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二日,辰時,兗州、陳留郡,尉氏縣城。


    尉氏,春秋時為鄭國別獄,為獄官鄭大夫尉氏采食之邑,故名尉氏,沿襲至今。戰國時期,尉氏屬梁地。秦始皇三年置縣,曆經分並廢置,隸屬關係多變。漢承秦製,尉氏為兗州陳留郡所轄。尉氏北接開封、南鄰鄢陵,西襟新鄭,東靠雍丘,一向為四戰之地,多事之鄉。


    尉氏縣城位於賈魯河的兩條支流之間,南北狹長,東西極窄,站在縣城的城頭向東西了望,縱深不過數裏。自從兗州為曹孟德占據以來,曾經征集民夫,修葺過境內的百餘座縣城。可是大災之後,缺糧缺錢,所謂的修葺不過是虛應故事而已,僅僅是胡亂弄些泥土填塞罷了。


    尉氏縣城之內,縣衙早已破敗不堪,和尋常荒郊野外的野寺似乎並無不同。此時此刻,破敗的縣衙之內,東倒西歪躺滿了人,這些人衣衫襤褸,甲仗不全,麵帶菜色,正在唿唿大睡。“起來!都他娘的起來!喝完了粥,馬上就要開拔!再不走,虎豹騎就又追上來了!”


    十幾個校尉、軍侯模樣的人手裏拎著馬鞭子,正在大聲吆喝著。他們身上的衣甲倒還整齊,臉色也不似尋常士卒一般麵帶菜色。顯而易見,這些高級將領們肯定是背著人腐敗過了,他們嘴角的油漬便是明證。“唉!一更才睡下,現在又要起床逃命嘍!”“就是!就是!”滿地躺著的人群開始攢動了,他們大聲抱怨著,拎起褲子上茅房,胡亂洗了一把臉就去吃粥了。


    或許是因為昨晚大肆劫掠了一番的緣故,今日的鐵鍋之中,倒是難得見了稠粥,竟然是插筷子不倒,毛巾包著不漏的稠粥!“噫!竟然是稠粥!”“還有肉糜?”隨著幾聲驚唿,所有人都把手中的木碗伸了過來,唯恐略有遲疑便輪不到自己了。“莫急!莫急!每個人都有份兒!管飽兒!”火頭軍們大汗淋漓地輪著勺子,一碗滿滿的稠粥,一勺兒肉醬,管夠兒!


    不到一刻鍾,縣城之內,四麵八方,便響起了一片西裏唿嚕的喝粥聲,就像狗舔食一般。


    作為這支軍隊的統帥,淳於瓊自然不需要和這些士卒們擠在一起,像狗舔食一般喝那不開胃的稠粥肉醬。他麵前的案幾之上,放著一隻豬肩,半隻燒鵝,兩盤兒青菜,竟然還有小半壇兒土酒!作為百戰之餘的老卒,淳於瓊吃飯的速度極快,頃刻之間,他便西裏唿嚕地打掃幹淨了,盆光兒碗兒光,今日要一舉渡過賈魯河,沿著浪湯渠南下,到了陳縣就安全了。


    自從突圍以來,虎豹騎就一直緊緊地墜在他的身後,時不時咬上一口兒,每一口都咬得他傷筋動骨兒。無奈之下,他隻好舍棄了全部步卒,帶著麾下的輕騎一路奔逃,兩晝夜之內逃了千餘裏,這才甩掉了身後的虎豹騎。好不容易到了尉氏縣城,這才睡了一個安穩覺兒。


    隻要今日順利渡過了鴻溝,然後不眠不休,向東南疾馳三百裏,到了陳國的郡治陳縣,就算是逃出生天了!陳國國小民稠,物產豐富,是典型的中都大邑,在那裏狠勁兒搜刮一番之後,或是東奔揚州投靠袁公路,或是割據一郡自立為王,無論哪一條路都是康莊坦途!


    “傳令!一刻鍾之後開拔!今日,我們定要抵達陳縣!”淳於瓊剔著牙花子說道。


    賈魯河,又稱“鴻溝”乃戰國時魏國所鑿,魏惠王十年開通,由滎陽北引大河水入圃田澤,東流經開封境內,再南下注入潁河。其時,開挖鴻溝主要是為了灌溉農田,這是古往今來的通例,有水之處,便成千裏沃野。此後二十餘載,疊經開發治理,至惠王三十一年,“鴻溝”終於連通了濟、濮、濉、潁、汝、泗諸水,形成了千裏沃野和密集的水路交通網。


    除了千裏沃野之外,鴻溝隔絕東西,戰略地位極為重要,向為兵家必爭之地。秦朝末年,楚霸王項羽與漢王劉邦在此對峙,後楚與漢約定“以鴻溝為界,中分天下,割鴻溝以西者為漢,以東者為楚”。賈魯河水量充沛,可通舟楫,到本朝之時,堤壩失修,屢有洪水泛濫。


    此時的賈魯河,雖然處在仲冬之際,河水不似孟春一般豐盈,卻還有數十丈寬,水深兩丈有餘。“此河,非舟楫無以渡之!速速去附近搜羅舟楫,或是砍伐樹木,捆紮木排,以之渡河吧。”淳於瓊策馬來到賈魯河邊兒,命人用木杆兒探了一下水深之後,無奈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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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說人定勝天,可是麵臨如此之深,如此之長的“鴻溝”,淳於瓊也隻有望洋興歎了。


    老將淳於瓊一聲令下,他麾下的七八千輕騎立刻就忙碌開了,一撥兒人去上下遊沿途搜羅大小船隻,一撥兒人分散開去,到左近的山林之中砍伐樹木,製作木排。好在天氣還好,並不甚冷,眾軍活動起來頓覺渾身舒暢。就這樣忙碌了大半個時辰,終於紮好了百餘隻大小木排,再加上從上下遊搜刮來的數十艘大小船隻,看上去一次也能渡個千八百騎兵過去。


    “渡河!過河之後,立刻向四麵八方派出探馬,時刻小心並州軍偷襲!那幫兒孫子,可是最擅長偷襲的!從呂奉先到徐公明,可他娘的都不是省油的燈!兄弟們,咱們九十九拜都拜了,可不能毀在這最後一哆嗦上!”淳於瓊立馬在鴻溝邊上,揮舞著手臂慷慨激昂地說道。這句話兒是他的心裏話兒,也恰好兒說到了中軍的心坎兒上了,就是嘛,不能再被偷襲了!


    第一撥兒渡河的有一千五百多騎兵,連人帶馬,鬧哄哄地擠在船隻和木排上。被抓來的船夫們心不甘情不願地滑動手中的竹竿,船隻緩緩離開了河邊兒,向東岸駛去。淳於瓊立馬在河邊兒,目不轉睛地盯著對岸,他的臉上滿是凝重。若是並州軍在東岸設有伏兵,等待半渡而擊之,這可如何是好?這幾個月來,他和並州軍大大小小見了數十仗,太了解他們了!


    在焦灼凝重的氣氛之中,船隻和木排終於靠岸了,冀州輕騎們心中都長出了一口氣兒,利索地策馬下船,登上東岸堅實的土地。“速速派出探馬斥候,我要知道百裏之內的一舉一動!”帶隊的校尉大聲吼道。“諾!”隻聽得轟然一聲應諾,百餘斥候先四邊八方飛馳而去。


    “駕!”帶隊的校尉雙腿一夾馬腹,一抖韁繩,縱馬直奔遠處的一處高崗。片刻之後,他立馬在高崗之上,手搭涼棚,向四周極目遠眺。東邊兒七八裏之外,是一片青翠茂盛的樹林,他麾下的探馬斥候已經靠近了已經靠近了樹林的邊緣。隻聽得唿啦啦一陣喧囂,數百隻鳥兒從那一片樹林之中騰空而起了。“平安無事!讓淳於將軍渡河吧。那一片林子裏沒人!


    帶隊的校尉長出了一口氣,一抖韁繩,縱馬飛奔,一溜煙下了高崗,向河邊疾馳而去了


    東岸的信號兵用力地揮舞著手中的旗子,不折不扣地執行了校尉的命令,將平安無事的信號兒傳了過去。頃刻之間,賈魯河西岸整裝待發的百餘艘大小船隻和木排緩緩地移動起來了,寬約三十丈的河麵之上,立刻密密麻麻擠滿了搶渡的冀州輕騎。噫!終於能逃出生天嘍!


    一艘碩大的木排緩緩靠岸了,淳於瓊一抖韁繩,縱馬下了木排,躍上了賈魯河的東岸。“斥候迴來了沒有?有沒有能喘氣兒的?出來答話!附近有無伏兵?可曾發現並州精騎的蛛絲馬跡?咹?”淳於瓊一邊縱馬直奔高崗,一邊大聲吼道。並州軍太狡猾,他不敢有絲毫的大意,有時候,眼睛看到的,耳朵裏聽到的,都不一定是真的,他要仔仔細細盤問一番。


    可是,沒有人答複他,一個人也沒有!隻有耳邊輕拂而過的微風,還有冷冽的空氣。


    不好!定是出事兒了!方才他在西岸親眼所見,帶隊的校尉派出了百餘騎斥候,為何一個也沒有迴來?淳於瓊轉過臉來,看了一眼身後,在寬闊的河麵兒之上,大小船隻和木排正在返航。賈魯河的東岸,亂紛紛地擠了有三四千冀州輕騎,正忙著從淺灘之上登上河岸。


    “加快速度!速速渡河!上岸的騎兵整頓部伍,向我靠攏!”淳於瓊大聲嗬斥道。


    嗚??????驀然之間,距離他立馬的山崗七八裏之外,方才數百隻飛鳥騰空而起的那一片樹林之中,響起了淒厲的號角聲,那是並州精騎獨有的號角聲。密密麻麻的重甲騎兵從茂盛的樹林之中噴湧而出,跑在最前麵的騎兵連人帶馬都披著黑色的重甲,那是虎騎!


    起風了,一杆大旗迎風招展,上麵是一個鬥大的徐字,那是虎豹騎統領徐晃將軍的將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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