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天色已近黃昏,若是再耽擱下去,恐怕會發生變故。袁術一聲令下,士卒們揀拾木柴,索性在青瑣門外,放起一把大火!那火勢盛大無比,熊熊大火夾雜著黑煙,扶搖直上雲霄,映照得宮中一片雪亮。宮中的宦官宮女,嚇得四處奔走,長樂宮中,頓時亂成一團。


    張讓等人嚇得膽戰心驚,驚慌失措,隻覺得大廈將傾,渾不知何處才是歸途!思來想去,宮外的那一把火兒火勢甚猛,燒毀宮門不過是早晚的事兒,離宮避走才是上策。即便是走,也要帶上太後和皇帝,作為護身符,張讓等人連忙整肅衣冠,入後宮稟報太後。


    “大將軍何進的部下謀反,縱火燒宮,進攻尚書門,長樂宮已經危在旦夕!老奴等懇請太後、陛下離宮暫避!”一聽張讓這話,何太後直嚇得花枝亂顫,膽戰心驚,好你個何遂高,我不過是不答應你誅殺宦官,你竟然敢擁兵作亂了!你才是大漢的亂臣賊子!――此時,她還不知道何進已死,而且就死在張讓手下!


    張讓等人不由分說,連忙上前扶掖著何太後,裹挾著少帝、陳留王,劫持著宮省內的官員,從天橋閣道逃往北宮。不料尚書盧植早已料到宦官們會如此這般,披甲持戈,早已在閣道窗下守候多時了。一見段珪等人扶掖著何太後,率先進入閣道,盧植手持長戈,厲聲大喝。


    “張讓、段珪!你們這些逆賊!已經殺死了大將軍,還要劫持太後嗎?”盧植的嗓門兒本來就大,這一聲斷喝,恰似半空中打了一個炸雷,聽的人膽戰心驚。段珪正在慌亂之際,被盧植的這一聲斷喝嚇得六神無主,雙手下意識地鬆開了何太後。


    一聽這話,何太後立刻大驚失色了,直到此刻她才明白,胞兄大將軍何進已然遭了張讓、段珪的毒手!可是,前一刻她還在心中痛罵何進擁兵造反呢。就在這一刹那,她心中波瀾起伏,又羞又怒,宦官們果然不是什麽好東西!驚懼之下,她終於想起了一句話,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宦官們既然殺了大將軍何進,又豈能放過她?


    悔不該不聽大將軍之言,盡誅宦官!悔不該聽信母親舞陽君和車騎將軍何苗的話,以至於胞兄被殺,自己落得這般田地!憂懼交加,她母老虎的脾氣又犯了,趁著段珪被盧植嚇得神思不屬之際,一把掙脫了段珪的雙手,從閣道上一躍而下!


    都怪我!不聽胞兄何進之言,以至何進被殺!母親誤我!胞妹誤我!何苗誤我!何太後心中悲憤異常,自覺對不起死去的大將軍何進,對不起活著的少帝!她這縱身一躍,實實在在是在求死!盧植一見,大驚失色,連忙扔掉長戈,緊跑幾步,上前一把接住!


    何太後白盧植穩穩接住,嘴裏還兀自不停地大喊:“都怨我!都怨我呀!”


    長樂宮前,宮門已被大火燒毀,袁術、吳匡、張璋等人,已經縱兵攻入南宮。大肆搜捕宦官,卻隻是搜到了小太監數人,登時一刀兩斷,卻未見黃門常侍等人。眾人心中困惑不已,難道是宮中留有暗道暗門?再次縱兵仔細搜了數遍,仍然一無所得。


    正在眾人驚疑不定之時,一彪人馬急馳而來,眾人打眼細看,原來是司隸校尉袁紹袁本初!袁紹深受大將軍何進信任,盡誅宦官就是他的提議,向來是何進的謀主。一見袁紹到來,眾人立刻就有了主心骨兒,連忙上前見禮,具述詳情。


    “哈哈哈哈!”袁紹仰天長笑:“逆閹雖眾,今日已無生路,無處可逃!隻是前太尉樊陵、少府許相兩人,位列偽詔之中,顯然甘為逆黨,不可不除!”於是和叔父袁隗一起,矯詔召來樊陵、許相,一並處死!這兩人或許死得冤屈,但是此時此刻,已經無人顧及了。


    正巧車騎將軍何苗,也聞訊趕來,袁紹立即和何苗奔赴北宮,剛到朱譽門下,兜頭碰見中常侍趙忠。“逆閹哪裏走!來人,與我拿下!”袁紹大喝一聲,眾軍一擁而上,將趙忠拿下。原來趙忠一見南宮起火,慌忙從北宮前來查探,不成想迎頭就遇上了袁紹。


    十常侍排名第二的趙忠,遇上一心想盡誅宦官的袁紹,豈有生理?袁紹喝令將趙忠梟首示眾,趙忠神情淒慘,哭號不已,正好看見車騎將軍何苗在側,連忙大聲哀號道:“車騎將軍難道見死不救嗎?”何苗未曾答話,卻側臉看向袁紹,似有難言之隱,不忍相看。等到趙忠被眾軍一刀兩斷,砍下首級,何苗頓時臉色慘白,汗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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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匡、張璋等人一向怨恨車騎將軍何苗不與大將軍何進同心,若是何苗不與大將軍作梗,和十常侍沆瀣一氣,大將軍便不會死於非命!現在一見何苗臉色慘白,再結合他剛才的表現,頓時疑心大起。吳匡搶上一步,大喝道:“車騎將軍何苗,參與殺死大將軍何進,將士們能為大將軍報仇嗎?”吳匡的話還沒說完,眾軍都流淚說:“願拚死為大將軍報仇!”當即把何苗抓去,一刀砍為兩段!把他的屍體扔在宮苑裏。


    袁紹正想上前阻止,已經來不及了。按照他本來的想法,是想擁立何苗繼任大將軍,可是看到何苗剛才的熊樣兒,又想想何苗一貫的表現,扶不上牆的貨兒,還是殺掉算了!正好用他的人頭平息何進部曲的憤怒。


    既然開了殺戒,就一定要斬草除根!於是袁紹率軍突入北宮,關閉宮門,分頭搜查宦官,無論老少長幼,隻要下頜無須的,一刀一個,全部殺死。接連誅殺了三千多人,隻殺得血流成河,遍地屍體,有幾個年輕無須的官員,也被當作宦官殺死。


    眾軍殺盡宦官之後,還未見張讓、段珪等人,估計他們隱藏在內宮,守住太後、少帝和陳留王,以為護身符。袁紹乘勢率軍進攻,掃蕩宮禁,有的士兵爬上端門屋,向宮內衝擊。搜尋半日,隻找見了何太後。何太後孑然一身,躲在床底下簌簌發抖。


    袁紹連忙喝退眾軍,俯下身子大禮參拜,撫慰了半晌兒,何太後才渾身顫抖,從床底下爬出來。隻見她蓬頭垢麵,渾身沾滿了塵土,原本天生麗質的絕世容顏早已不在。麵龐青紫,淚眼朦朧,又悔又恨,失魂落魄,已然是一具行屍走肉了!


    袁紹連忙將何太後扶起,開口詢問少帝和陳留王的下落。何太後這才迴過神來,仔細想了半晌兒,這才開口了。“朕被段珪挾持,從閣道前往北宮,正行走間,不料盧尚書披甲持戈,在閣道窗外大喊。朕這才知道大將軍已經被害,於是從閣道上一躍而下,幸虧被盧尚書救護到此!皇帝兄弟被張讓等人劫持而走,不知何處去了!盧尚書送我來此之後,已經快馬加鞭,保駕去了!”


    袁紹連忙跪請何太後攝政,同時派出軍馬,四處搜尋少帝和陳留王。


    且說張讓、段珪等人,一看大兵已經入宮,再留下去就要被梟首示眾了。無計可施,萬般無奈,隻得挾持少帝和陳留王,帶領殘兵數十人,望北邙山便走。公卿無一相隨,便是六顆傳國玉璽都來不及攜帶一直走到二更時分,隻見後麵亂亂哄哄,火把一片,一彪人馬急馳而來!當先正是尚書盧植、河南中部篆閔貢。


    一見張讓、段珪,閔貢大喝一聲:“逆賊休走!”策馬揚鞭,急追而來。張讓無力抗拒,沒奈何拜在少帝之前,叩首哭啼道:“我死了,請陛下自己保重!”語罷起身,見前麵便是津涯,疾走數步,一躍入水,隨波而去!


    少帝和陳留王不知虛實,不敢高聲,伏於河邊亂草之內。軍馬四散去趕,不知道皇帝去了哪裏。少帝與陳留王趴在草叢中,一直到了四更,恰逢草中生了露水,肚中饑餓,兩人相抱而哭。又怕人知覺,隻得在草莽之中忍氣吞聲。別看陳留王劉協年紀小,卻頗有決斷。“皇兄,此間不可久留,你我二人必須另尋活路。”


    於是二人脫下外衣,結成繩索,爬上岸邊。滿地荊棘,黑暗之中,不見行路。正在無可奈何之際,忽然有流螢千百成群,光芒照耀,隻在少帝前飛轉。陳留王大喜:“此天助我兄弟也!”於是跟隨螢火而行,漸漸看見道路了。走到五更,足痛不能行,山岡邊見一草堆,少帝與陳留王隻好在草堆邊上躺下歇息。


    草堆前麵是一所莊院。莊主當晚夢見兩輪紅日墜於莊後,大驚而起,披衣出戶,四下觀望,見莊後草堆上紅光衝天,慌忙前往觀看,卻是二人臥於草畔。莊主連忙問道:“兩位少年是誰家之子?”少帝不敢應。陳留王指著少帝說道:“此是當今皇帝,遭十常侍之亂,逃難到此。吾乃皇弟陳留王也。”


    莊主大驚,連忙伏地行了大禮:“臣,先朝司徒崔烈之弟崔毅也。因見十常侍賣官嫉賢,所以才在此隱居。”於是扶著少帝和陳留王入莊,跪著奉上酒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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