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七日,午時,益州,蜀郡的郡治成都縣,益州牧劉焉為自己建造的奢華官邸中。


    益州牧劉焉靜靜地躺在榻上,他的臉色蒼白,時不時地發出一兩聲兒咳嗽,看上去很是虛弱。“州牧,您該喝藥了!”左右服侍的侍女雙手捧著一個托盤,嫋嫋婷婷地走過來了。劉焉的臉上閃過一絲的厭惡,但是,他還是接過了藥碗,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喝了一個底朝天。


    用淨水漱口之後,劉焉揮手讓侍女退下了,他又陷入了沉思之中。劉焉的這一場病,按照醫匠的說法,是內憂於心而不得發,積鬱於胸而不得解,以至於內毒上行,發於背部。若是還不能靜攝心神,忘卻憂憤,終有一日會背部毒發而死。於是乎,劉焉便閉門謝客了。


    醫匠說得不錯,劉焉心中是有愧的。上下運作,謀得益州牧之後,劉焉單騎入蜀之時,為了取信於朝廷,隨身隻帶了三兒子劉瑁。大兒子左中郎將劉範、二兒子治書禦史劉誕、小兒子劉璋都作為人質留在大漢的京師洛陽城了。當時,劉焉隻想避禍,還沒有自立之心,這樣做也是迫不得已的。換句話說,州牧的權力太大,先帝和朝廷不得不留下人質以為製衡。


    劉瑁生得英俊健壯,風流瀟灑,氣度非凡,一眼望去,便是人君之相。正因為如此,劉焉才把他帶在身邊兒。四個兒子之中,劉瑁是劉焉最喜歡的,也是看上去最有成就的一個。還有一點,穩定了益州局麵之後,劉瑁和劉焉的假子張魯處得極好,足以讓劉焉老懷大慰了。


    說句實話,他最擔心的就是自己百年之後,自己的假子和自己的繼承人處不好,以至於有殺身之禍。張魯的母親盧夫人美麗而迷人,又善於和鬼神溝通,把劉焉迷得一日不可或缺。愛屋及烏之下,劉焉這才認張魯為假子,任命他為督義司馬,讚助他攻取漢中以為屏障。


    張魯攻取漢中之後,對劉焉侍奉唯謹,十分順從,如此一來,劉焉心中殘留的幾分猜疑之心,便煙消雲散了。張魯據有漢中,隔絕褒斜道和金牛道,如此一來,益州便具備了立國的條件。於是,劉焉在綿竹建造天子乘輿,大造宮室,準備稱帝了,這是他一直念念不忘的。


    沒想到突如其來的一場大火,不僅將綿竹的州牧府燒了個一幹二淨,就連建造好千餘輛天子乘輿也被燒光了。本朝的士大夫階層最信讖緯之學,劉焉更是篤信不疑,當初他圖謀益州牧的位置,就是聽了侍中董扶說益州有天子氣。可是,就在他準備稱帝之時,卻來了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火,莫名其妙地將一切化為灰燼了,就連幽州牧的治所也不得不從綿竹遷到了成都。難道這“天子之氣”指的並不是我劉焉?罷罷罷!圖謀稱帝惡了蒼天,這可怎生是好?


    心中有鬼,再加上在大火之時受了驚嚇,劉焉從此就一病不起了。就連上次大會群臣,劉焉也是修養多日,讓醫匠用了重藥,這才堪堪頂下來的。劉焉並不是一個豁達的人,可是,他還是清醒的。思前想後,反複逼問醫匠,他終於明白了,這一次,自己是真的要玩完了,隻是不知到還能夠撐上多久,幾個月,還是幾年?渡過了最初的沮喪期之後,劉焉終於想明白了,辦大事以找替手兒為第一,到了確立繼承人的時候了。可是,到底該立誰為繼承人呢?


    劉焉一共有四個兒子,大兒子左中郎將劉範、二兒子治書禦史劉誕、小兒子劉璋都在洛陽城。兩年前,朝廷任命他的小兒子劉璋為奉車都尉,前來宣慰益州,同時警告他不得擅動,隻要不稱帝,仍然以漢臣自居,一切都好商量。劉焉把劉璋留下了,如此一來,他身邊兒就有了兩個兒子。可是劉璋黯弱,劉焉壓根兒就沒有想到讓他做繼承人,他還是屬意劉瑁的。


    當初,劉焉帶劉瑁入川,就存了讓劉瑁做繼承人的心思。為此,他還讓劉瑁娶了吳懿的妹妹為妻。吳懿是兗州陳留郡人,叔父吳匡是大將軍何進的屬官,他的父親和劉焉的關係極好,因而帶著全家,追隨劉焉入蜀。善相者曾言,吳懿的妹妹有大富大貴之相,日後必將母儀天下。母儀天下,自然就是皇後了,一聽這話兒,劉焉立刻就狂喜了,立刻讓劉瑁迎娶了吳氏。按照劉焉的如意算盤兒,自己稱帝,劉瑁繼承了帝位,吳氏就是母儀天下的皇後了。


    方此之時,益州政權內部有東州派和西州派的之分。三輔和南陽的世家大族,率領僮仆徒附,成群結隊地來到益州避難。這些流民有數萬戶,數十萬人,號為“東州士”。東州派中,掌權的人大致分為兩派,一派是溫和派,以法真、吳懿、費禕、董允、李嚴等人為首,一派是少壯派,以甘寧、沈彌、婁發等人為首。這些人大多有逐鹿中原,中興漢室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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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謂的西州派,是於東州派相對而言的,益州本地的士人集團。以賈龍為首,犍為太守任岐、益州名將張任、嚴顏、黃權等人都在其中。西州派關注的是益州本土的利益,並不關注益州以外的事兒。於他們而言,保境安民,自得其樂,坐看中原花開花謝,已然是極好了。


    劉焉的益州政權,其主要的支柱就是東州派,原因很簡單,離開了他劉君郎,東州兵定然無法獨存。東州派的主要聚集地有兩處,一處是成都城,一處則是岷江岸邊的沙頭津,此地是交通要道,扼住大軍西進入蜀的咽喉。劉焉使東州兵居住在這兩處,存的便是扼守要衝,拱衛成都的心思。劉瑁娶了吳氏,就成了東州派的姑爺,自然而然會得到東州派的支持。


    自然,這些都是劉璋沒來到益州之前的措置。劉璋來到益州之後,益州牧劉焉名義上有了兩個繼承人。可是,誰都能看得出來,黯弱膽小的劉璋,哪裏有繼承人的樣子?何況,劉瑁聰明伶俐,很對討人喜歡,和劉焉左右的人都處得極好,就連張魯那個美麗而又迷人的母親,都常常在劉焉的耳邊吹枕邊風,說劉瑁的好話,處處詆毀劉璋。如此一來劉璋就更孤立了。此次劉焉決計博上一博,派軍出褒斜道,任命劉瑁為將軍領軍,就是為他樹立威信。


    就在劉焉閉目養神,默默地思考著自己的後事之時,隻聽得吱呀一聲兒,門開了,張魯的母親,美麗又迷人的盧夫人進來了。“州牧,你覺得好一些沒有?”盧夫人走到劉焉的榻前,用一雙白皙細嫩的手撫摸著劉焉的臉龐。曲裾深衣的領口兒開得極大,飽滿柔嫩的胸部露出了大半兒。“似乎好多了。公祺那邊有消息嗎?”劉焉閉目享受著她的撫摸低聲說道。


    “最早的一封信是三日前來的,說是已經恭送瑁公子出征了。瑁公子手下有六萬大軍,他又派了三千精銳做向導。故道多處塌陷,已經走不成了,瑁公子走的是褒斜道,出斜穀,可以直抵郿縣。郿縣距離長安二百三十裏,想必再有個七八日,就該有好消息了。”


    盧夫人的雙手輕輕按壓劉焉的太陽穴,力道兒不輕不重,酸麻之後,頓時就傳來了一陣舒爽,劉焉不由得舒服地哼了幾聲。“我的日子不多了,估計沒有幾天了。”劉焉輕輕地握住盧夫人的手,有些感慨地說道。一聽這話兒,盧夫人立刻就盈盈欲淚了,就像一個少女一般,自然,一半兒是真心實意,一半兒是做作。“我已經準備傳位給帽兒了。璋兒黯弱,望之不似人君,再者說來,他和你們母子的關係也不怎麽好。這下,你總該放心了吧。”


    劉焉閉緊了雙眼,輕聲說道。盧夫人的臉色一連變了數變,先是喜悅,繼而是憂傷,後來是有喜有憂,且喜且憂,終於,她把臉伏在劉焉的胸前,嚶嚶地哭了起來。“州牧,你千萬不要這麽想。你年紀還輕,莫要胡思亂想,好生靜養,身體會好起來的,肯定會好的。”


    “唉!”劉焉握著她柔嫩的雙手,長歎了一口氣,似乎胸中有萬般愁緒,卻無法言說。


    “夫人,來自京師洛陽城的消息,十萬火急!”正在這時,房門之外響起了一個柔媚而焦急的聲音,聽聲音是盧夫人的隨身侍女。盧夫人利用五鬥米道的教眾,兼用鬼術,建立了一個龐大迅捷的情報網,從洛陽城往成都傳遞消息,耗時僅僅是素日裏的一半兒。“送進來!”盧夫人直起身子,掏出絹帕擦了擦眼角的淚痕,壓低了聲音說道。“諾!”侍女閃身進來了。


    侍女雙手奉上的是一張極薄的綿紙,折做了數層,盧夫人一目十行看過,不由得發出了一聲驚唿。“什麽事兒?”劉焉一骨碌爬了起來,一把搶過那一張綿紙,仔細看過。上麵是一行娟秀的小字兒。今日午時,聽聞瑁公子領兵出征,朝廷斬大公子左中郎將劉範,二公子治書禦史劉誕於金市,族誅!看到這裏,劉焉頓時麵如金紙張口吐出一大口鮮血,仰麵便倒!


    “來人!快尋醫匠,州牧暈過去了!”盧夫人大唿道。


    這一次,瑁公子恐怕是危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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