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十八日,遼東郡襄平城,平州牧府邸之內,三堂。


    遼東侯、平州牧公孫度心事重重地在屋內踱來踱去,他的兩個兒子公孫康和公孫恭端坐在一旁兒,目不轉睛地盯著公孫度。平州牧公孫度的政權是軍政合一的政權,是建立在家族血緣的紐帶之上的,他的兩個兒子各領一軍,和他的統率的大軍一起,成為遼東的支柱。


    龍生九子,個個不同。公孫度的兩個兒子中,公孫康為人奸猾狡詐,防範心極強,做事兒心狠手辣,絲毫不講道義。公孫恭卻忠厚老實,是個厚道人兒,深得遼東將士和官吏的喜愛。如此一來,便為公孫康記在心中,整日裏在老爹的麵前煽風點火,說三道四。


    好在公孫恭為人憨厚,多有退讓,兄弟兩人之間才能保持著大致的平衡,不至於兄弟鬩牆,人腦子打出狗腦子來。公孫康事事占先,公孫恭步步退讓,公孫度裝聾作啞,遼東政權便以這樣奇異的方式穩定下來了。可是遼東的官吏百姓看在眼裏卻是無比痛心。


    公孫度終於停止了踱步,坐了下來,他端起一碗苦茶一飲而盡,這才緩緩開口了。“王烈從京師洛陽城發出來的這一封書信,你們怎麽看?”王烈和邴原作為平州牧公孫度的特使,前往京師洛陽城之後不久,便給公孫度發來了一封書信,便是放在公孫度麵前案幾上的那一封。信中詳細描述了他的所見所聞,聲明並州軍的強大的富庶,希望公孫度及早做出決斷。


    “依我之見,王彥方大概是被呂奉先唬住了,信中洋洋灑灑,恣意汪洋,說的都是洛陽如何富庶,並州軍戰力如何強,兵甲戰馬如何銳利。對於洛陽朝廷和呂奉先的態度卻隻字未提,他難道不知道自己是幹什麽去了嗎?”公孫康兩眼冒光,拍著大腿不滿地說道。


    “你傻嗎?王彥方就不是貪生怕死的人!他這是怕書信被並州軍截獲!這字裏行間的意思你還沒有看明白嗎?並州軍如此如此,定然是要找幾個諸侯一試身手的!隻是不知道咱們遼東排在第幾個!依我之見,早晚是要輪到咱們父子的!”公孫度瞪起牛眼說道。


    或許是見慣了父親的做派兒,公孫康絲毫沒有慌張,依然雲淡風輕地說道:“父親,依我之見,還是要看看風向的。雖說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咱們遼東孤懸海外,無法與中原諸侯向抗衡,可是,即便是投靠某一個諸侯,咱們總也得談談身價兒不是?”


    “哦!你說的也對!那就讓王烈在京師洛陽城和大司馬呂布談談價錢兒好了。反正呂奉先一時半會兒顧不上咱們,就來個漫天要價就地還錢好了!”對於長子的話,公孫度一向是言聽計從的。可是此時,他又看了一眼公孫恭,問了一句。“老二,你有什麽意見?”


    “父親,兒子的看法與大兄不同,既然遼東無力獨存,早投降的好處更大。何也?呂奉先要讓咱們做個榜樣兒,給各路諸侯看看,所以嘛,一定會出血本兒的。越往後形勢越明朗,遼東這一塊兒偏僻之地就越不值錢了。依我之見,要立刻通知王烈,我們要歸降朝廷,現在談的便是投降的條件。如此一來,即便是有軍事行動,呂奉先也會停下來!”


    公孫恭果然是厚道人,一開口便是奔著投降去的,他的出發點是好的,為了百姓安康。他哪裏知道,父親和兄長口中的談判,不過是拖延時間罷了。在呂布的麾下做一個將軍,哪裏比得上割據遼東一隅,做一個土皇帝來得好?“哈哈哈哈哈!二弟誤矣!遼東和並州相距數千裏,即便是呂奉先有心,他也是鞭長莫及呀!”公孫康笑了,就像笑一個孩童一般。


    泥人兒也有個土性兒,被公孫康連番譏諷,公孫恭的臉上立刻就掛不住了。他眯起雙眼,定定地看著公孫康,大聲說道:“大兄,你忘了!萬裏鮮卑草原可是在呂奉先的手上!我們的西北方,便是鮮卑的王庭彈汗山,輕騎三日三夜便可以抵達襄平城下!到時候悔之晚矣!”


    “哦!老二說得不錯!”公孫度終於想明白了。“馬上向京師洛陽城派出使者,命令王烈和朝廷展開投降談判!老大,你馬上派出使者,前往夫餘和高句麗,讓你姐夫夫餘國王尉仇台和高句麗王伯固派兵前來,一齊防守遼東,以防並州軍假道鮮卑突襲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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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諾!”公孫康和公孫恭一齊響亮地應了一聲兒,這件軍國大事就算是定下來了。


    困擾公孫度多時的難題終於有了結果兒,他心中的塊壘兒頓時覺得一空。心情也舒暢多了。“老大,鄭康成那邊如何?我最近一直忙著思考這件事兒,沒有來得及過問他的起居。”“父親,康成先生的身體還很硬朗,隻是投奔他的數千家走了有一大半兒,這些人都是奔著司隸和涼州去的。一來是臨近年關,家鄉又平靖了,便舉族迴鄉定居了。二來是康成先生講了幾次經書,大概是‘親子之道’之類的話頭兒,講得他們都含淚而去,迴鄉侍奉父母了。”


    聽了公孫康一番言語,公孫度立刻就大驚失色了。“這些都是幌子!他們分明是覺得呂奉先要對遼東用兵了,襄平城要起戰火了,這才找了個借口紛紛離去的!”“哦!父親此言極是!我這就派人把他們都截迴來!”公孫康也恍然大悟了,他腦瓜兒轉得快,立刻便想出了亡羊補牢的辦法兒。“你蠢麽?如此一來,不是坐實了要動刀兵了嗎?那樣跑得人會更多!”


    “那該如何是好呢?”公孫康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如果放任不管的話,會有更多的人離去的。“無妨!謠言止於智者。我你這就隨我去見鄭康成,向他言明我已經派使者前往京師洛陽城,與朝廷商談歸附事宜。如此一來,他們便覺得大勢已定,不會再跑了!”


    “還是父親的法子好!此乃釜底抽薪之計也!”公孫康伸出了大拇指。


    遼東侯、平州牧公孫度的出行是一件大事兒,頃刻間便有負責前哨的騎兵上馬,趕赴鄭玄居住的塢堡,通知鄭康成和他的高足們做好準備。然後便是一隊隊的遊騎,沿路隨扈,後麵才是公孫度的八百親軍和大駕鹵簿,前麵的已經到了塢堡,公孫度本人還尚未出城。


    “錢大人,這可如何是好?莫非是公孫度知道了我們要逃跑,前來捉拿我們了?”鄭玄的養氣功夫兒極好,坐在那裏巍然不動。可是他的高足弟子們卻嚇壞了,一個個惶惶不可終日,急得滿地亂轉。此時此刻,錢楓聽了消息大步流星都趕來,他們可算是盼來了救星。


    “無妨!無妨!諸君莫要驚慌,此次公孫度前來絕對不是壞事兒!何也?若是要抓捕康成先生和諸君,隻需來一個小吏,帶著百十個壯班便可以了,用不著親自前來的。依我之見,這是公孫度有大事兒要通報康成先生,大概是和最近數千家讀書士人返迴中原有關。”


    錢楓滿臉笑意,緩緩地說出了這一番話,眾人這才長出了一口氣兒。“原來如此!是我等孟浪了!”“諸君,你們挑幾個有膽色的留下,侍奉在康成先生身旁兒,其餘的都散了吧!或許公孫度要在塢堡中用飯,要吩咐廚房裏好生準備一下,莫要失了禮數兒!”


    錢楓的話說得入情入理,眾人便一哄而散了,自去自己的房間裏等候消息。鄭玄的身邊,隻留下了兩個膽氣頗壯的高足弟子,在身邊侍奉。“錢大人,有勞你了!我的這些弟子都是讀書人,養氣功夫的確是差了些,讓你見笑了!”自己的高足們如此表現,鄭玄的老臉也有些掛不住了,百無用處是書生呀。他對著錢楓一拱手兒,訕訕地說道,言語之中滿是歉意。


    “康成先生,我當初也是這般的,讀書人膽子小,上戰場打過幾仗,殺上幾個人就好了!”錢楓滿臉微笑,低聲而說道。“此番公孫度前來,想必是來安定人心的,您老就隨口敷衍好了,隻要他一離開,今晚我們就馬上動身!”“此言大善!敷衍一個公孫度,老夫還是手拿把掐的!心中若是有凜然正氣,何懼他公孫度十萬甲兵?”鄭玄笑了,笑得是那樣燦爛。


    錢楓略一拱手,便告辭迴到了自己的房間,看看四下無人,他輕輕敲了敲牆壁。不一會兒,一道兒暗門開了,四個士子打扮的年輕人現出身形,一齊拱手道:“見過仆射!”錢楓一揮手,壓低了聲音說道:“此次公孫度前來,不知所為何事。你們倆帶著手下,嚴密監視鄭康成的那些高足,嚴防他們中有人起異心。你,帶著你的人保護康成先生,你,負責準備退路,一旦有不測發生,立即護著康成先生從暗道逃往塢堡之外!”


    “諾!”一聲應諾之後,眾人立刻便消失了了。錢楓呆呆地坐在那裏想著心事兒。


    這次公孫度大張旗鼓前來,究竟是福是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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