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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哐哐哐~~~


    陰風陣陣,木頭小人和那個鬼嬰帶動了一陣陣的陰風,吹得那窗戶左右搖擺。


    可是無論那陰風的力量有多強,卻始終吹不動那一張黃紙。


    大概這就是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的道理。


    反倒是窗戶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將房間裏睡覺的張珺先給吵醒了。


    他的確是很累了,但睡得很淺,年紀越大的人睡眠就越前。睡覺對於很多老人來說都是奢侈的事情。


    不過還好,張珺先才四十來歲,還算壯年,但也沒辦法跟二十幾歲的時候比。


    他從床上爬了起來,看到了窗戶被風刮得一動一動的,嘈雜的聲音正是由此而來。於是,也就起床,穿著拖鞋,來到窗戶邊,將兩邊的窗戶收攏,然後用插銷插上。


    在他窗戶的對麵,有一棵樹,柳樹。


    很大的柳樹了。


    傳統裏有個說法,叫前不栽桑後不栽柳,這都是有根據的。


    但是沒辦法,窗戶對麵那塊地不屬於他們這棟樓,是其他人的,那顆老柳樹也是有很多年了。


    刮起風來,那柳絮飄蕩著,宛如一個女人的頭發,在淒淒慘慘的飛舞。


    樹枝上,木頭小人那張本來獰笑的臉,在看到了張珺先後,頓時就變得惡毒起來。


    在它的身邊,那個慘白慘白的嬰孩,卻是一臉驚訝地看著張珺先。


    之前它看張珺先的時候,確確實實是以為他已經死了。


    可這會兒,卻實實在在明明白白地站起來在動呢,還會過來關窗呢。


    木頭小人看了鬼嬰一眼:“到底是道行淺啊,一件壽衣就把你給騙了。”


    鬼嬰看著它,鬼嬰還小,不太懂怎麽說話,但是那眼神裏所要傳達的意思,木頭小人似乎都明白。


    “算了,動不了他了,他身上這些手段,我們暫且傷不了他。”


    木頭小人很生氣,氣得它眼睛都紅了。


    它要殺人,它想殺人,今天如果不殺人,那它就很難消停下來。


    陰風裏,木頭小人忽然飛了起來。


    鬼嬰鬼頭鬼腦地也跟在後麵跑著追著。


    它們飄過了街道,飄過了大橋,從一條條的小路,七繞八繞的,最終是來到了一條老街。


    一條專門販賣紅白喜事之物的老街。


    話說明陽市在最早的時候,大約是五六十年代的時候,這條街是最為繁華的。


    但曾經的繁華,也已經是昨日黃花,現在整條街破破爛爛,看起來很蕭條。


    很多店家都關門了,這條街所住的,基本都是那些懂得老手藝的人。


    比如剃頭匠啊、補鍋匠、篾匠、糊紙匠等等。


    可如今的年輕人,又有誰想傳承他們的老手藝呢?


    都用不上了,社會在發展,物質在提高,剃頭他們會去美容美發會所,那兒能夠弄出更漂亮的發型。


    至於補鍋和篾匠,就更加用不上了。


    不過好在,這些人的晚年生活,也不算落魄。因為他們的老宅子的大門上,寫了一個朱紅色的“拆”字。


    拆遷了。


    從最窮的一批人,莫名其妙就衝進了百萬富豪的陣營裏。


    成瞎子的冥器店,可以說運氣不太好,因為他的宅子稍微偏了一點,恰恰是在規劃區之外。


    所以,其他的鄰居們你拆我拆,都成了拆遷戶,而他的大門上幹幹淨淨的。


    但這就是命。


    他也認命,幹他這一行的,命不可能太好,如果命好就不會幹這個了。


    陰風陣陣而起。


    成瞎子那隻看不見的眼睛,渾濁得白色,此時此刻卻目不轉睛地盯著街道上的某個角落。


    仿佛他這隻瞎掉的眼睛,能夠看到某些不幹淨的東西一樣。


    “嗬嗬。”


    成瞎子笑了一下,本來手上正在紮花圈,但他就是因為往街上看了這麽一眼,忽然放下了手中的活兒,走到了屋內。


    屋內,有一具黑色的棺材。


    這是他自己訂的。


    如今在這城市裏,已經很少有人用到棺材了,死了人之後多是送到火葬場,火葬了之後,裝進那精美的骨灰盒裏。


    可是棺材是傳統,有些人舍不下傳統,死後還是想躺在棺材裏,不想焚了屍體。


    成瞎子這裏有這棺材,是因為他還有個老活計,在農村裏還懂得幹這個手藝。


    叫棺材匠,也算老木匠。


    那棺材匠也是沒傳人了,他自己兒子考了大學之後,嫌棄這手藝磕磣。因為父親是棺材匠,他找女朋友都不好找。


    所以棺材匠上次跟他說,不準備做了,怕被兒子指責。


    成瞎子也沒說啥,他心裏頭覺得手藝人的手藝,可沒有什麽高低貴賤之分,棺材匠的兒子嫌棄老子的手藝,卻也不想想自己能長這麽大,能讀完大學,可不就是被那些棺材供起來的麽?


    他就跟棺材匠說,不做沒關係,給我做一副,我自己留著用。


    然後棺材匠也就為他做了這最後一副棺材。


    還沒上漆,是白棺材。


    棺材裏麵墊著很多黃紙,成瞎子走進來之後,就往那棺材裏一躺。安詳地閉上了眼睛。


    木頭小人來了,鬼嬰也來了。


    因為成瞎子幫了張珺先的忙,木頭小人殺不了張珺先,所以就將怒火往這邊燒來了。


    可它進店之後,竟然發現那成瞎子躺進棺材裏了。


    不知道為什麽,木頭小人對那棺材頗有點忌憚,恁是不敢過去了。


    那鬼嬰就更加畏懼了,不敢過去。


    “這裏不是你們該來的,哪來的還是迴哪裏去吧。”棺材裏響起成瞎子的聲音。


    木頭小人發出憤怒的聲音,它說的是鬼話,跟人話是不通的。


    可是棺材裏的成瞎子貌似能聽懂一樣,幽幽地說道:“他是個好警察,你害不了他,你該做的是去往生,而不是逗留人間,這對你沒好處。”


    木頭小人更加憤怒,嘴裏發出一陣嘰裏呱啦的聲音。


    老瞎子又說道:“老瞎子我沒手段對付你,但在這裏,你也害不了老瞎子我,你還是走吧。走吧。”


    說著說著,成瞎子宛如睡著了一般。


    木頭小人無法走近那棺材,試了好幾次,仿佛無形當中有一股排斥之力,將它推開。


    良久,木頭小人不甘地還是退走了,鬼嬰跟著它,攜帶著一股涼涼的陰風,吹向了未知的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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