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邑城西南二十裏,有一城名叫成武。本朝的兗州人口眾多,土地肥沃,民間殷富,一向被稱為中州大縣,成武自然也不例外。成武之所以聞名海內,是因為成武境內的百姓有一項他人所不及的本事,那便是製陶。成武所製的陶器淵源久遠,從殷商之時起就名聞天下了。


    據說,大禹治水成功之後,先民開始“下丘居土”,建造城邑。“下丘居土”一語,出自尚書?禹貢,康成先生鄭玄曾經如此解釋說:“此州寡於山,而夾川兩大流之間,遭洪水,其民尤困。水害既除,於是下丘居土,以其免於厄,尤喜,故記之。”其意便是築城塞而居。


    殷商之時,成武就以製陶聞名天下了,其時,成武之地名為“亳”。亳地有一長堤名為堯堤,自文亭山直達亳地,為帝堯所建。堤北有一“陰路”(因濟水之陰而名之)貫通,自亳城西門至豐丘,專程運載“官窯之陶器”。築堤運輸陶器,由此可見亳地當時的盛況。


    周武王滅商之後,分封天下諸侯,以亳地建立郜國。周文王第十一子、周武王的異母兄弟姬載,成為了郜國的第一位國君——郜國公碩父。於是,郜國公碩父便成了天下郜氏的鼻祖,成武便成了郜氏家族的發源地。春秋時期,齊國、鄭國、魯國三國伐宋,攻入郜邑,郜邑歸於魯國。始皇帝混一海內之後,於郜邑置成武縣,屬東郡。本朝光武年間,屬濟陰郡。


    成武與西邊兒的定陶、東邊兒的昌邑鼎足而立,戰略地位非常重要。從成武東出攻擊昌邑,亦或是向西攻擊定陶,即便是步卒徒步行軍,也能旦夕可至。按理說,成武戰略地位既然如此重要,袁本初和曹孟德理應重點加以關注才是。否則,兩軍交戰之際,一支大軍徑直從成武殺出,直撲定陶或者昌邑,袁本初的兗州攻略和曹孟德的雪恥之役立刻就化為泡影了。


    事實上,袁本初和曹孟德對成武都甚為重視,曾經派出五六批斥候偵查成武附近二十裏的敵情。迭經大戰之後,曹軍和袁軍的騎兵損失慘重,斥候更是百不存一。能夠哨探方圓二十裏的範圍,已然是燒了高香了。五六批哨探傳迴的消息始終如一,成武附近並無敵軍影蹤。


    既然如此,曹孟德和袁本初兩人都鬆了一口氣兒,成武附近沒有敵軍就好,他們終於沒有後顧之憂了。可是,這兩位英雄不知道的是,成武城內沒有敵軍不假,敵軍都在成武城外綿延不斷的丘陵之中。兩軍的哨探打探清楚成武的確是一座空城之後,立刻發出了緊急鷹信。


    成武城外五六裏,是一處連綿起伏的丘陵,這些丘陵不過三五十高,遠遠望去,一覽無餘,這也是曹軍袁軍斥候沒有上前打探的原因。兩軍的斥候早已損失殆盡了,如今暫且充作斥候的都是些生瓜蛋子,隻求弓馬嫻熟,至於打探敵情之類的,就隻好求賊老天好生照應了。


    在這些丘陵附近的森林之中,亂七八糟地搭著許多牛皮帳篷,大小各異。這些牛皮帳篷故意搭得亂七八糟,上麵覆蓋著厚厚一層樹枝樹葉做成的偽裝網,若不是抵近觀察,絕對不會發現這裏竟然駐有一支大軍。帳篷之內,一匹匹戰馬都套著籠頭戴著嚼子,安靜地歇息。


    稍遠處,一座偌大的牛皮大帳巍然屹立,在樹枝樹葉的掩映之下,好似一座小山一般。牛皮大帳入口周圍,百餘個身材魁梧的騎兵站得筆直,臉上卻滿是驚詫。牛皮大帳之中,不時傳來兩個人的爭執之聲,雖然兩個人都有意壓低了聲音說話,可是,聽在這些鐵衛們耳中,卻如同晴天霹靂一般震耳欲聾。原因很簡單,這兩個人正是溫王呂布和文和兄中書令賈詡。


    賈詡,字文和,涼州姑臧人,今年五十有三,比溫王呂布整整大了一十三歲。自從賈詡無可奈何投奔了呂布之後,立刻深受賞識,從一個小小的主簿一直做到了中書令,可謂是平步青雲,誌得意滿了。不但如此,賓主之間的關係很是融洽,對於賈詡,呂布向來是稱文和兄而不名的。在呂布軍中,除了嚴嫣、高順、侯成等寥寥數人,呂布最信任的便是賈詡了。


    如今,一向交情莫逆,彼此之間“陶陶然,熙熙然”的兩人,為什麽突然發生如此激烈的爭吵呢?中軍大帳之外的數百虎賁軍將士表麵上目不轉睛,實際上都伸長了耳朵仔細傾聽,唯恐落下一句話兒。當值之後,立刻要逐字逐句記下這一段對話,作為秘辛留給後世子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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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和兄,昌邑即將陷落,我軍實在不能再作壁上觀了!臧子源為了袍澤之情,兄弟之誼,不遠千裏而來,苦守昌邑數日,艱苦卓絕,屢仆屢起,以至於深陷重圍之中。這樣的忠臣義士,我呂布絕對不能讓他戰死在昌邑城中!否則,我呂布必將背負千古罵名,抱憾終生!”


    “還有,張孟卓兄弟倆背棄曹孟德,舉兗州東部三郡投奔於我,於情於理,我都該施以援手。畢竟,張孟卓是大漢的兗州都督,陳公台是大漢的兗州牧,若是坐視他他二人戰死沙場,天下人將何以看待我呂布?友軍苦戰數日,我軍卻優哉遊哉作壁上觀。文和兄,你告訴我,換做是你,你又該做何感想?我軍戰必克攻必取,皆源於將士們對我呂布的信任。他們知道,隻要堅守數日,我呂布必定會親率大軍來援!沒了這一條兒,名教綱常就蕩然無存了!”


    溫王呂布坐在一張案幾之後,雙目赤紅,早就怒氣勃然了。他缽盂大的雙手握得緊緊的,狀如瘋虎,擇人而噬的目光緊緊盯著賈詡。說句實話兒,兩個人已經吵了幾日了,每日裏唇槍舌劍,從早上吵到晚上。兩個人賓主一場,還從來沒有如此大聲吵過。可是,今日為了張邈、張超、臧洪、陳宮,呂布終於忍不住了。他奶奶的,笑傲江湖,是要用信義為根本的。


    這邊廂呂布橫眉怒目,那邊廂賈詡卻是雲淡風輕,滿臉從容。他是呂布最信任的謀臣,也是他的股肱,更是呂布肚子裏的蛔蟲,隻要一看呂布那一張臉,就知道溫王在想什麽。他既然敢於犯言直諫,就必定有自己的依仗。果不其然,等呂布說完了,他才緩緩開口了。


    “奉先,你莫要生氣,莫要著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當心急壞了身子。來來來,先飲上一碗茶再說!”賈詡麵帶微笑,拎起細頸大肚兒的茶壺,為呂布滿斟了一大碗微溫的茶水,示意呂布上前。緊接著,他又為自己滿斟了一大碗茶水,放下茶壺,端起茶碗慢慢飲了。


    “奉先,十餘年過去了,你還是如當年一般魯莽呀!”看著呂布咕咚咚將一大碗茶喝完,文和兄這才徐徐開口了。“打天下,比的是國力,比的是能臣良將,除此之外,就要看誰心更黑臉皮夠厚嘍。古往今來,莫不如此。譬如今日,昌邑丟了不算什麽,再奪迴來就是了。張孟卓兄弟倆、陳公台、臧子源盡皆戰死也算不得什麽。最重要的是,你想得到的究竟是什麽?是整個天下,還是大義?隻要呂安取了青州,靈騅韓遂隔絕後路,這天下就是你的了!”


    “按照你的想法,你要全袍澤之情,朋友之義,去救昌邑,昌邑自可以一鼓而下。可是,你想過以後嗎?劉玄德是什麽人?一見大事不好,立刻就會遠遁萬裏的。曹孟德想必正在覬覦徐州,昌邑一下,這兩人一路南逃,跑到劉景升、袁公路的地盤上鬧事兒,又該當如何?”


    說到這裏,賈詡抬起雙眼,目光爍爍地望向呂布。“用昌邑城和四個人的性命,換取整個天下,這個買賣值不值?我看,是值得的!若是按照你的措置,曹孟德和劉玄德兩人之中跑了一個,混一天下的進程就要遲上數年甚至十數年!為天下蒼生計,賈詡以為切不可取!”


    賈詡的話終於說完了,他覺得該說的話兒他都說完了,剩下的就要看溫王如何抉擇了。在他心中,真希望溫王能夠采納他的意見,再等上一兩日,即便是昌邑失陷,張邈、張超、臧洪、陳宮盡皆戰死也不打緊。可是,他隱隱感覺到了,溫王定然會不顧一切出手相救的。


    聽完了賈詡的話,呂布沉默了,他站起身來,在帳內踱來踱去,內心無比糾結。文和兄的話自然是好意,是大智慧,為天下蒼生計,他應該采納。可是,難道就這樣看著忠臣義士們在自己眼前戰死嗎?此時此刻,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前世坐困孤城,眾叛親離的那一瞬間。


    “文和兄,我決定了!”呂布轉過身來,斬釘截鐵地說道。“我呂布不是忘恩負義之人!”


    “哦?奉先,你既然決定了,就去做吧!賈詡願為你抗下一切!”文和兄淡淡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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