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長卿進鄢陵縣後,李忘憂便幾乎快要變成“望妻石”了,每日一閑下來就望著鄢陵縣的城牆發呆,弄得程處默等人緊張兮兮的,隨時隨地都得盯著這貨,生怕他一時想不開,也跑進鄢陵縣內去,那事情就大條了。


    雖然城內外消息並未中斷,甚至蘇長卿每日還會到鄢陵縣的城頭,與李忘憂見上一麵,卻依舊無法阻止李忘憂的擔心。


    一個很主要的原因,就是鄢陵縣內因為鼠疫而死去的病人,出現的越來越多了。


    即便蘇長卿在鄢陵縣內,采取了最嚴苛的隔離措施,而且分發了大量的口罩,但每日城中各個裏坊,卻依舊不斷有醫工匯報各種感染了大頭瘟的病家出現。


    這些病家,都統統被運去了專用的裏坊隔離,就連那些病家的家屬,也被蘇長卿命人隔離在屋內,禁止外出。


    但鼠疫的傳染性實在太強。


    從她進入到鄢陵縣開始,短短三日時間,便已經有上幾十名患者因為感染鼠疫而死去。


    而更麻煩的事情卻出現了,那便是李忘憂下令火化病死的死者屍體,引來了鄢陵城內一眾官吏的不滿。


    其實會出現這般情況,李忘憂一點也不奇怪。


    即便後世,農村之中還時常因為土葬與火葬發生衝突矛盾,更遑論一千多年前的大唐。


    之前鄢陵縣內少量出現的幾名鼠疫死者,都被李忘憂強令拉到了城外,架上柴火給焚燒了。


    此事城內百姓其實並不知曉,隻有鄢陵縣內的官吏,以及一眾衙役知道。


    雖然眾人完全不理解李忘憂這命令,但攝於李忘憂這位開國縣侯、河南道黜陟使的壓力,眾人卻也沒敢宣揚此事。


    但這幾日,當城中開始大量出現因為感染鼠疫而病死的患者後,矛盾便自然而然的被引爆了。


    鄢陵縣的縣令、縣尉倒也罷了,但縣衙裏的眾多書吏、衙役,卻大多都是本地人,家便在縣城之中。


    而他們的親眷,自然也有不幸染上鼠疫之人。


    旁人不知道情況,但他們這些縣衙之人卻是清楚的。


    於是,當一位縣衙書吏的父親,因為染病身亡,要被運出城外時,那名書吏卻說什麽也不同意了。


    他找人運來老人的壽棺,將其父親收斂入棺後,便想要運迴自己家中,想等這大頭瘟過去,再送出城安葬。


    鄢陵縣內的衙役自然不會阻止與他,都是縣衙中的同僚,何況他們的親眷也在城中,也有染病之人,誰又願意自家的親人在死後,被一把火給燒成灰灰?


    但如今的鄢陵縣內,卻不隻有那些衙役,還有兩百名護衛蘇長卿入城的禁軍。


    那名縣衙書吏想要運送棺木迴家,自然被禁軍在大街上給攔了下來。


    這些禁軍哪裏會管他是不是縣衙的書吏,既然戶縣侯以及侯爺夫人都下了嚴令,染了大頭瘟死去的病家必須運出成火化,那就要嚴格執行。


    禁軍要將那壽棺運出城,而縣衙書吏與衙役自然不同意,雙方頓時在大街之上僵持了起來。


    禁軍校尉對此很是惱火,正想不管不顧強行命令手下禁軍驅散那些衙役書吏時,得到消息的蘇長卿匆匆趕到。


    “都住手,休要在此聚集吵鬧!”蘇長卿拿出了女強人的氣勢,在馬背上出聲喝道。


    蘇長卿這幾日,在鄢陵縣中,卻已然建立起了個人威信。


    畢竟一來她的身份特殊,身為眾人皆知的“侯爺夫人”,加上那兩百名全副武裝護衛左右的禁軍,沒有人敢忽視她的存在。


    即便是鄢陵縣的七品縣令,在蘇長卿麵前,也不敢失禮,處處以蘇長卿馬首是瞻。


    二則蘇長卿能冒險入城,率領百多名醫家進鄢陵縣,如今城內百姓,早已將其當成活菩薩了。


    甚至還有百姓,在家中立了“侯爺夫人”牌位,每天上香禱告。


    見蘇長卿出現,爭執不休的雙方都閉上了嘴。


    禁軍校尉超蘇長卿一抱拳,出言稟告道:“夫人,這壽棺之中,乃是一名剛剛病逝的大頭瘟病家。卑下發現他們準備將壽棺運迴自家府邸,故而阻止他們,要求他們將壽棺運出城外焚毀。這些縣衙之人不僅不肯,還敢出言辱罵我等,請夫人明鑒。”


    蘇長卿眉頭緊鎖,會發生這種事情,早已在她與李忘憂的預料之中。但真真麵對時,她卻依舊覺得棘手。


    蘇長卿看向死者家屬,好言相勸道:“諸位,人死不能複生,還請諸位節哀。但這大頭瘟卻是怠慢不得,必須將屍首運出城外火化。”


    蘇長卿發話,縣衙裏的書吏以及衙役不敢硬頂,便唿啦啦跪了一地。


    “侯爺夫人,這人如何能燒?即便是那十惡不赦之徒,官家也允許其下葬,為何我等親眷死後卻要落個屍骨無存的下場?燒不得啊,燒不得。”


    “是啊,侯爺夫人,這肌膚毛發,受之父母,如何能輕易損毀?何況若是將家父的屍身一把火燒了,我這不孝子,今後還有什麽顏麵去九泉下麵見祖宗?”


    “求侯爺夫人開恩,這人真的不能燒啊。”


    “侯爺夫人若是要燒,不若將我等一起燒了個幹淨。”


    眾人七嘴八舌,有求情的,有威逼的,讓蘇長卿聽得也是頭大無比。


    “諸位,這焚燒屍首也是無奈之舉,若是不盡快焚燒病死的屍首,病毒傳播開來,鄢陵縣內可是無人能活。”


    蘇長卿好言相勸,卻無人肯聽。


    “侯爺夫人莫要哄騙我等了,這大頭瘟就是疫鬼作祟,與我等親眷屍首有何關係?”


    “是啊,侯爺夫人說的什麽病毒,何人見過?這屍首又如何會致人染病?”


    “疫鬼作祟,還請侯爺夫人盡早安排人來鄢陵縣驅儺才是。下走們有問過那些醫家,他們根本不會治什麽大頭瘟,侯爺夫人還是莫要再欺騙我等了。”


    原來這幾日時間,鄢陵縣的衙役與書吏,與那數百名醫家多有接觸,卻也早已知道他們這些人,根本就不會治療大頭瘟。


    其實李忘憂與蘇長卿,也沒指望那些醫家治病救人,隻是將他們當成護士使用而已。


    畢竟與普通人比起來,這些醫家多少懂醫理,照顧病患總歸是輕車熟路。


    卻沒想到被這些衙役書吏拿此事出來說事,倒是讓蘇長卿一時也不知如何解釋……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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