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淵。”


    “你是在想,你和燦希不一樣,是嗎?”


    陸廷淵微怔,又在恍惚間彎了彎唇。


    他更不想鬆開抱喬笙的手,他從沒想過,她會這樣了解他。


    他怎麽忘了,他們曾經是夫妻,她曾經,那麽愛他!


    “廷淵,沒什麽不一樣。”現在輪到喬笙的聲音聽著發顫了,她鬆開了手,捧起了陸廷淵的臉,讓他仰頭看向自己。


    “你和燦希,沒什麽不一樣。”


    陸廷淵仰起頭注視著喬笙。


    她掉著眼淚,正要滴在了自己的臉上。


    到現在,她仍然會為自己哭。


    陸廷淵緊緊抿著唇,他無法再說話了,他不想顯得更加狼狽,不想和笙笙抱頭痛哭,已經足夠了,笙笙,真的已經足夠了。


    你還願意為我落淚,我已覺得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人了。


    喬笙抬手,為陸廷淵擦拭著臉上的淚。


    她緩緩開口,盡量的讓自己聽起來很平靜,“燦希的人生很長,你的人生也一樣,他值得活著,你也一樣!”


    “廷淵,你的病已經不能再拖下去,再不用藥劑,你真的會死,可燦希不一樣,他還有活下去的機會,這世上還有那麽多醫生可以救他,燦希還可以等,你已經不能再等了。”


    “我會去和李文說,我會將藥劑拿迴來。”


    “廷淵,別讓我和安安失去你,算我求你了。”


    如果是之前,他會毫不猶豫的點頭答應,會給她承諾,說一句,笙笙,我絕不會離開你和女兒。


    可事到如今,再無退路了。


    笙笙,無人能救得了我。


    就連藥劑,也帶不來百分百的希望。


    何必讓藥劑浪費在我的身上,一切……


    早已成定局。


    “對不起。”


    這是陸廷淵的迴答。


    他說,笙笙,對不起。


    喬笙不理他了,


    她和陸廷淵,都需要靜一靜,或許她該去問一問陸慎寒怎麽想,她更應該去找李文,讓李文把藥劑還迴來。


    喬笙丟下陸廷淵出了病房,怕他昏迷,她守在了門口,沒舍得離開。


    屋內,陸廷淵顫抖著手拿出了抽屜裏的一張紙。


    拿起筆,陸廷淵那樣認真的書寫著。


    紙上,是三行字。


    “想和笙笙做的最後十件事。”


    “想和安安做的最後十件事。”


    “想和她們,拍一張全家福。”


    ……


    走廊裏靜悄悄的。


    喬笙擦拭幹淨眼淚,拿起震動的手機。


    二哥打來的,一定是安安又想她與陸廷淵了。


    廷淵,你在做這個決定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們的女兒?你怎麽那樣殘忍,讓安安沒有爸爸?


    眼睛再次濕潤,喬笙抬手,狠狠的擦拭著。


    “喬小姐,你怎麽在這兒?”


    李文的聲音傳來,一手牽著燦希,另一隻手提著鼓鼓的袋子。


    燦希手裏還捏著一個圓鼓鼓的山竹,獻寶一樣朝著喬笙遞過去,“可甜了,給漂亮阿姨吃。”


    喬笙沒有去接,也沒辦法去露著虛偽的笑容。


    她開心不起來。


    她喜歡燦希,希望燦希能好好的活著,可燦希活著,就意味著陸廷淵會死!


    她的女兒,還在等著爸爸迴家。


    “漂亮阿姨?”燦希還在高高的舉著手,亮晶晶的眼睛裏充滿了期待。


    “喬小姐,吃一點吧,這裏的水果都很好吃,甜甜的,吃了甜的,心情會好的。”


    喬笙無聲的看向李文。


    他心情當然好,因為他的孩子可以活下去了,人的悲喜並不相通,李文如何能理解她此刻的心情!


    喬笙多想發火,多想趕走李文,多希望從來沒認識李文,他為什麽要迴國,為什麽要來到印尼,為什麽搶走陸廷淵活下去的希望!


    喬笙覺得自己崩潰了。


    她竟然在想,如果燦希不存在就好了。


    這樣可怕的念頭,讓喬笙連連後退,險些就要摔倒。


    李文眼疾手快,急忙拉住了她,就連燦希也是,連手裏的水果也不要了,丟下山竹後伸出兩隻小手手,緊緊的抱著喬笙的腿。


    “漂亮阿姨小心,要是摔倒了屁屁會痛的。”


    喬笙站直了身子,將眼神移向別處,硬生生的將眼淚咽了迴去。


    她從來都不是惡毒的人,可那一刻,竟產生了那樣肮髒的念頭。


    她是怎麽了?


    為了能讓陸廷淵活著,她開始恨這個三歲的孩子。


    燦希什麽也不懂,她怎能怪他。


    該去怪誰?


    她連個可以憎恨的人都沒有!


    “燦希,去病房陪著陸叔叔,水果就不要給陸叔叔吃了,太涼了,吃了會肚肚疼的。”


    “燦希知道。”


    “去吧,爸爸陪喬阿姨待一會兒。”


    “爸爸,把這個給漂亮阿姨,這是燦希特意為漂亮阿姨買的。”


    將手裏的‘寶貝’交給爸爸後,燦希撿起地上的山竹迴了病房。


    耳邊傳來了腳步聲,喬笙下意識的躲避,出聲道。


    “別靠近我。”


    “李文,你是個聰明的人,你應該知道我現在怎麽想。”


    李文停下了腳步,與喬笙之間保持著一段距離。


    看向喬笙,他注意到了喬笙的雙眼布滿了紅血色。


    這是哭過後的反應。


    李文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沉默片刻,他伸出了手。


    “這是燦希給你的。”


    “喬小姐,收下吧。”


    喬笙終究還是看了過去,在李文掌心裏的,是一顆印著笑臉的糖果。


    “燦希知道你不高興,他一直問我該怎麽做才能讓你開心起來,他的世界裏,吃糖是最幸福的事情,這是燦希能想到的,可以將幸福傳給你的方法。”


    “喬小姐,抱歉,謝謝。”


    喬笙苦笑著,不想說話。


    她抹去臉上的熱淚,沒選擇原諒,也沒有迴應。


    她沒有那麽大方,也沒有那麽無私。


    “我不需要你謝謝我,我隻需要你將藥劑還給我。”


    李文似乎有些愣住了。


    他小心翼翼的喊著,“喬小姐……”


    “藥劑,藥劑已經。”


    喬笙覺得自己再次崩潰了。


    她明白了,她都明白了。


    注射藥劑半分鍾都用不到,她懂了,懂李文是什麽意思了!


    “如果你有良知,就帶著燦希離開,再也別出現在我們的麵前!”


    這是喬笙最後留給李文的話。


    她不是聖人,她無法再用朋友的身份麵對李文了。


    喬笙蜷縮著身子,在走廊裏坐了很久,直到陸慎寒和大叔迴來,喬笙才起身,走進了病房。


    她站在病房前,朝著陸廷淵伸出了手。


    雖然笑著,可不停的掉著淚。


    “廷淵,我們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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