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紹立馬在山崗上,看著山下急馳而來的呂布和典韋,臉上是一派雲淡風輕,大有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的架勢。說實話,他的心裏還是很害怕的,無它,並州軍的戰力實在是太過兇悍強大。呂布以一萬四千騎兵,竟然連續鑿穿了袁術的八萬大軍,還有自己的九萬大軍,直接殺到了自己的將旗之前。這樣的表現,便是楚霸王項羽,也不過如此!


    可是,身為關東軍數十萬大軍的盟主,此時此刻,他絕對不能後退一步!隻要他轉身逃走,他的軍隊就會瞬間崩潰,呂布就將逃出生天。那時,關東軍就等著並州軍慘烈的報複吧!如此一來,冀州、青州、兗州、豫州四州就會充滿血腥,伏屍百萬,流血漂櫓了。


    所以,哪怕是裝,他也要裝得氣定神閑,鎮定自若!隻要自己的三千親軍將呂布擋上一擋,顏良文醜的大軍趕來,就將奠定勝局!屆時,他袁紹袁本初就成了隻手再造大漢山河的大功臣!比起袁術的慫包樣兒,他在士林中的風評就會扶搖直上,執大漢之牛耳!


    呂布再勇悍,身邊這隻有千餘殘兵,隻要深陷重圍之中,早晚也要一命嗚唿!此時此刻,袁紹是在賭,賭的是自己的三千親軍能夠阻擋住呂布,賭注就是他自己的性命和呂布的性命!以身作餌,為的就是釣呂布這一隻萬年金龜!我賭了,就看你呂奉先敢不敢賭了!


    嗖嗖嗖!嗖嗖嗖!袁紹軍的弓弩手們不斷放著冷箭,漫天的箭矢徑直向呂布和典韋射去。“閃開!”呂布舞動著方天畫戟,在千軍萬馬之中踏浪而來,所過之處人仰馬翻,刹那間就衝進了袁紹的親軍之中!一路之上,已經有千餘袁軍步卒喪命在他的方天畫戟之下!


    袁紹在山上,呂布在山下,兩人之間的距離不過三百步,就在瞬息之間,兩人的眼神兒就對在了一起。“呂奉先,你敢來嗎?你又能衝得上來嗎?”“天下之大,就沒有我呂布不敢去的地方!”“我的頭顱在此,有本事你就來取好了!”“稍安勿躁,等我來斬你的項上人頭!”倏忽之間,兩個人在電光石火般交換了數道目光!眼風如刀,彼此已經鬥了數個迴合。


    小山不過三四十丈高,從山上到山下不過兩百步,可是在這兩百步的距離內,正在進行著慘烈的廝殺!背嵬軍們揮動著閃亮的陌刀,不斷地向山頂衝來,所過之處,擋者披靡!袁紹的三千親軍,悍不畏死地一層層撲了上來,死了一層又上來一層,似乎沒有窮盡。


    每當有三四個袁軍倒下,必定會帶走一個背嵬軍的生命!到處是震天的喊殺聲,到處都是揮舞著兵器廝殺的人們!人們喘著粗氣,大汗淋漓地廝殺著,不斷地有人倒下,不斷地有人衝上來,前仆後繼,每個人心中都隻有一個願望,那就是臨死之前再多殺一個敵人!


    方圓兩裏之內,遊騎是從東到西額山坡上,刹那間就成了一片修羅地獄。天空中彌漫著陣陣血霧,殘肢斷臂和著盔甲的碎片,折斷的兵器,到處都是,白色的腦漿,紅色的鮮血,黑色的泥土,混合在一起,沾得到處都是。愁雲慘霧之間,到處都是若有若無的人影。


    背嵬軍一撥撥地衝上山頂,又一撥撥地倒在山坡上,最近的距離袁紹立馬之處隻有二十步。在他們的屍體四周,是遍地的袁軍屍體,個個都是一刀致命,大部分都是一刀兩斷。這一仗,雙方都打出了真火兒,他們忘記了身上的傷痛,忘記了時間,忘記了一切!每個人都用盡最後的氣力和對方拚殺,直至筋疲力盡,倒在血泊之中,這才能夠安然入眠。


    時間就像停滯了一樣,或者說,所有人都來不及去理會時間的流逝,就一批批地倒在了衝鋒或者攔截衝鋒的道路上了。不過數十息的功夫兒,袁紹立馬的小山周圍,竟然堆滿了數千具屍體,絕大多數是袁紹的親軍的,除此之外,還有數百具背嵬軍的屍體。


    失去了主人的戰馬馱著鞍轡,在曠野中遊蕩著,直到侯成率領的殘軍趕上前來,用唿哨兒將他們重新聚集在一起。瀕死的戰馬倒在地上,蜷縮著四肢,等待死亡的最後來臨,重傷的戰馬發出一聲聲慘絕人寰的哀鳴,徒勞地掙紮著,可是無人理睬。


    再倒下數千人之後,這個世界終於清靜了,戰馬的哀鳴聲還在,眼前狼藉的屍首還在,隻是小山周圍的兩裏之內,顯得如此寂寥和空曠。天空一碧如洗,朵朵白雲噴湧而來。太陽終於鑽入了白雲之中,似乎不忍見到如此血腥的場麵,不得不逃離了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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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呂布抬起發酸的雙臂,大喝一聲,砍倒馬前的最後一個袁軍士卒,他甩了甩臉上的血水,抬眼看向正在立馬山頂的袁紹。袁紹周圍,隻剩下了十幾個騎兵,還有那一杆袁字將旗。其餘的親兵盡皆戰死!從西向東,衝向山頂的山坡上,人馬的屍首狼藉不堪。


    數百背嵬軍齊刷刷倒在了向東衝鋒的路上,每一個人都是身中七八創而死!很多人都是死不瞑目,大大的雙眼睛盯著東方山巔之上,那一麵袁字將旗。他們的手中還緊緊地握著陌刀,人和馬的身上插著數十支箭矢,身上的血液早已凝結,竟然還保持著衝鋒的狀態。


    噗通!一座屍堆轟然迸裂,一個黑大漢從屍堆中站起身來,他胯下的戰馬隨即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典韋猛地搖搖頭,血水嘩啦啦地從他的頭上滾滾流下,原本都是汙跡的山文字甲又被鍍上了一層鮮紅,看上去就像一層妖異的鬼火兒一般。


    “袁紹!拿命來!”呂布和典韋同時大叫一聲,策馬向袁紹奔去!以他兩人的武藝,那十幾個袁紹親兵不過是小菜一碟!隻要砍下袁紹的首級,就是大勝的開始!隻有砍下袁紹的首級,才能為死難的一萬多並州軍報仇!隻有砍下袁紹的首級,他們才能繼續逃亡!


    望著兇神惡煞一般衝來的呂布的典韋,袁紹終於作出了正確的選擇!他一撥馬,順著山坡,一溜煙兒向西逃走了!此時此刻,他的心中無比震撼,呂布竟然以一萬四千騎兵,幹掉了他八九萬軍隊!早知如此,他絕對不會主動去招惹呂布和並州軍。


    袁紹撥馬而逃了,但是他的親兵們並沒有逃跑,他的十幾個親兵發一聲喊,悍不畏死地向呂布和典韋撲去,他們要用自己的性命來為主公爭取逃跑的時間!他們都是袁紹豢養的死士,早就被袁紹用五銖錢和土地喂飽了,此時此刻,戰死是他們唯一的選擇!


    僅僅過了數息,這十幾個騎兵就被砍翻在地!在鮮血飛濺之際,袁紹的將旗轟然倒地!“袁紹落荒而逃了!”“袁紹的將旗倒下了!”殘存的並州軍發出震天的歡唿,他們一個個淚流滿麵,轟然倒在了成堆的屍骸上,刹那間,鼾聲此起彼伏,響徹大地。


    袁紹落荒而逃,他的將旗轟然倒地,這一幕,周圍的諸侯們都看在了眼裏,看得他們骨軟筋麻,雙腿簌簌發抖。“呂布之勇,實為天下第一!並州軍的戰力,天下無雙!”劉玄德不由得仰天長歎了!“若是呂布為我所用,吾必將混一天下!”曹孟德也在陣中大發感慨了。


    “全軍換馬!盡量收起陌刀和鋼甲,盡量抽時間打個小盹兒,這次,我們要開始逃亡了!”呂布踉蹌地跌下馬來,他的雙手已經握不住手中的方天畫戟了。這時,侯成已經催馬趕到了,一看眼前的這個形勢,他立刻跳下馬來,一連串兒下了十幾道命令。


    就在這屍骸狼藉小山之上,殘存的並州軍們迅速地忙碌起來。搜撿著兵器、鋼甲、馬甲,收攏戰馬,將沉重的鋼甲從戰馬的身上卸下來,移到空載的馬匹身上。所有人都意識到了,以並州軍殘存的戰力,是絕對挺不住關東軍的下一次進攻的。


    若是關東軍再次發起進攻,他們唯一的選擇就是落荒而逃!這次逃亡,很可能是一日千裏。狀態良好的戰馬,糧食,草料的補給,還有兵器、箭矢、物資,這些都將決定他們是否能夠逃出生天!所有人都仔細地挑選著自己的馬匹、兵器和物資,就像挑選嫁妝一般。


    侯成取下自己的水囊,遞給呂布,呂布接過水囊,大口大口地一連灌了大半袋的水,這才長出了一口氣。“老侯,這是我從軍以來最艱難的一仗!隻是不知道能不能逃出去。”呂布舒服地擋在地上,閉上眼睛小憩起來,他實在是太累了。


    “不好說,若是我的八百銀狐鬼軍在,勝算還能有兩成兒。”侯成長歎了一聲,說實話,他的心裏也沒底兒。“背嵬軍還剩下兩百三十四人,郡兵還有一百八十人,三娃子的徒附軍還有一百零八人,連你我在內,滿打滿算,隻有五百二十四人。可是我們的周圍,至少還有十幾萬關東軍!要想逃出去,是難於上青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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