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這一段時日,前任常山國相、現任都水少使的王淩心裏很不痛快,為什麽呢?他堂堂一個太原王氏的新任家主,竟然被溫王貶到負責舟船和漕運事務的都水監去了!這還不算,都水監就都水監吧,畢竟是個從三品的衙門。可是,竟然隻是一個少使,正四品上,王淩仔細扳著手指頭一算,比起常山國相,竟然隻是平調!可是,常山國相是地方大員,一唿百應,這都水少使整日裏風裏來雨裏去,隻是一個辛辛苦苦、操勞辦事的水工,你說能比得了嗎?


    人就是如此,越是想不開,就越是鑽牛角尖兒。憤懣之下,王淩便輕車簡從,找了一家小酒肆,單獨要了一個雅間兒,喝起了悶酒。他一杯接一杯喝著凜冽的趙酒,一邊兒暗暗想著心事兒。如今,太原王家的家主隻是正四品上的小官兒,而旁支兒的王翰卻做了從二品的尚書右侍郎,已然是副宰相了。還有,同樣是旁支兒的王晉,如今也是正三品的大理寺卿了。


    王淩的性子本來就有些桀驁不馴,再加上家世和太原王家長子長孫的身份,在別人看來,就有些倨傲了。一向錦衣玉食、高高在上的他,突遭如此沉重的打擊,不免有些手足無措了。不就是沒有上疏朝廷,提議加封大司馬為溫王嗎?你呂奉先和嚴嫣至於如此令人難堪嗎?別忘了你呂奉先初任並州刺史之時,是誰第一個站出來為你大聲疾唿的?還不是我太原王家嗎?沒有我太原王家,你呂奉先至今也不過是個軍侯罷了。如今翅膀兒硬了,就拿王家紮筏子了?


    此時此刻,王淩的思維似乎陷入了一種怪圈之中,繞來繞不,就是繞不出來。現在的他,滿腦子都是呂布夫妻倆如何對不起太原王家,從來就沒有想過,世易時移,彼此之間的地位和份量早就變了。昔日袍澤舊人之類的話,大人物們隨口說說,小民百姓們也就隨便聽聽好了,做不得真,算不得數兒。若是小民百姓們當真了,那才是奇哉怪也。況且,問題出在他王淩身上,與呂布和嚴嫣的關係並不大。大家都給上司送禮,你不送,自然就是鶴立雞群了。


    酒入愁腸愁更愁,幾杯悶酒下肚,王淩不由得有些醺醺然了。他醉眼朦朧地掃視了一下四周,除了自家的徒附、僮仆、侍女之外,並無別人。於是,他猛地抽出了腰間的寶劍,使了一個舉火燒天勢,踉踉蹌蹌地舞了起來。起初還有些生疏,可是,片刻之後就很是嫻熟了。


    王淩舞得興起,不由得縱聲高歌了。“鄒衍銜悲係燕獄,李斯抱怨拘秦桎。不應白發頓成絲,直為黃沙暗如漆??????”歌到此處,他頓覺胸中的塊壘,頃刻之間消失了一大半兒。正要繼續做歌之時,隻聽得一聲長笑:“此時此刻,王家主竟然還有如此雅興,來歌這一首‘悲黃犬’?”一聽此言,王淩立刻就嚇得一個激靈兒,酒兒也醒了一大半兒。


    這“悲黃犬”乃是一個典故,說得是秦丞相李斯受趙高陷害,被腰斬於鹹陽,臨刑時對兒子說:“吾欲與若複牽黃犬俱出上蔡東門逐狡兔,豈可得乎!”遂父子相哭,而夷三族。亦作“悲東門”、“悲黃犬”、“念黃犬”。“悲黃犬”乃是兔死狐悲、鳥盡弓藏之意也。


    此時此刻,太原王氏的新任家主王淩,竟然在大漢的京師洛陽城裏的酒肆之中高歌一曲“悲黃犬”,肆意抒發對洛陽朝廷和溫王呂布的不滿和怨恨。若是讓暗影和司聞曹的探子打探到了,雖然不至於喪命。可是他王淩這一生的富貴榮華,恐怕就要雨打風吹去化作春泥嘍。


    一看被人看破了行藏,王淩的雙目之中立刻就放射出了兩道寒光,死死地向來人望去。隻見此人年紀四十以上,五十不到,三縷長髯,頭上挽著一個道纂兒,用一根黝黑的鐵簪叉住。皮膚黝黑,鬢角和頭發早已斑白,背上背著一柄寶劍,一眼望去,就是一個遊方道士。


    “小子王淩。敢問足下來此,所為何來?若是不說個清楚明白,就休怪王淩無禮了!”王淩右手執劍,左腿微曲,足尖點地,擺了一個開門勢兒,目光炯炯地望向對方。與此同時,他左右的隨從們也都鏜啷啷一聲兒亮出了兵器,作勢兒圍了上來,隻待王淩一聲令下就要動手廝殺。“王使君別來無恙乎?某是故人,故人來訪,如此大動幹戈,豈不是貽笑大方嗎?”


    那道士緩緩伸出左手,在臉上迅速抹了抹,他的麵孔立刻就變成了另一個人。“哦!原來是你!此去經年,我以為你早就死在亂軍之中了。多年不見,別來無恙乎?”一看那道士的相貌,王淩立刻就插劍入鞘了。他輕輕揮揮手斥退左右。“重整杯盤,我與故人一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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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右一見,原來是家主的故人,立刻收起了兵器,流水般退了下去。轉瞬之間,就重整杯盤,重開盛宴了。二人把酒言歡,略略敘了些契闊之後,這才轉入正題了。“上次相見,已然是數年之前,那一次我發動政變未遂,被老家主禁足,王兄也就沒了蹤影。數年之後,我剛剛接任家主之位,一向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王兄就出現了。此次,莫非還是要我發動政變不成?”王淩放下酒盞,提起筷子,箸下如雨,對準案幾之上的那一碟鮮嫩的鹿肉大吃起來。


    “非也!非也!”王顯把頭搖得和撥浪鼓一般。“此時此刻,若是家主想發動政變,恐怕支持不了三天。依我之見,還是要沉下心來,屏氣凝神、修身養性,以待來日。”“哦?不想王兄竟然如此門清兒?如今的太原王家,已經不是昔日的王半朝嘍!再也掀不起大風大浪嘍!”


    王淩放下了筷子,笑眯眯地望向了王顯。大家都是千年的老狐狸,就莫要和我兜圈子了。果然,王顯轉換了話題。“家主,這是我們的眼線得到的一些情報兒,你不妨先看一看。”說完,他從懷中摸出了幾張紙,遞了過來。王淩漫不經心地接過來,一目十行看過,他的臉色立刻就脹成了豬肝色,唿吸也變得急促起來了。“豈有此理!果然是嚴嫣搞的鬼!氣煞我也!”


    王淩一拳重重地擂在了案幾之上,震得碟兒盞兒一陣亂響。“王家主這話兒,可是真真兒說在了點子上!依教主他老人家的看法兒,呂布武勇有餘,而智謀不足,他的夫人嚴嫣正好兒補上了他這個短板。昭懿君嚴嫣之於呂布,不僅僅是妻子,還是軍師和戰友、同盟者。”


    說到這裏,王顯明顯地頓了頓,他抬起雙眼,大有深意地望了王淩一眼。“王家主,若是有一日,嚴嫣病逝,你說,那呂奉先將會是什麽樣子?”“呂奉先肯定會暴跳如雷,緊接著就是傷心欲絕,甚至會不理政事??????莫非???????”王淩已經悟到了什麽,他遲疑地問道。“正是!王家主果然智計無雙,一眼便知端的。此事已然八九不離十了。”王顯笑道。


    “噫!??????”王淩驚愕地張大了嘴巴,一時之間,他的腦海之中翻江倒海一般,閃過了無數兒的念頭兒。是立刻下令,將眼前的黃巾渠帥王顯擒拿,交與溫王措置,以顯示自己的忠心?還是多一事兒不如少一事兒,裝聾作啞,作壁上觀,靜待事情發生,然後收拾殘局?


    王顯是積年的老狐狸,如何不知道此時此刻王淩心中正在天人交戰?他微微一笑:“其實,王家主不必如此驚詫。你大可以斷喝一聲,當眾將我綁了,交與暗影、司聞曹嚴刑拷打。如此一來,你王家主就和溫王、昭懿君夫妻倆冰釋前嫌嘍。一個從二品副宰相是妥妥兒的。”


    說句實話兒,王淩不是沒有動過這個心思兒,可是,他不能那樣做,也不敢那樣做。一旦把王顯交上去,他以前和王顯合謀做的那些狗皮倒灶的事兒,就會大白於天下,不僅是他,就連整個太原王家也都會成為眾矢之的。思前想後,他麵前的唯一出路就是裝聾作啞。


    “渠帥何出此言?難道,在你眼中,我王淩就是如此不堪之人?就是忘恩負義的小人?”王淩勃然作色說道。與此同時,他的心中長歎一聲。唉!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呀!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其實,還有一個辦法兒,那就是當場擊殺王顯,殺人滅口,可是,他不敢試。


    “噫!想不到王家主還是一個義薄雲天的大英雄!大豪傑!我王顯著實佩服!”王顯滿臉帶笑地伸出了大拇指。“不瞞王家主,我此次前來,是有一樁兒大買賣要和王家主談。要說此事兒嘛??????王家主出力不多,可是所獲甚大!附耳過來??????”王顯壓低聲音說道。


    此時,窗外的太陽突然被厚厚的雲層遮住了,原本豔陽高照的天空,突然之間黯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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