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天心裏首先對自己盜用後人作品的行為鄙視了一番,然後才走迴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不過說實話,剛才他聽洛仙彈奏的時候,腦海中首先冒出來的的確就是這首明人楊慎的《西江月》了,無論是音律節奏,還是其中要表達的意境,都切合地十分準確,就好像是量身定做的一般。


    在沉寂了片刻之後,叫好聲轟然響起,在座的大多都是識貨的人,這首《西江月》一出,當下便有人叫起好來,還有幾個隨身攜帶著文房四寶的人連忙取出筆墨,把剛才聽到的詞句一一記下,唯恐忘記了。就連一向自命不凡的獨孤鳴也找不到什麽缺點,口中念叨著詞句,頹然坐下,顯然心下混亂之極。


    洛仙聽看著葉天略帶蒼涼的吟誦,心下不由地一顫,覺得這首詞似乎就是專門為了她這首曲子準備的一樣。


    那一刹那,她驀地想到一個人,那挺拔頎長的身軀,白衣翩然,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將整個天下玩弄於鼓掌……那是何等的霸氣縱橫!


    可是,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他終究是離開了自己。


    這話說的多好啊,也隻有遭受過突變的人才能做出如此意境的詞句,想到這裏,洛仙感覺跟這年輕公子的距離拉近了不少。


    不過,這個人真的好熟悉。他的一舉一動,他的神態變化,乃至於皺眉摸鼻尖都是那般熟悉。


    洛仙深吸了一口氣,理了理煩亂的思緒,纖纖玉手在琴弦上一劃,彈出一排清脆的鳴響,在座有許多熟客都知道,這就是洛仙選定人的信號,都以豔羨的眼神望向葉天。


    媚娘望向葉天笑道:“公子真是真人不露相啊,還未請教公子如何稱唿?”


    葉天嗬嗬一笑,說道:“名字隻不過是一個稱唿罷了,媚娘叫我公子就行,何必逼迫在下說出姓名呢?”


    媚娘一愣,隨即點頭笑道:“公子說的沒錯。不過我家仙兒姑娘邀請公子上樓一敘,還請公子賞光!”


    葉天沉吟了好一會兒,良久才點頭道:“好吧,既然洛神盛情相邀,我也不好拒絕,勞煩媚娘在前麵帶路。”


    聽了這話,在場一眾大少們恨不得吐葉天一臉,這天下居然還有這麽無恥的人,人家洛神好心好意邀請,這小子卻裝出一副想見不想見的模樣,真是欠揍!


    媚娘也被葉天說話的語氣給愣了一下,不過她也沒多說什麽,忙不迭在前麵帶路。


    吩咐小蘿莉在樓下等候後,葉天便跟著媚娘朝樓上走去。


    繞了好幾個彎,才到了洛仙香閨的門口,媚娘指著裏麵說道:“公子請進,仙兒姑娘在裏麵侯著公子呢。”


    葉天點點頭,掀開門口的簾幕,徑自走了進去。


    葉天四下打量周圍,這是一間2進的房子,外間是會客的地方,內間自然是休憩之所了,房間很大,但十分空曠,一點都不像是一個女子的閨房,四周的牆上擺著幾排書架,擺滿了各種各樣的書籍,其中大多都是關於琴的。窗戶很大,但此時是冬天,並沒有打開,而是拉上厚厚的簾子,房間的四個角落都擺放著一個炭盆,將屋內烘托的有如春天。


    屋子的正中也掛著一圈簾幕,像蠶繭一般將屋子的中心包裹起來,隻能隱約地看見裏麵有一個清麗的人影,正坐在席上沉默不語,不知道在想著什麽。


    葉天剛才見過洛仙的身影,知道裏麵自是洛仙無疑了,從這間屋子的布置來看,洛仙是一個非常有戒心的人,無論在何時何地,都為自己準備著一層又一層的防範,就算在她的閨房中也不例外。這種性格的人一般都是外表冷漠,內心處卻甚是脆弱的,這一層層的保護,不止是為了掩蓋她的脆弱,也是為了加深她內心處對於安全的渴望。


    葉天嘴角露出一絲詭笑,不說話是麽,那我也來個非禮勿言好了!


    他也不客氣,徑自走到一邊的客位上麵,舒適地坐在柔軟的地毯之上,喝著香茗,這可是正宗的廬山雲霧,江州府出產的極品茶葉。葉天一邊喝茶,一邊含笑著向簾幕內望去,做出一副不欲打擾的樣子。


    果然,沒等葉天一盞茶喝完,帷帳中便傳出一陣熟悉的琴音,自然是剛才葉天吟詞的時候洛仙所彈奏的部分,緊接著,一道猶如天籟般悠遠的聲音響起,傳入葉天的耳中:“滾滾長江東逝水……”


    洛仙自彈自唱,從葉天吟出此詞到來到三樓不過一炷香的功夫,沒想到她已經能將這首詞背出來,運用到曲子之中了。洛仙的吟唱比之葉天,雖然少了幾絲滄桑,卻多了幾分哀婉,尤其是由女聲念出,讓人聞之更為惆悵。


    與此同時,簾幕漸漸拉開,露出了洛仙的身形。


    洛仙的雙手自然嫻熟地在琴上遊走,目光迷離,她的身邊站著一個丫鬟,就是剛才下樓通知媚娘的那個,簾幕自然就是她收起來的。


    葉天這才有機會近距離觀察這位蜚聲秦淮河的名妓。


    洛仙身著一襲雪白的湖絲長袍坐在席上,袍服舒展在地上圍成一個圓圈,就好像一朵盛開的雪蓮花一般,身前是一張案幾,案幾一角安放著一個香爐,縷縷檀香就是從這裏麵散發而出,案幾正中間擺放著一張古樸的七弦琴,一雙如凝玉般的纖手就在琴上撫弄著,洛仙專注的眼神盯著眼前的瑤琴,就好像對著最親近的朋友傾訴一般。


    輕紗覆麵,葉天瞧不清洛仙的麵容,但隻從身形氣度來判斷,應該是個出色之極的美女,絲巾下露出一截如天鵝般優雅的頸部曲線,更增添了朦朧的吸引力。


    一曲琴聲奏罷,洛仙幽幽地抬起頭來,望向葉天,小口微張,淡然問道:“公子年紀輕輕便能做出如此滄桑通透的詞句,仙兒佩服。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這等詞句定不可能出自一個毫無閱曆之人之口,想必公子是個曾經曆過風雨之人吧?”


    ..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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