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建安三年,九月十一日,亥初時分,徐州牧的駐節之地,東海郡郯縣。


    亥時位列十二時辰之末,過了亥時就是子時,昨日已逝,明日方新,新的一天又重新開始了。如此循環往複,生生不已,才有晝夜星辰,東升西落。有鑒於此,孔子有感於心,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無論花落花開,無論寒暑秋冬,天地循環,大約總是如此吧。


    亥時的郯縣街頭空無一人,初秋的微風拂過,帶來絲絲寒意,除了幾聲狗吠,全無一點兒異樣。今日張使君在州牧府大宴文武百官,郯縣城內的軍民百姓們也有榮與焉。去不了州牧府,在自家的榻上排上幾樣菜蔬,邀上三五好友,飲上一壇新釀的麥酒,還是惠而不費的。


    所謂“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此時正在大醉酣睡的張使君絕對想不到,因為他的一場大宴,郯縣城內的軍民百姓倒有一大半兒都喝醉了。微醺的酒氣彌漫在整個城中,散發著一種懶散閑適的味道兒。幾乎所有人都在酣睡,磨牙聲、唿嚕聲此起彼伏,間或夾雜著小兒的哭泣聲和婦人們的嗬斥聲。再過幾個時辰,天馬上就要亮了,此時此刻,還是暗夜的天地。


    吱呀一聲兒,徐州大族陳家的後門兒開了,一輛被遮掩得嚴嚴實實的輜重車緩緩駛入。大車的左右兩邊兒掛著陳字燈籠,車身斑駁,罩著青色的帷幔。顯而易見,這是陳家向府內運送菜蔬糧食,甚至豬狗牛羊的輜重車。這樣的車輛,在陳家有數千輛之多,遍布整個徐州。


    車子緩緩駛過後院兒,停在了一間密室之外,那是陳珪、陳登父子倆慣常措置緊急要務的機密之地。“籲!”禦手輕哼一聲兒,緩緩勒住了馱馬。不待車子停穩,車簾兒一掀,一個虎背熊腰、身材壯碩的漢子就跳下了馬車。他身披一件大紅色披風,從頭到腳罩得嚴嚴實實。


    “請隨我來!”一見此人,早已等候的府令連忙躬身施禮,揮手斥退從人,親自拎著燈籠把來人送進了密室之中,然後,他倒退著身子出來,隨手拉上了密室的房門,親自守在門前。“傳我的話兒,所有人都退到百步之外!未聞召喚敢擅入者,殺無赦!”府令冷冷地說道。


    密室之內,在幾支巨燭的照耀之下,房間內纖毫畢現。陳登正端坐在榻上,有滋有味兒地飲著茶。可是,他偶爾會有些失神,茶盞中的茶水早就斟滿了還兀自不知。“唉!事到臨頭需放膽,每逢大事有靜氣!陳珪呀陳珪,你是不是真的老了?”陳珪苦笑著自言自語道。


    就在此時,門簾兒一掀,紅衣大漢走進來了,他的腳步很重,震得地板顫悠悠的,仿佛一隻猛虎走過一般。大漢也不言語,大步流星走到客座坐下,雙肩一抖,把鬥篷卸去,露出纏滿白布的腦袋。“噫!張翼德下手竟然如此之重?曹將軍此番可是遭了罪嘍!可憐!可憐!”


    陳珪故作驚詫地問道。曹豹微微一笑,抬眼望向陳珪。“漢瑜公,夜半更深之時,我冒昧造訪,可不是來聽您老人家安慰的。”一聽此言,陳珪更是莫名驚詫了。“曹將軍,此何言籲?多年老友,盡請直言好了!我陳珪在郯縣數十年,名聲兒還是不錯的。”陳珪正色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曹豹大笑了。“既然漢瑜公如此爽快,我曹豹也就打開窗戶說亮話了!此番我被張飛暴打顏麵盡失,心中咽不下這一口氣!此番星夜拜訪,就是要問漢瑜公一句話!我曹家今夜就要反出郯縣,手刃張飛,將郯縣獻於曹兗州。不知漢瑜公以為然否?”


    話一說完,曹豹便攥緊了雙拳,一雙眸子眨也不眨地盯緊了陳珪的那一張老臉。“這個??????曹將軍的心境,我陳珪還是明白的。若是曹將軍舉事,我陳家也願意助你一臂之力。隻是,我與曹兗州素不相識,即便是想幫將軍,也無從措手呀。”陳珪苦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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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哈哈哈哈!”一聽此言,曹豹就放聲大笑了。他從懷中摸出一紙文書,輕輕地拋向陳珪。陳珪伸手接住,一目十行看完,立刻就臉色大變了。這一封文書,正是他發出的幾封鷹信之一,卻如何落在了曹豹手裏?“漢瑜公,你發出的鷹信,肯定不止這一封吧。我能得到,那張翼德也能得到。漢瑜公,何去何從,請你自決吧!”曹豹往後一靠微笑著說道。


    “曹將軍,你所求者何也?請直言!”陳珪沉聲道。“無它,東海太守也!”“成交!”


    大漢建安三年,九月十二日,寅初時分,徐州牧的駐節之地,東海郡郯縣,西門。


    東方泛出了魚肚白,曉風殘月迅速消退,一輪紅日就要冉冉升起了。就在這天色將明未明之際,西門外十餘裏處馬蹄咚咚,動地驚天,似乎有一直騎兵狂奔而來。把守城門的軍侯卻兀自酣睡不醒,急得幾個屯長都伯團團亂轉。“要不,用冷水試試?”一個都伯試探著問道。幾個人相視一眼,俱都默默地點點頭。沒法子,隻能如此了,誰讓你昨日獨自去赴宴?


    整整三盆冰涼的井水澆下,守門的軍侯這才緩緩睜開了雙眼。嗚??????一股濃重的酒氣噴薄而出了。周圍的所有立刻就用手掩住了口鼻,他奶奶個熊!實在是太臭了!“他奶奶的!你們要造反嗎?”守門的軍侯看看自己落湯雞一般的慘狀兒,不由得怒氣勃然了。他一個鯉魚打挺,試圖躍起來,好生教訓這些目無尊長的混賬行子一番,不料卻滑了一跤倒了。


    “軍侯息怒!城外有一支騎兵,正在狂奔而來!天色晦暗,看不清楚有多少兵馬。”左右連忙上前勸道。這守門的軍侯是張飛張翼德的老部下,一個月之前還隻是一個都伯,劉玄德大肆征兵,他適逢其會,這才火線提拔了。左右的幾個屯長、都伯大多和徐州曹家、陳家沾親帶故,對這廝早就心懷不滿多時了。隻是礙著張翼德的勇猛無儔,這才不不得虛與委蛇。


    守門的軍侯畢竟是百戰之餘的老卒,一聽有騎兵到來,立刻就披掛起來,在眾人的簇擁之下來到城頭,借著大亮的天光打眼觀瞧。隻見兩三裏之外,似乎有三四千精騎正在分波踏浪而來。此時此刻,天邊的紅日正在冉冉升起,灑下一地金光,這三四千精騎恍若天神一般。


    “某是關二爺麾下的校尉,姓關名梁!此番奉關二爺的將令,率領三千精騎前來協防郯縣。關二爺有十萬火急的消息要帶給張三爺。爾等速速打開城門!若是誤了事兒,小心我砍下爾等的狗頭!”一個身材魁梧的大漢縱馬而來,在城門之下猛地拉住韁繩,大聲怒吼道。他胯下的戰馬唏溜溜一聲長嘶,兩隻前蹄人立而起,又重重地落在地上,濺起一片黃塵。


    那軍侯雖然言語粗俗,卻是一個伶俐人兒,他打眼觀瞧,立刻就滿臉疑惑了。“俺是張三爺麾下的親兵,跟了他老人家好幾年了。如何沒聽說關二爺的身邊兒有你這一號人呢?呔!莫非是奸細假扮的不成?兄弟們,抄家夥!”此時此刻,他終於意識到已經出了大問題了。


    嗖!隻聽得一聲弓弦兒想,一支箭矢疾奔而來,正中守門軍侯的後背。他慘叫一聲,迴身望去,滿臉都是驚詫。“竟然??????是你?”話音方落,他就重重地倒下了,另一支箭矢洞穿了他的咽喉。數十步外,曹豹率領數百丹陽兵,正在疾奔而來,每個人的臉上都布滿了殺氣。“打開城門,放城外的軍隊進來!違令者,殺無赦!”曹豹張弓搭箭,對著他們喝道。


    一刻鍾之後,郯縣的西門轟然洞開了,三四千精騎疾馳而入,在幾員大將的率領下直奔府庫糧倉、官署武庫而去。“隨我來!去糧倉!”“隨我來,直奔州牧府,生擒張翼德!”“兒郎們,我們去武庫!”“諾!”“諾!”“諾!”應諾之聲不絕於耳,轟然作響,片刻之後,數千騎兵俱都消失在郯縣的街頭。馬蹄聲震天動地,踏碎了一地金光,曹孟德的大軍終於入城了!


    “張使君,醒一醒!曹孟德的大軍已經入城了!”張飛睡得正酣,卻被人猛地搖醒,睜眼一看,左右全是自己的親兵。“啥?曹阿瞞是怎麽入城的?”聽聞之下,張飛的酒就醒了一大半兒。“將軍,千真萬確!你聽??????郯縣之內,都是驚天動地的馬蹄聲!”左右的親兵急得都快哭了。張飛側耳細聽,馬蹄聲驚天動地,夾雜著陣陣喊殺之聲。“莫要走了張翼德!”“曹兗州有令!不得奸淫擄掠,不得驚擾百姓,違令者,殺無赦!”“衝呀!”“殺呀!”


    “我們走!”此時此刻,張飛方知大勢已去,他伸手拎起蛇矛,第一個跑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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