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的用了飯之後, 便要準備第二場考試。


    這第二場考試要考的是五經一道, 和詔判表誥,還有一道策問。


    在五經上,傅子寒或許還有點苦手, 但在詔判表誥跟策問上,他就是如魚得水了。


    平日裏童胖子經常會跟他講一些這方麵的東西, 而且文老先生曾經是個老翰林,對這些方麵頗有心得,全教給了傅子寒。他不但能寫,還寫得特別的花團錦簇條理清晰,絲毫不讓人覺得他是個新手。


    這第二場的難度和強度, 說起來還比不上鄉試的時候, 他早早便答完,好好的在考場內休息了兩日。


    雖說考場的舒適度不如家裏,但沒有心理壓力的他,其實適應力挺出乎自己意料的。


    第三場更加簡單,就是幾篇策問。


    其他的文章傅子寒寫起來還有點難度,可這策問簡直就是為他量身定做的題目。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就將幾道題寫了出來, 連同謄正, 也不過花了大半日的光景。剩下的時間根本就是百無聊賴的等待結束。


    待第三場結束開了龍門之後, 諸位學子有精神相互之間攀談結交了。


    找上傅子寒的,也是他的同鄉, 跟中途在焦縣被羈押下的那幾人是同窗。


    原本傅子寒以為對方找上來是想要得個說法的,可沒想對方根本提都沒提這事兒, 一來就說他們幾個同鄉約著去月西樓喝酒聽曲,想問問傅子寒要不要同去。


    傅子寒對青.樓女子沒有任何興趣,但是隻喝酒聽曲的話還是願意的。這就跟在後世大家約著去清吧喝酒聊天放鬆性質差不多。而人與人的交際,也是在這些活動中建立起來的,若是一味的推拒,反倒不合適。


    此次酒席是同鄉一位姓王的學子設宴請的大家。他家伯父是山西的知府,不說有多位高權重,也是一方封疆大吏了,區區酒席的錢對他來說不過九牛一毛。


    傅子寒平時少於跟同鄉往來,他所結交的那幾位好友,偏偏都不是本地人,而且此次會試前來赴考的也隻有一位。


    席中眾人免不了要說到傅子寒跟尹家的婚事,那位姓王的舉人笑著向他討要帖子,說到時非得去討一杯喜酒。


    傅子寒灑脫的幹脆請了眾人,隻是日期還沒決定,迴去之後必當一一送請帖上門。


    酒過三巡,就有人提到了焦縣之事,其中有一人瞥了傅子寒一眼,皺眉片刻後依然忍不住向他詢問究竟。


    “原本不該提的,可其中一人是我姨表兄弟。雖然有點遠,可畢竟沒出五服,這也是怕迴去之後不好向姨娘交代。”


    這事兒本就沒有不可對人言的,傅子寒沒親眼看到,隻是將丁一跟他說的那些,和後來童胖子告知的那些挑揀著不汙耳朵的跟他們說了,最後道:並非是在下不肯作保。這朝廷有律法,那幾位違了律,便是作保也失了考試的資格,且這其中還有些肮髒事兒不太方便與諸位細說。“


    “本就與傅兄無關,怎要你去作保?這童知縣怕不是……”


    有人心思玲瓏,一聽便猜出了幾分真相,當下嗬嗬的笑了兩聲,仰頭飲下杯中美酒。


    詢問的人也不是傻子,真傻的話也考不中舉人了。他歎息了一聲,也就此不再提,橫豎隻是表情,還不是來往親密的那種,幫忙問了一聲便已經是厚道了。


    “別說那些讓人煩躁的話,大家不妨來猜一猜,本科狀元會花落誰家。”


    他們這些人都是中等水平,自認不可能得了狀元,估計狀元會產生在江浙一帶和湖廣那邊。但是這不妨礙他們猜上一猜,若是中了,豈不是代表他們也很有眼光?|


    傅子寒穿過來這兩年所有的時間都拿來做題和照顧家人了,哪裏還有閑暇去關心其他人。還是到了京城之後,才稍微了解了一些。可這個時候讓他說出個道道來,他都不知道怎麽開口。


    “以小弟看,今科狀元必然是在浙江的王曦源跟廣東的張舍之間產生。若是探花麽,說不準是誰了。”


    畢竟探花除了學識之外,外貌也是個很重要的加分項。


    幾人猜得鬧熱,過後更是叫了姑娘過來陪酒。傅子寒有心想走,卻又怕傷了別人的麵子,最後隻能忍耐著在一旁默默喝酒。


    正喝著,就聽龜奴說有人來找傅子寒。


    眾人麵麵相覷,不解為何會有人這個時候來青.樓找人。難不成是尹家的?


    想到這裏,看傅子寒的眼光就有些微妙了。


    傅子寒不信會是尹家的人,畢竟他們考完之後去青.樓放鬆也是慣例了,加之尹家畢竟隻是商戶之家,哪怕心裏不喜,也不可能會當著眾人的麵損了傅子寒的麵子。


    喚龜奴帶了來人過來,卻發現並不認識。


    來人自稱是司馬家的下人,說是他家老爺讓他過來請傅子寒過府一敘。


    傅子寒從來不曾跟任何姓司馬的人家來往過,當下便有些茫然。


    而旁邊的王姓舉人臉色變了變,輕輕扯了扯傅子寒的衣袖,示意他先過去再說。


    “傅兄有事兒就先去吧,等明日休息好了,小弟再前去拜會。”


    這是說明天再給他解釋?傅子寒抿了下嘴,繼而露出笑容,起身跟眾人施禮,隨著司馬家的下人離開了月西樓。


    等他走後,有人轉頭看向王舉人,想要說什麽,卻在看到對方的臉色微微凝重的瞬間改變了主意。


    其他人不敢問,王舉人的知己好友卻是敢問的。然而問了之後也沒得到答案,反倒積蓄了一肚子的好奇。


    這邊說傅子寒跟著司馬家的人上了馬車,踢嗒踢嗒的走了好一陣,七彎八拐的來到了內外城交界處的一處角落。那裏有一座大宅子,年久失修,花園裏的野草都有半人高。


    傅子寒一進去就發現這裏很熟悉,站在門口想了好一陣,才從記憶中翻了出來。


    這裏就是當年傅家被查抄的家宅。他們是從以往奴役走的小門進來的,加上裏麵荒草彌漫,一時之間他竟然根本沒想到那裏去。


    那個司馬家的下人也沒催他,看他迴過神了,才躬身帶著他朝記憶中的後院走去。


    剛踏入月門,就看到花園的亭榭被輕紗圍了起來,裏麵隱隱約約坐了一個女子。


    亭榭的周圍隻有兩個穿著青色衣裙的侍女守著,連帶他進來的那個下人也在行禮之後沿著長廊拐到了另外的地方去。


    傅子寒站在門口看了好一陣,心裏狐疑不定,還十分的忐忑。他真的沒辦法從記憶中找到那個女人可能的身份。更加想不起來原身是否還和哪個叫司馬的人有關係。


    “你來了?這裏不方便設位,就辛苦你站一會兒了。”


    悠揚悅耳的聲音代表了那個女子絕不是年紀大的老人,沉穩的語氣也不像是年少的姑娘,這……難不成是原主的感情債?


    傅子寒這會兒心裏,千軍奔騰,萬馬唿嘯,可他臉上還是帶著平靜的笑意,也沒說啥,讓站一邊就站一邊了。


    “今日請你過來,也是想要看看你怎樣了,現如今你可算是走出來了。”女人輕輕歎了口氣,“你若是早些如此,也不至於受這十幾年磋磨。”


    “這個,話也不是這樣說的。”


    見女人說完沉默下來,等了片刻,傅子寒拱手低頭:“若是無這十幾年,或許子寒也得不到今日之功。一啄一飲,莫非天定。”


    女人久久沒有開口,再出聲時,微有些哽咽。


    “你能如此想得開,姨娘也替你母親高興。”


    傅子寒低垂的眼裏閃過一絲錯愕,他想了很多,猜了很多,都沒想到這個女人會是原主親娘的姐妹!


    不過這樣也說得通,當年之事禍不及出嫁女,更不牽扯到傅子寒母親的娘家姐妹身上。但是為何原主的記憶中沒有這個姓“司馬”的姨娘?


    不,不對,不是姓“司馬”,而是官職為“司馬”。


    殷商時代開始有了司馬這個官職,位列三公,與六卿相列,與司徒、司空、司士、司寇並稱五官。自古以來就是掌握軍政大權的高級官職。到了漢武帝時期,司馬成為了大將軍的加號,後來也加於驃騎將軍身上。到了隋唐時期,司馬成為了兵部尚書的別稱。


    這位夫人自稱司馬家的人,並不是說她夫家姓司馬,而是她丈夫為兵部尚書。


    自家姨父居然是如此高官?當年傅家的禍事這人一點沒沾著?


    傅子寒畢竟不是原主,他的記憶也隻是來自原主的記憶,可當年事發非常突然,內裏還有不能言說的東西,便是原主,隻怕也沒徹底弄明白過。


    他的記憶中絲毫沒有這位姨娘的存在,那麽會不會是因為他一直記恨對方,所以才刻意遺忘?


    若非當著這位夫人的麵他不好失禮,他都想要狠狠的拍一拍自己腦袋了,順帶鄙視一下原主。


    那位感情還是個中二少年?身為現代人的他都能明白對方不伸手救助隻怕有內情,原主還想不通這個道理?亦或者,這位姨娘的丈夫在其間還有問題?


    總之傅子寒想不明白,也不想露出端倪讓人生疑,隻能垂眸站在旁邊,臉上掛著不達眼底的笑。


    女人又說了些往日的舊事,多是迴憶當年他娘還在時的情景,後來見傅子寒隻是附和而不肯多說,心裏覺得隻怕這位侄兒還是不能釋懷,隻得幽幽一歎,放棄拉近修複關係。


    “今日出來之事,並未告知你姨父。他當年跟你父親也是關係極好的,隻是那事太過突然,他施救不及,至今日仍舊耿耿於懷,你若是真放下了,什麽時候去見見他吧。”


    “是。”傅子寒再度拱手垂首,“天色已不早,既然姨娘是私下過來的,還是早些迴去的好。”


    “你……”女人喉頭一梗,聲音有些微微顫抖,“好吧,今日見你無恙,姨娘也就放心了。”


    女人揮揮手,讓丫頭帶他出去。


    等到傅子寒出了舊園子後良久,這位兵部尚書夫人才起身,聲音也恢複了往日的冷淡。


    “他可離開了?後麵沒有人跟著吧?”


    “夫人,大順駕車繞了幾條巷子,確保無人跟隨。”丫頭頓了頓,又道,“夫人,表少爺如此雖然態度和煦了些,可……隻怕依舊不肯的。”


    “無妨,本來就沒報希望。”


    “夫人,表少爺這次過了會試,您說會不會……”


    “到時候再說吧。總之老爺已經有準備了,若是不提當年的事最好,若是提了,也有應對的。”


    說罷,她起身往外走,過花園的時候,突然停住腳步,看著花叢中因為無人修剪而枝丫紊亂細弱的牡丹發了會兒呆。


    “煙羅,你明日送些銀兩和文房用具去表少爺那裏,看看他在何府過得如何。”


    左邊的大丫頭應下,心裏開始盤算要帶些什麽東西過去,當然送過去之前肯定還得讓夫人過下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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