臉的隻能是你爹跟尹家小姐。”站了片刻後,方夫人冷颼颼的開口,“要報複不一定得立即動手,這日子還長呢。她們能如此不過仗的是她們家男人們的勢,所以打蛇要打七寸,不動則已,一動就要達到你想要的目的。”


    迴過頭又看了傅靜姝好一會兒,方夫人似有若無的歎了口氣。|


    “孔夫人將你教得太好了,但是。”但是之後什麽她沒說,隻跟靜姝說過些日子會接她到方府住上兩天。


    原本因為傅子寒的關係,立文跟靜姝都對方府親近不起來,當然方曦城除外,但是這會兒傅靜姝竟然立刻就明白了方夫人想要做什麽。


    “姨婆既然不嫌靜姝愚笨,那就該讓靜姝多侍奉姨婆一些日子。”


    方夫人難得的緩了緩表情,勾起一抹清淺的笑:“你倒是個聰明的孩子。你現在還小,這會兒開始教導也不算晚。你新母親進門之後總要適應一段日子,這些日子就跟著我熱鬧熱鬧,等到安定下來,自然有人會一一的教導你。”


    隔了片刻又撫了靜姝稍顯瘦削的小臉一下,道:“孔夫人教導你的是作為一個宗婦和當家主母應該會的,姨婆沒有孔夫人的本事,隻能教教你如何辨別內宅那些陰私手段。咱們不害人卻也不能讓人給害了。”


    靜姝微微俯身,於靜默中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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