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建安三年,九月十二日,未正時分,徐州,琅琊國,臨沂,縣衙之內,二堂。


    臨沂為古之名城,其來有自。遠古先民逐日南下,定居沂沭河大平原,就此繁衍生息,源遠流長。沂沭河平原遂成為遠古農耕之地,先民在此漁獵耕種數千年,建立了密集的聚落群。數千年前,沂沭河平原的先民就掌握了釀酒技術,並且使用砭石治病,部落隨之興盛。


    虞夏之時,禹劃九州,臨沂之域構為徐州。兩千兩百年前,大禹後裔姒少康中興夏朝,封其次子曲烈於臨沂域內的繒衍之地,是為臨沂有國之始。殷商時期,沂沭河平原上封有郯、莒、費諸方國,拱衛王畿,羽翼天朝。武王滅商之後,臨沂之地並入青州,分屬齊、魯兩國。見於春秋記載的有顓、陽、向、莒、郯、根牟、於餘丘、杞等諸方國。諸方國之中,鄅國國都就建在臨沂之地。齊魯二國皆以禮儀傲人,自此之後,臨沂之地便成為文教興盛之地。


    春秋時期,魯國季孫斯、叔孫州仇帥師修築啟陽城,用以屏障魯國東南,啟陽城便是臨沂老城的前身。臨沂域內除商周時期古國外,見於春秋的還有中丘、祝丘、費、防、台、東陽、武城、丘輿、向、次室邑、蒙、鄆、堂阜、蓋、艾、紀障、密、鄢陵等二十餘國。


    其中,季文子在次室邑推行的“初稅畝”,被視為華夏農業稅征收的起始。戰國時期,臨沂域內諸封國先後為齊、楚所兼並,至戰國末期,南部屬楚,北部屬齊。齊長城在臨沂域內設置的穆陵關是當時的“天下第一關”。戰國末年,楚國在臨沂域內設蘭陵縣,成為山東省境內最早設立的縣邑,因荀子在此治邑治學,故有“蘭陵多學”之名,為天下士人敬仰。


    始皇帝奮六世之餘烈,振長策而禦宇內之後,分天下為三十六郡,臨沂之地分屬琅琊郡和郯郡。本朝高祖定鼎建國之後,沿襲秦製,設置琅琊郡和郯郡如故。後來,為避景帝劉啟名諱,啟陽城更名開陽並設為開陽縣。文景之治數十年,與民休息,臨沂之地遂成富裕之地。


    漢武帝雄才大略,始設十三州部,臨沂域內的郯縣為徐州治所。臨沂地域分屬徐州之琅琊國、東海郡、城陽國和兗州之泰山郡。光武中興之後,光武帝子劉京將琅琊國遷都開陽,自此開陽稱琅琊。臨沂地域分屬徐州之利城郡、東海郡、琅琊郡、琅琊國和兗州之泰山郡、東莞郡、東安郡和城陽國。自此,臨沂之地被諸郡瓜分殆盡,隻餘臨沂縣城一座聊以慰藉。


    今日此時,原本文教興盛的臨沂大堂之上,卻坐滿了武將,從補服上看,武官四品的老虎、五品的熊就有數十人。四品官的深啡色直裾和五品官的淺啡色直裾比比皆是,個個腰係金帶,十銙。放眼望去,滿目色彩斑斕,雲蒸霞蔚,一片華貴之色。可謂軍容鼎盛之至。


    高堂之上,四員大將高踞於上,胸前都是武三品豹子的補子,身著紫衣,腰間係著金玉帶,十三銙。這四人或是虎背熊腰,滿目精光,或是身材清臒,卻有著一臉華貴之氣。這四人非是別人,正是幽州都督魏越、冀州都督魏續、並州都督張燕、司隸都督成廉四人。


    四人都是正三品的都督,雖然大家都是都督,品級相同,可是細細品來,還真有些不相同。按照資曆,自然以魏越、成廉為首,他兩人都是溫王呂布昔日的舊部。當年,溫王還是屯長之時,他兩人就是溫王麾下的精騎。至於張燕,論資曆還要老於魏越、成廉二人。可是,他畢竟是後入夥兒的賊頭兒,又是窮極無路歸降的降將,說起話來,自然有些底氣兒不足。


    四人之中,冀州都督魏續雖然資曆不深,可是卻大有來頭兒。其一,他是第一個就任都督之職的,在漢軍之中算得上前無古人。其二,他是昭懿夫人嚴嫣母親魏氏的嫡親侄兒,是一等一的皇親國戚,而且還是響當當的。其三,他與本朝唯一的國舅嚴大郎交情莫逆,昔日在洛陽城中,嚴大郎、魏二郎兩人總是同時出現的。其四,魏續為人謙虛謹慎,足智多謀。


    有了這四條兒,在座的四位都督大員之中,便隱隱以魏續馬首是瞻了。“二郎,今日我四人大會麾下諸將,為的便是措置今後的行動。此番溫王發起中原大戰,目的便是一舉攻取青州、兗州、徐州三州之地,解小民百姓之倒懸。可是戰事焦灼,我等莫衷一是。二郎,你是有名兒的足智多謀,膽大心細。不如說一說你的想法兒,為我等指個方向,如何?我成廉是一介武夫,沒腦子的貨色,衝鋒陷陣還行,論起運籌帷幄,那就差得遠嘍,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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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廉是呂布麾下一等一的猛將,他說完了這一番話,哈哈哈幹笑了幾聲兒,這才轉臉望向魏續。“成都督此言大善也!二郎該當明白宣示,以解我等心中疑惑。”成廉話音方落兒,張燕就在一旁拈須微笑,深表讚同了。他是千年的老狐狸,積年的賊頭兒,豈能看不清風色?


    “善!”幽州都督魏越是個羌人,一向少言寡語。非是他口才不行,言語無味,而是他一生堅信“萬言萬當不如一默”,等閑難得有幾句話出口。今日議事,議的是大軍方略,所關者極大,若是稍有疏忽,定會遺禍千裏之外。此時此刻,魏越自然更要多加小心對付了。


    一見三位都督如此態度,魏續心中立刻就都全明白了。九月初四,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大公子呂安就到了萊蕪城,距離青州牧的治所劇縣近在咫尺,卻一直在等什麽勞什子糧食,足足等了八天。九月初五,袁紹猛攻山陽郡的郡治昌邑,臧洪、張邈、張超、陳宮等人浴血奮戰,早他娘的挺不住了。可是,呂安不動,幽冀並司四路大軍就不方便動,大家夥兒都是溫王的舊臣宿將、皇親國戚,溫王的心思他們豈能不明白?總不能自己擅動搶了呂安的風頭吧。


    可是,昌邑危急,一旦失陷,死了臧洪、張邈、張超、陳宮,定然會震動天下,物議沸騰。其二,一旦溫王忍不住,出兵收拾袁本初,讓曹孟德和劉玄德得知,定然會遠暘千裏,一走了之,豈不是要壞了溫王的大事兒?此時此刻,此情此景,的的確確是不能再拖了。


    想到這裏,魏續清咳幾聲兒,清清嗓子,這才徐徐開口了。“諸君,平章事素有仁君之相,他心中掛念的是青州、兗州、徐州三州的數百萬小民百姓。他想多積攢些糧食,小民百姓就會多活下來幾十萬,真是宅心仁厚呀!我等有如此明君可以輔佐,實在是三生之幸呀!”


    說到這裏,魏續整肅衣冠,恭恭敬敬地朝著洛陽城的方向深施一禮。自然,在座的眾人也行禮如儀。誰都知道,這是魏二郎的過門兒話兒,有了這一番盤馬彎弓,起承轉合,後麵的話就更容易出口了。即便是有小耳朵遞到溫王或者平章事耳邊,也絕對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果不其然,魏二郎接下來的話兒立刻就讓在座眾人茅塞頓開了。“諸君,平章事心中顧念小民百姓,無暇顧及軍務。我等舔為一州都督,自然要為平章事考慮全局,為他的豐功偉績添磚加瓦。諸君,你們說是不是呀!”“善!”“此言大善也!”在座眾人立刻就茅塞頓開了。


    “依我之見,昌邑被圍已有七日,實實在在是熬不下去了。溫王是重情重義的熱血男兒,定然不會坐視臧子源、張孟卓、張孟高、陳公台在他老人家眼前戰死。我估摸著,溫王應該要動手了。溫王一動手,我們四個就不能再逡巡不前了。諸君,讓我們放手一搏大開殺戒吧!”


    說到這裏,魏續略略停了停,似乎是想要在座諸人在腦中想上一想。片刻之後,他再次開口了。“劇縣,是青州的郡治,袁譚手中不過有三萬雜兵,平章事絕對搞得掂,就不勞煩我們費心了。我們最重要的差使兒,便是借機收拾曹孟德和劉玄德。不知諸君以為然否?”


    “善!”“大善!”“請道其詳!”迴答他的是一片摩拳擦掌之聲。“既然如此,我魏二郎就直言不諱了。張老哥兒麾下多是騎兵,就率隊攻取徐州牧的治所郯縣好了。我與魏都督、成都督三人分兵攻略廣陵、下邳、沛國三郡。得手之後,相機渡江,南攻揚州,收拾袁術!”


    “善!”這迴是張燕、成廉、魏越三個都督一齊大吼了。張燕身為降將,能獨得攻陷郯縣的大功,已然十分難得了。成廉魏越看重的是渡江南下,收取揚州,區區一個郯縣還不在他倆眼中。“既然如此,我們就不必等什麽後命了。我立刻發出鷹信,兵貴神速,立即出發!”


    半個時辰之後,四路大軍分道揚鑣,浩浩湯湯,南下收拾曹孟德和袁公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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