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新任燒當羌王格日力就來到了漢家招撫西羌使臣呂征的大營，伴隨他的是兩個新任萬夫長察木合和桑巴，他們身後是二十幾個萬夫長千夫長。數百名親兵押著幾輛大車，上麵累累垂垂全是人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個個麵目猙獰。其中有幾十個是察木合和桑巴往日裏的仇人，這次也被他兩人夾帶了私貨，這種小事兒格日力老爹自然是不會深究的。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格日力老爹掌了一輩子大權，聰明著呢！
來到漢軍大營之後，格日力並沒有先去見呂征，而是帶著他的部屬們來到堆放漢軍屍骸的空地上，擺齊了香燭紙馬，開始祭奠。“漢家的兒郎們！格日力老爹來看你們了！你們都是棒小夥子，可惜落得個埋骨異鄉，都是唿利基那廝做的孽呀！”格日力老爹哭得稀裏嘩啦，很是令人感動。隻有聰明的桑巴發現，老爹偷偷兒用手在眼睛前抹了幾下。
祭奠完戰死的漢軍之後，格日力老爹又把帶來的大批牛羊交給了漢軍的輜重兵們。“棒小夥子們！這是一萬隻羊，一千頭肥牛，明日還有五千匹駿馬！你們不遠千裏跋涉而來，為的是我們西羌人的幸福生活！你們辛苦了！大塊兒吃肉，大腕兒喝酒！吃好喝好！”
做完這一切之後，格日力老爹便帶著一眾萬夫長千夫長，直挺挺地跪在了中軍大帳的前麵，一個個俯身低頭，伏地不起。還真別說，新任燒當羌王格日力的這一番做作著實為他贏來了不少同情者。“這老爹做事兒忒幹脆了！一是一，二是二！”“要是唿利基早這樣做，還至於死上那麽多人嗎？”“老話兒說得好，識時務者為俊傑！”漢軍們紛紛議論道。
呂安並沒有讓格日力等太久，一刻鍾之後，格日力老爹和萬戶千戶們就被請進了大帳。
距離木乘穀三十裏外的一處曠野上，聚集了數百支隊伍，昨日一聽到呂征砍了唿利基和七個萬戶之後，五大羌王就帶著眾多小羌王和使者連夜拔營北上了。這個漢家招撫西羌使臣是個不按牌理出牌的冷娃兒，自家還是曉事兒一點的好，莫要惹惱了他。
“格日力真的把唿利基的子孫都砍了？”牢姐羌王驚詫地問道，他畢竟還年輕，經過的事兒少。“這還用問嗎？燒當羌一個羌王，八個萬戶，八個人都死翹翹了，他自然是一人獨大了。換了我，我也是要這樣做的！草原上曆來便是這樣，弱肉強食嘛。”封養羌王還是一如既往地直率。在夏日的暖風中，他瘦削的身軀站得就像一顆筆直的大樹。
“這事兒得好好地核計一下，燒當羌屈服了，下一個就該輪到我們了。”先零羌王到底是老謀深算，老奸巨猾，他嘴巴裏倒吸了幾口涼氣兒，嘬了半天牙花子說道。“把各路羌王和使者們召集起來，問問大家夥兒，是準備幹仗，還是準備臣服漢家，公議吧。”
片刻之後，眾多小槍王和使者們便都趕來了，他們團團圍坐在一起，聽著五大羌王把現在的局勢說了一遍。“現在就是這個局勢，是戰是和，大家夥兒想一想，一會兒公決。但是有一條兒，無論如何，大家夥兒都要抱成團兒。孤軍奮戰那是死路一條，唿利基就是血淋淋的教訓！”五大羌王中，先零羌王德高望重，為人和藹，大家夥兒總是願意聽他的意見。
別看這些小部落人少勢單，當家的可是都是聰明人，比草原上的老狼精明多了。正是因為部落太小，他們的情報工作卻做得極好，拳頭小，眼睛就得看得遠一些，耳朵兒就得伸得長一些，否則早就被六大部落囫圇個兒吞下肚裏了，連個骨頭渣子都不會剩下的。
先零羌王說得這些，早已是舊聞了，他們早就得到消息了。就連察木合和桑巴如何率軍殺人，如何做戲都打聽得一清二楚。事到如今，漢家一統西羌的心思大家早就看明白了，那是大勢所趨，無法阻擋了。與其明刀明槍地和漢軍打，還不如在談判桌兒上爭個短長。
“先零羌王說得好！無論如何，大家夥兒真的要抱團兒！”封養羌王大聲表示讚同了。“還是要和的，漢家給的條件很好了，互市，設置榷場，給與官職，送子弟入學，我們隻需要和漢家使者仔細談一談細節就可以了。”說話的是一個小羌王，打起仗來，小部落不過是炮灰兒罷了，打贏了沒好處，打輸了部落就要完蛋，龜兒子才願意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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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得好！好好兒談一談具體咋做，大部落吃肉，小部落總得喝上一口湯吧！”“就是，就是！一百五十多個部落呢，大家夥兒湊份子！”“敦煌、酒泉、張掖、武威、金城、隴西六郡六個榷場太少了，再增設兩個，大部落們一人一個，再加上幾個小部落，剩下的三個，小部落們共管好了！”眾人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了，他們最關心的自然是利益分配了。
互市意味著最大的財富，羌人們的馬匹、牛羊、各種皮貨便都有了出口兒，同時也能夠從漢家換迴急需的鹽巴和各種生活物資。換句話說，誰掌握了榷場，誰便握住了錢袋子，有了錢袋子，足兵足食，口袋裏有錢，拳頭自然會大的。本朝的慣例，互市的榷場由漢家開設，漢家和羌人共同管理，以漢家為主，羌人所謂的共同管理，不過是坐而分肥罷了。
一聽小羌王們如此說，五大羌王立刻就明白了，這群小羌王哪一個都不想打仗，一門心思想著怎麽分肉呢。小羌王們不想打，即便是自己想打，這仗也沒法打！“看諸位羌王的意思，這仗是打不起來了，那就我們推選幾個談判代表吧，和漢家盡量多爭取一些利益，”
先零羌王是積年的老狐狸，人老了就想好好兒地過上幾年安穩日子了，年輕時的豪情壯誌早就被大風刮跑了。他肚皮裏早就看明白了，除了燒當羌往唿利基，沒有一個羌人部落想打仗。他笑了笑，這樣也好，和為貴嘛，能用嘴巴換來的，為什麽要動刀槍呢。
“我來說幾句，大家夥兒聽聽對不對，可不可行。”說話的是煎鞏羌王，她的聲音清脆柔媚，充滿了誘惑力，再加上那一雙會說話兒的大眼睛和乳白色的皮膚，看得眾位羌王們個個口幹舌燥，心動不已。“煎鞏羌王盡請直言！我等洗耳恭聽。”大家夥兒哄笑道。
“既然大家夥兒都定了不打仗，那我們便去談。我想說的是，還要帶上燒當羌，雖然他們打了敗仗，可畢竟還是我們西羌人。格日力老爹素日裏待我們不錯，也是好能屈能伸的英雄豪傑，便是今日他這般作為，在座的很多人便不曾想到。這便是能屈能伸，為了部落的安危，自己低低頭，豁上那一張老臉又算得上什麽？這便是格日力老爹的聰明之處！”
“好吧，那就帶上燒當羌吧。”幾個小羌王點頭了，畢竟多了一個大部落來分肥，自己的那一塊兒就少了，他們心中還是有些不太高興。“燒當羌羈傲不遜，英勇善戰，不帶上他，他來給我們搗亂，那就麻煩了。”說話的是罕開羌王，看出來他很忌憚格日力老爹。
“燒當羌是大族，雖然慘敗，格日力老爹這般作為，想必漢家使臣一定會高興的。俘虜會很快被釋放，燒當羌仍然還會是西羌六大部落之一。”煎鞏羌王說出了自己的判斷。“想要從談判桌兒上爭取更多的利益，就得想辦法壓過漢人一頭，我覺得我們提出比試，文比武比一起來！武比，便是鬥將，文比嘛，就是出難題兒難住他們。”
“煎鞏羌王說得好！武比我算一個！”罕開羌王咧著大嘴叫道。同時罕開羌部落中的第一勇士，一聽比武便興奮起來了。“我參加！”“我也參加！”眾多羌王中有喝多勇士，小部落尤其多，一聽這話，立刻都跳起來了！“莫急！莫急！”煎鞏羌王伸出嫩白的雙手往下壓了壓。
“我們先推選談判代表好了，六大部落裏麵各出一人，其他小部落裏麵推選出十人，遇到疑難之事時，眾人公決，如何？”“好！”“我讚成！”眾多小羌王們立刻霍然而起了。依照煎鞏羌王的辦法兒，的的確確是大家夥兒公決，不是大部落們一手遮天。
一刻鍾之後，十名談判代表就選出來了，德高望重的先零羌王做了首席談判代表。“參加比武的去罕開羌王和封養羌王那裏報名，由他們安排出場順序，臨場指揮。諸位，這文比該怎麽比呀？”封養羌王抬起雙眼，掃視了一下眾人，這才摸著花白的胡須問道。
“我看比折獄好了，我手中有一兩樁兒案子，一直不知道如何決斷。”牢姐羌王開口了。“我那裏也有，很難決斷！”“我那裏也有！”小羌王們七嘴八舌地開口了，折獄一道，實非他們所長，早就不堪其擾了。如此一來，既了結了官司，有達到了目的，何樂而不為呢？
“那就比折獄好了！就煩勞煎鞏羌王安排一下了！”先零羌王拍板了。
來到漢軍大營之後，格日力並沒有先去見呂征，而是帶著他的部屬們來到堆放漢軍屍骸的空地上，擺齊了香燭紙馬，開始祭奠。“漢家的兒郎們！格日力老爹來看你們了！你們都是棒小夥子，可惜落得個埋骨異鄉，都是唿利基那廝做的孽呀！”格日力老爹哭得稀裏嘩啦，很是令人感動。隻有聰明的桑巴發現，老爹偷偷兒用手在眼睛前抹了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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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安並沒有讓格日力等太久，一刻鍾之後，格日力老爹和萬戶千戶們就被請進了大帳。
距離木乘穀三十裏外的一處曠野上，聚集了數百支隊伍，昨日一聽到呂征砍了唿利基和七個萬戶之後，五大羌王就帶著眾多小羌王和使者連夜拔營北上了。這個漢家招撫西羌使臣是個不按牌理出牌的冷娃兒，自家還是曉事兒一點的好，莫要惹惱了他。
“格日力真的把唿利基的子孫都砍了？”牢姐羌王驚詫地問道，他畢竟還年輕，經過的事兒少。“這還用問嗎？燒當羌一個羌王，八個萬戶，八個人都死翹翹了，他自然是一人獨大了。換了我，我也是要這樣做的！草原上曆來便是這樣，弱肉強食嘛。”封養羌王還是一如既往地直率。在夏日的暖風中，他瘦削的身軀站得就像一顆筆直的大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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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那就帶上燒當羌吧。”幾個小羌王點頭了，畢竟多了一個大部落來分肥，自己的那一塊兒就少了，他們心中還是有些不太高興。“燒當羌羈傲不遜，英勇善戰，不帶上他，他來給我們搗亂，那就麻煩了。”說話的是罕開羌王，看出來他很忌憚格日力老爹。
“燒當羌是大族，雖然慘敗，格日力老爹這般作為，想必漢家使臣一定會高興的。俘虜會很快被釋放，燒當羌仍然還會是西羌六大部落之一。”煎鞏羌王說出了自己的判斷。“想要從談判桌兒上爭取更多的利益，就得想辦法壓過漢人一頭，我覺得我們提出比試，文比武比一起來！武比，便是鬥將，文比嘛，就是出難題兒難住他們。”
“煎鞏羌王說得好！武比我算一個！”罕開羌王咧著大嘴叫道。同時罕開羌部落中的第一勇士，一聽比武便興奮起來了。“我參加！”“我也參加！”眾多羌王中有喝多勇士，小部落尤其多，一聽這話，立刻都跳起來了！“莫急！莫急！”煎鞏羌王伸出嫩白的雙手往下壓了壓。
“我們先推選談判代表好了，六大部落裏麵各出一人，其他小部落裏麵推選出十人，遇到疑難之事時，眾人公決，如何？”“好！”“我讚成！”眾多小羌王們立刻霍然而起了。依照煎鞏羌王的辦法兒，的的確確是大家夥兒公決，不是大部落們一手遮天。
一刻鍾之後，十名談判代表就選出來了，德高望重的先零羌王做了首席談判代表。“參加比武的去罕開羌王和封養羌王那裏報名，由他們安排出場順序，臨場指揮。諸位，這文比該怎麽比呀？”封養羌王抬起雙眼，掃視了一下眾人，這才摸著花白的胡須問道。
“我看比折獄好了，我手中有一兩樁兒案子，一直不知道如何決斷。”牢姐羌王開口了。“我那裏也有，很難決斷！”“我那裏也有！”小羌王們七嘴八舌地開口了，折獄一道，實非他們所長，早就不堪其擾了。如此一來，既了結了官司，有達到了目的，何樂而不為呢？
“那就比折獄好了！就煩勞煎鞏羌王安排一下了！”先零羌王拍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