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據荊州的荊州牧劉表劉景升,也是一個胸有韜略的英雄。隻不過年紀有些大了,五十有八,已經垂垂老矣。當年單騎進入荊州,隻手平定荊襄的壯誌豪情,早已隨風而逝了。兼之內有劉琦、劉琮兄弟二人爭位,蔡蒯龐黃四大家族依違其間,興風作浪,他更沒有心思北上爭霸了。古人雲:攘外必先安內,外患尚遠,劉景升的全副心神便都放在解決內憂上了。


    中原大戰還沒有打起來之前,中原諸侯紛紛派出專使前往江陵,拉攏劉景升。昔日的關東軍盟主袁紹自然也不例外。袁紹派使者向荊州牧劉表請求援助,劉表答應他的請求,但援軍始終不到,而劉表也不幫助呂布。在劉表左右的明白人看來,這樣做是絕對沒有好處的。在他們看來,此番中原大戰大概是天下統一之前的最後一次大戰了,一定要表明自己的態度。


    天下大勢是明擺著的,傻子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溫王呂布勢力最大,地盤最廣,底蘊也最深厚,麾下謀臣如雲,武將如雨。若是劉表不甘於寂寞,大可和二袁、曹操聯合,拚上全副身家,和那呂奉先掰上一迴腕子。若是劉表不想出頭,那就幹脆老老實實坐山觀虎鬥算了。


    如今,劉表既不幫二袁和曹操,也不幫溫王呂布,豈不是把兩頭兒都得罪了?犯不上呀。


    從事中郎、南陽人韓嵩和別駕、零陵人劉先勸劉表說:“如今袁紹、呂布兩雄相持,天下的重心在於將軍。如果您想有所作為,可以乘他們鬥得兩敗俱傷時起兵;如果沒有那個意思,就應當選擇所應歸附的對象,進行援助。怎麽能擁兵十萬,坐觀成敗,遇到求援而不能相助,看見賢能的人而不肯歸附!這樣,雙方的怨恨必定都集中到您身上,您恐怕就不能中立了。呂布善於用兵,賢才俊傑多為他效力,勢必戰勝袁紹,然後他再進軍長江、漢水一帶,恐怕將軍您抵禦不住。如今最好的辦法,不如將荊州歸附呂布,呂布一定會感激將軍,將軍就可以長享福運,並可傳給後代,這是萬全之策。”說句實話兒,這個主張是荊州士紳共識。


    蒯越也勸劉表這樣作,劉表猶豫不決,於是派韓嵩前往洛陽,對韓嵩說:“如今天下不知誰能最後勝利,而呂布擁戴天子,建都於許縣,你為我去觀察一下那裏的形勢。”韓嵩說:“聖人可以通達權變,次者隻能嚴守節操。我是個守節的人,君臣名分一定,就以死守之。”


    “如今我作為將軍的僚屬,隻服從您的命令,赴湯蹈火,雖死不辭。據我看來,呂布一定會統一天下。如果將軍能上尊天子,下歸呂布,就可以派我出使洛陽;如果將軍猶豫不決,我到京城,萬一天子授予我一個官職,又無法辭讓。如此一來,我就成為天子之臣,隻是將軍的舊部了。既成為天子的臣屬,便遵奉天子的命令,在大義上就不能再為將軍效命了。請您三思,不要辜負了我的一腔忠誠!”韓嵩是個明白人,自然知道醜話應該說在前麵的道理。


    劉表以為韓嵩害怕出使到洛陽,就強迫他去。韓嵩不得已,隻得收拾行囊前往大漢的京師洛陽城。韓嵩到達洛陽,向朝廷匯報了荊州情況。天子下詔,任命韓嵩為侍中、零陵郡太守。韓嵩從洛陽返迴後,盛讚朝廷與呂布的恩德,勸劉表把兒子送到朝廷做人質。劉表大怒,認為韓嵩有二心,就召集全體僚屬,排列武士,手持代表天子權力的符節,打算殺死韓嵩。


    劉表責問韓嵩說:“韓嵩,你竟敢懷有二心嗎!”大家都為他擔心,勸他向劉表謝罪。韓嵩不動聲色,態度從容地對劉表說:“是將軍辜負了我,我並沒有辜負將軍!”就把自己以前說過的話又重複了一遍。劉表的妻子蔡氏勸告劉表說:“韓嵩是楚地有名望的人士,而且他的話有理,殺他沒有罪名。”劉表仍然怒氣不息,用重刑拷問跟隨韓嵩出使的官員,有的被拷打致死,終於知道韓嵩沒有背叛自己的意思,就未殺韓嵩。隻能暫且把他囚禁起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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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嵩,字德高,義陽人。少時好學,雖貧而不改易其操守。韓嵩知世將亂,故不應三公之命,隻與同好數人隱居於酈西山中。黃巾亂起,韓嵩避難南方,劉表逼其以為別駕,轉從事中郎。劉表郊祀天地,韓嵩正諫不從,漸見違忤。這一迴劉表把他關起來,就是賓主之間積怨已深的明證。韓嵩的話,代表了荊州世家大族的真正想法兒,那就是平安渡過亂世,坐待明君出世。如今,韓嵩居然被劉表關了起來,一向主張納土歸降的荊州士大夫們便集體噤口不言了。按理說,劉表囚禁了韓嵩,應該是要北上爭霸了。可是,劉表仍然按兵不動。


    如此一來,劉表麾下的文臣武將們立刻就摸不著頭腦了。主公是怎麽想的?是戰是和?


    後來,曹操偷襲了郯縣,聞訊之後,劉備大驚失色,立刻率領全部騎兵向西逃跑,去投奔劉表。經過千難萬險,劉關張三兄弟終於逃到了荊州,可惜精銳喪盡,隻餘八百多精騎。劉表一向仰慕劉備的名聲,聽說劉備進入荊州,立刻派兵前去迎接,為他補充軍資給養。


    有人對劉表說:“劉備有英雄大誌,如今不趁早除掉他,必然會有後患。”劉表為此征詢蒯良的意見,蒯良說:“這種說法是對的。但是,您興起義兵,為百姓除暴,誠心誠意地招募天下英雄豪傑,還惟恐他們不來。如今劉備有英雄之名,因走投無路前來投靠,而您卻殺掉他,這將會使您得到謀害賢才的惡名。果真如此,有才智的人士將各自疑慮,改變心意,另選主人,您還去和誰一起平定天下!因除去一個人的禍患,而失去天下人的期望,這是關係今後安危的關鍵,您不可不仔細考慮。”劉表笑著說:“你分析得很對。”於是撥給劉備一些軍隊,供應糧草,讓他往屯駐在當陽一帶,集合被擊潰的殘部,整訓部隊,再圖恢複。


    不久之後,曹操率領千餘精騎,也來到了荊州投奔劉表。有了劉備劉玄德的先例,劉表自然照收不誤,他照例給曹操補齊了錢糧軍兵,讓他在安陸一帶駐軍。自此以後,劉玄德和曹孟德被漢水隔開,默默地舔著自己的傷口,積草屯糧,收攏殘部,一時之間倒也相安無事。


    建安四年三月,就在江東驚駭之際,長沙太守張羨率零陵、桂陽三郡叛逆劉表,劉表遣兵攻圍,連年不下。後來,張羨病死,長沙人又立其子張懌為主,繼續對抗劉表。這時,劉表這才想起了麾下還有兩隻猛虎,足以對付張懌,連忙增調兵馬,派出使臣命令曹劉進剿。


    曹孟德和劉玄德果然不負眾望,僅僅用了三個月的功夫兒,就依次平定了長沙、零陵、桂陽三郡。劉關張三兄弟麾下全是騎兵,早在和呂布同盟之時,呂布送了他們數千匹軍馬,兵雖然不多,戰馬卻多得很。得到命令之後,兄弟三人日夜兼程驅馳千裏,依次攻下了長沙、零陵、桂陽三郡。劉備駐軍零陵,向劉表報捷。曹操麾下多是步卒,隻能借著剿匪的名義殺進了長沙,將長沙左近的叛軍清剿幹淨。接到報捷的鷹信之後,劉表大喜,立刻表劉備為零陵太守,曹操為桂陽太守。命令他二人率領所部,戍守零陵、桂陽,以為荊州南部屏障。


    在平定荊南之後,劉表與交州牧張津之間漸生仇隙。此後,張津對劉表連年用兵。然而交州兵微將寡,荊州南部又有曹孟德和劉玄德兩隻猛虎,張津與劉表作戰經年仍是徒勞無功。建安六年三月,張津被部下殺害。劉表為染指交州,便旋即派遣屬下賴恭出任交州刺史,希望搶先在朝廷任命官員前占有交州。同時,他又任命部屬吳巨為蒼梧太守,以接替剛病故的史璜。可是,溫王呂布豈是任人隨便欺負之人?朝廷發出詔書,直接任命交趾太守士燮為綏南中郎將,都督交州七郡,領交址太守如故。士燮心中立刻就有了底兒,立刻起兵抵抗。


    士家是交州的土著,人地都很相宜,交州世家大族對士家也頗為敬服。朝廷的詔書一到,交州世家大族群起歡唿雀躍,萬歲之聲不絕。曹孟德和劉玄德人地兩生,士卒不習慣交州的氣候,生病的極多。戰事便逐漸陷入焦灼了。膠州軍和荊州軍都打不動了,隻得歇兵罷戰。


    時光飛馳如電,轉瞬之間,便到了建安七年的冬天。此時,劉表割據之心膨脹,不再向朝廷進貢。他在郊外祭祀天地,住處和衣服器具,都仿照皇帝的式樣。此時,朝堂之上,南征之議甚囂塵土。在遙遠的江陵,劉表劉景升老邁侵尋,繼承人的問題便成了重中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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