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這一封書信就是邊讓親筆所寫,盡皆是我軍的機密。邊讓讓他的同鄉親自送往洛陽城,在我的重賞之下,信使終於前來投誠了!”夏侯惇滿臉笑容地說道。“那個誰誰誰!過來,將邊讓那廝的謀反行跡一五一十如實道來!”“諾!”一個滿臉堆笑的瘦高個閃出來了。


    曹操滿麵寒霜,一把搶過那一封書信,一目十行看過。片刻之後,他再次怒氣勃然了!可是,他畢竟是世上有數兒的英雄,雖然眼前證據確鑿,他還是壓抑住了滿腔怒火。他徐徐抬起雙眼,沉聲問道。“你是何人?與邊讓有何關係?這一封他的親筆書信,你又是如何得到的?如實講來!若是有一絲不實之處,我曹操定要讓你生不如死!”他的語氣冷峻森然。


    “啟稟州牧大人!小人姓張,是邊讓的同鄉,一向與他交好。”聞聽此言,那瘦高個立刻激靈靈打了一個哆嗦,竭力忍住顫抖,盡量語氣平和地講述著。“最近數月以來,邊讓總是心神不安,繞室彷徨。小人曾問他為何如此。他答曰:‘大廈將傾,須為自己和族人擇一善地了。’昨日,他將小人喚了去,將這一封書信交給小人,讓小人前往大漢的京師洛陽城,交與金市之中嚴家老店。”“哦!那如何接頭呢?”曹操雙眼一瞪,放射出兩道兇光。


    瘦高個嚇得一哆嗦,他仔細思忖了片刻,這才答道:“接頭暗號為:‘吾從昌邑來,欲打一金鐲,十足真金,九兩九錢九分九。’答曰:‘客官,隻有八兩八錢八分。’吾再答曰:‘可有七分八兩九錢?’答曰:‘有,但須客官稍待三日。’以上,就是邊讓親口告訴小人的。”


    曹操點點頭兒,又略略問了些邊讓和洛陽通訊的事兒。那瘦高個邊想邊說,雖然說得不甚詳細,可是仔細一想,卻也十中八九了。“好了,此事吾盡知之。你下去領賞吧。”曹操揮揮手讓瘦高個下去了,他這才徐徐轉過臉來。“元讓,於意雲何?”“證據確鑿。按照漢律,邊讓犯謀逆之罪,當夷其三族!正好以霹靂手段,震懾那些世家大族!”夏侯惇朗聲答道。


    “氣煞我也!夏侯惇,立刻誅殺邊讓的三族!”隨著茶盞墜地的巨響,曹操大聲吼道。


    州牧府外,數百儒生士人正在振臂疾唿,慷慨激昂地做著演講。“曹孟德窮兵黷武,以至於兗州殘破,十室九空!我們此次請願,要求曹孟德偃武修文,整治內政,還兗州以太平!”“兗州是兗州人的兗州,不是他曹孟德的!他不答應,就滾出兗州去!”“滾出去!”


    最近,曹軍為了湊齊進攻徐州的糧餉甲仗,刮地皮刮得也忒狠了些,激起了兗州百姓的憤怒。一聽此言,正好說到了自己的心坎兒上,周圍圍觀的數萬百姓立刻就跟著振臂高唿了。“兗州是兗州人的兗州,不是他曹孟德的!他不答應,就滾出兗州去!”聲振屋瓦甚是壯觀。


    正當儒生士子們講得口沫橫飛之際,隻聽得一陣人喊馬嘶之聲傳來,東北方向塵土大起,一彪軍馬急馳而來。與此同時,四麵八方鼓角齊鳴,似乎有成千上萬的大軍滾滾而來。不好!莫非是曹孟德那廝翻臉了?要出兵鎮壓?不可能!不可能!得罪了兗州世家,他如何能獨存?


    兗州世家大族之所以敢於發起此次請願,他們賭的就是就是曹操不敢痛下殺手。本朝的天下,一向是天子與世家大族共享的,沒了世家大族的支持,就會陷入要糧無糧、要餉無餉、要兵無兵的困境之中。時間一久,麾下的部曲就會潰散,作為主公的曹孟德也會身首異處。


    邊讓、張邈和陳宮謀於密室,雖然邊讓說過要以身殉國,但是,大家夥兒都是當笑話兒來聽的,並沒有人當真。郭嘉郭奉孝是天下奇才,以“鬼才”之名聞名天下,溫王兵強馬壯,據有司並幽涼四州之地,他尚且認為沒有前途。何況,曹操僅有半州之地,已到日暮途窮呢?


    “大家莫慌!即便是曹孟德吃了熊心豹子膽,他也不敢對兗州世家大族動手!否則,他就等著被夷滅三族吧!”一見儒生士子們麵露驚慌之色,為首之人立刻站在高處,慷慨激昂地激勵道。勸慰再三,數百儒生士子們這才定下心神,赤手空拳地圍成一個方陣靜待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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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此刻,四麵八方的曹軍早已圍攏過來,個個手持刀劍弓矢,惡狠狠地瞪著這數百儒生士子。看那架勢,隻要上官一發話,立刻就要動手。昌邑太守府正門的方向,門旗一陣晃動,在百餘個親衛的簇擁之下,夏侯惇躍馬而出,他的身後,是百餘個被綁得粽子一般的男女老少。“府門前的儒生士子們聽了!邊讓是呂布軍的奸細,證據確鑿,奉曹公令夷滅三族!”


    話一說完,數百刀斧手一聲斷喝,押著邊讓三族百餘人續續向前,照著腿彎兒一腳,將這些人踹得跪倒在地。“真的是邊文禮!”“怎麽可能?邊文禮是天下聞名的大名士,如何能是奸細?”“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一時之間,數百儒生士子們立刻就群情激奮了。邊讓是天下聞名的大名士,在兗州是家喻戶曉的大人物兒,一言一行,足以引領世家大族輿論。今日竟然莫名其妙地被曹操指為呂布軍的奸細,無憑無據,空口白牙,真的是奇哉怪也!


    夏侯惇是一員武將,做事兒講究雷厲風行,主公叫他夷滅邊讓三族,他就夷滅邊讓三族。雖然群情激奮,夏侯惇卻絲毫不以為意,他端坐馬上,喚人牽來邊讓,高聲喝問道:“邊讓,如今你通敵之罪證據確鑿,你還有何話說?速速講來!莫要到了陰曹地府,再來嘵嘵狂吠!”


    此時的邊讓,渾身已是灰頭土臉,頭發蓬亂,衣衫不整,遠遠望去,就好似一個老農一般,昔日的英俊瀟灑,豐神俊朗,早就不知道哪裏去了。可是,邊讓此人卻是個倔強性子,他呸地吐出一口血沫,大聲吼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死之日,便是兗州洪水滔天之時!到那時曹孟德方知,他小覷了兗州的世家大族!”話一說完,邊讓便閉目不嚴,引頸就戮了。


    “行刑!”夏侯惇一揮手,大聲喝道。“諾!”左右的數百刀斧手轟然一聲應諾,手中的大刀揮出,濺起一片血光,百餘顆大好頭顱咕嚕嚕滾落在地,就好似熟透了的西瓜一般。轉瞬之間,陰雲密布,太陽斂跡匿蹤,陰風徐徐,四周的空氣之中,也突然絲絲寒徹入骨了。


    “看!蒼天發怒了!這是上蒼的示警!邊文禮是冤死的!”為首的儒生伸出雙手,斜斜向上平伸而出,以一種悲憤莫名的聲音大聲祈禱著。“巍巍蒼天,皇天後土!若是邊文禮死得冤屈,就請您降下大雨,劈下閃電,將這昏聵的曹操和他的軍隊,一起劈個稀巴爛吧!”


    “我等願以此身,奉獻與上蒼,隻為兗州風調雨順,年年豐收!我等願以此身,奉獻與後土,隻為蒼天降下閃電洪水,將這舊世界,砸上一個稀巴爛!”伴隨著為首儒生的憤怒吼聲,數百儒生世子一齊伸出雙手,斜斜指向蒼天,大聲地祈禱著。在他們左右,數萬百姓紛紛跪倒在地,不住的叩著頭,嘴裏喃喃自語著。顯而易見,他們被這驚人的天相嚇蒙了!


    夏侯惇是百戰餘生的老卒,見了此等異象,卻是絲毫不以為意。他生是主公的人,死是主公的鬼,主公喚他殺人,他就絕對不會去衝陣!即便是這賊老天心生恨意,他不介意挺起長槍,將這賊老天戳一個大窟窿出來!左右他這一生,手刃了至少千餘人,還怕它個鳥兒?


    “奉曹公令:在太守府門前示威請願的儒生士子,給你們一刻鍾的時間,速速退去!勿謂言之不預也!若是到時還不退去,全部斬殺當場!”夏侯惇運足了中氣兒,大聲怒吼道。可是,答複他的卻是越來越高亢,越來越激昂的祈禱聲。那聲音越來越急,越來越高。


    終於,一刻鍾終於到了,夏侯惇懸在空中的右手猛地向下一揮。“放箭!”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一片遮天蓋地的箭矢激射而來,在天空中滾滾而來的烏雲襯托之下,就好似一道道閃電。數百個儒生士子沒有一個後退半步的,他們手挽著手,腳下邁著大步,走上前來。他們滿臉都是桀驁之色,口中大聲祈禱著,用胸膛迎擊鋒利的箭矢,直至一個個倒下。


    “莫要讓曹孟德那廝小覷了兗州兗州士人!”那為首之人是最後一個倒下的,臨死之前,他高舉右拳,兀自大聲怒吼著!這一幕,讓在旁邊圍觀的數萬百姓們看得呆了,他們大睜著雙目,滿臉憤怒地望向正在殺戮的曹軍。如果目光能殺人的話,這些曹軍早已死了千百次了。


    轟隆隆!十餘道雷聲滾滾而來,夾雜著十幾道閃電,瓢潑大雨終於傾盆而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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